吴女士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完饭,林听雨不习惯,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吴女士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母子之间并不亲昵,牵强附会反而太过刻意。
“你的房间我给你留着呢。和以前一模一样,我什么都没动。”吴女士看着林听雨,“以后出去念大学,什么时候想起了……就回家看看。”
“知道了。”林听雨叹了口气,“你也该走出来了,别一直再活在过去的痛苦里折磨自己了。”
吴女士没有回答。
离开之前,林听雨扶着门框换好鞋。
他站起身,忽然回过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吴女士,问:“妈,为什么你跟我爸早就离婚了,却一直不说?”
“……”吴女士顿了顿,没有立即答话。
“为什么不说?”吴女士不回答,林听雨便固执地问了第二遍,“如果十年前你把离婚的真相说出来,我们俩也不至于承受了这么多年的怨气和恶意。”
吴女士叹了口气,那双看起来总是很疲惫的眼睛也渐渐地红了:“当时不说,是因为我丢不起这个面子。太丢人了……我竟然被你爸骗着假离婚,这让我怎么说出口?以后我怎么做人?亲戚朋友同事邻居该怎么看我?……后来再想说,却错过了说出口的最佳时机,也不会再有人信了。”
“丢人?”林听雨重复了一遍吴女士话语中的关键词,忽然笑了一声,“就是因为嫌丢人,所以你一直没说?”
吴女士伸手捂住了嘴,没有回话,眼睛却愈发地红了。
“就是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居然是为了这种理由……”林听雨看着吴女士,一双眼睑早已通红,声音也逐渐哽咽,“你和我就白白承受了这么多年的恶意?”
吴女士没看林听雨。
她把脸埋进双手中,抖着肩膀,咬着牙憋住了从喉咙里漏出来的哭声:
“儿子,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
吴女士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起”。
可是,这分明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一句话。
已经造成的伤害早就成为了既定的事实,并不是一句简单的忏悔和一场痛哭流涕就能轻而易举地补救回来的。
林听雨把头靠到门框上,仰着脸,闭上了眼睛。
他攥紧拳头,用力到连嘴唇都发起抖来。
片刻后。
林听雨睁开眼,眼中的血丝褪了下去。
“我走了。”他看着吴女士,沙哑着嗓子说,“你以后照顾好自己。”
离开家以后,林听雨变得很沉默。
他戴上了黑色口罩,把刚哭过的半张脸藏了起来。
很奇怪,尽管心情沉重,但林听雨的脚步却变得很轻快。
就好像长久以来,那座一直压在他背上的五指山终于分崩离析。
林听雨没有在糖厂多作久留,实际上他并不是恋旧的人。
走出糖厂大门,林听雨没有直接回他和陈澍的出租屋,而是转身朝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林听雨习惯姓地把手揣进兜里,不想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愣了一下,停下脚步,把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
是那本存折。
吴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把它塞进了林听雨的口袋里。
林听雨盯着存折看了一会儿,才把它放回了口袋里。
他站在原地,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大步朝着远处走去。
*
“所以说,林凯的案子并不会影响林听雨的政审是吧?”陈澍问。
“陈澍,还要我跟你保证多少遍啊?”李警官喝了一口杯里的茶,无奈地看着陈澍,说了一个上午,他的嗓子都哑了,“林凯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了,贪污案跟他没关系,不会影响林听雨的。”
陈澍揉了揉太阳穴,显然不放心。
“诶,林听雨真的要报警校啊?”李警官看着陈澍,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按照他家的这个情况,他想要报警校,过政审确实很麻烦。”
陈澍又蹙起眉,转眼去看他:“你不是说不会影响的吗?”
“哎哎哎,你放心,我们这边会赶在他报名之前尽快处理清楚的。”李警官安慰他,“但是一切还是要按照程序走嘛,你说是不是?”
陈澍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在夏舟的参与和协助下,林凯的案件调查很快就有了进展。
赵志军那边也供认不讳——
当年,林凯的确婚内出轨,他的情妇王莉莉也是糖厂里的一个小领导。
林凯当时对王莉莉动了真心,想要离婚跟她过。
于是,在王莉莉的的怂恿下,林凯转移了财产,并欺骗吴女士说自己在经济上惹了很大的麻烦,需要吴女士跟他“假离婚”,避一避风头。
他向吴女士保证,等麻烦过去了,他们一定复婚。
吴女士愚蠢地相信了林凯的说辞。
可离婚就是离婚,哪来的“假离婚”这种说法呢?
大概是林凯良心发作,在财产转移的时候,他把一家三口住的那套旧房子留给了给吴女士母子俩,并且把房产转移到了年幼的林听雨名下。
这也是后来林凯涉嫌“卷款逃跑”之后,法院并没有要求吴女士将房子充公抵债的原因。
因为林凯和吴女士在出事前就已经离婚了,这也算阴差阳错地帮了吴女士母子俩一把。
而林凯那边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妇早就和糖厂的财务处主任赵志军搞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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