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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孩见他不理人,面色有几分尴尬,拉着一旁的小伙伴走人。
“我们班的最高分是他啊!”
“什么啊,我刚刚看见了,是79。”
“那你说97?”
“故意的啊,我跟他是邻居,昨天晚上我还听见他爸爸喊呢,如果能拿到全班第一就让他去见他妈妈,看来他是见不成了!”
“他妈妈不跟他们住一起吗?”
“反正我从来没见过,听我妈妈说,他妈妈是个电视演员,跟他爸爸离婚了吧!”
“电视演员?那打开电视机就能看见了啊!”
“那让你天天从电视里看你妈妈,你愿意吗?”
“呃,那不行啊,我爸爸不会做我最喜欢的小肉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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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孩从文具盒里翻出红笔,划掉了两位数的第一位,又歪歪扭扭的誊写在个位,最后一使劲,将整个数字团成鲜红的一团。
后来他没等到得全班第一就可以见妈妈一面的承诺,就开始连爸爸也见不到了,每天接送他去幼稚园的是家里的保姆,不到半年,他被送到了老家。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对他格外的宠,每天心肝儿心肝儿的叫着,他好像也不想爸爸妈妈了,他有了新的小伙伴,也不用每天都去幼稚园掰手指头算算数,直到有一天他看见爷爷坐在藤椅上叹气,他才明白前一晚上爷爷对着电话问是不是癌症的话,不是什么好事。
他的新伙伴是个长得很黑又有点胖的小哥哥,什么都喜欢吃,他把爸爸托人带回来的巧克力摊在手心,跟他交换,“我可以摸一摸你的小白吗,这个巧克力就给你了。”
小哥哥先是拿走了巧克力,然后才告诉他,“不行,小白是我舅舅送给我的拉布拉多幼犬,可金贵着呢!”
他伸手想讨回巧克力,小哥哥的拉布拉多护着他的主人,撕坏了他的裤脚。
他想养一只狗,却再也不想跟小哥哥做好朋友了。
还记得那是个下着雪的清晨,奶奶窝在厨房里泣不成声,他捧着爸爸的黑白照片,站在一片黑白色调的灵堂里,看着来来往往送花鞠躬的人,突然间不会哭了,脑海里都是“大一字”,“三周跳”,和一周前电话里的那句话,“拿个冠军给爸爸看看”
爸爸过世的一个月,他坐在小院的板凳上看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女人,她比这个小镇里所有的女人都好看,也比电视上的她自己好看。
那个女人就站在门外看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他永远都记得她张口的第一句话,“你…是雨浓吗?我是你妈妈”
自己的妈妈不确定自己到底什么样子,好像期待中的妈妈,见到了也没有那么令自己开心,但他还是选择跟她走了。
大概从小就盼望着的事情发生了,不伸手握在掌心,总觉得意难平。
八岁的那场滑冰比赛,是他对爸爸兑现的承诺,也是他跟妈妈谈判的筹码,结局注定了他要换一条路走,因为场上比赛的时候他走神了,他好像看见爸爸就坐在观众席跟他说,“你这次比赛拿到了第一名,我就让你见你妈妈!”
他甚至还记得爸爸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和神情,无奈又颓败。
这大抵是爱而不得的样子吧!
后来的事情都记不清了,是十岁还是十五岁,是一月还是十月,爷爷过世的时候他在剧组,后来听说奶奶的眼睛哭瞎了,不到两个月也走了,他拿什么跟妈妈交换回一趟老家,赶完行程好像已经是第二年的开春了,山包上,临近相挨的三个坟头,已经长起了杂草。
那大概是一段难熬的日子吧,反正也要记不清了,后来的后来,就是世界突然没有了颜色,他感觉自己像是生活在塑料薄膜里,越窒息越紧,越紧就越想割破,然后他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夜晚,第一次尝试去割破什么。
割的是自己手腕上薄薄的皮肉。
然后,他遇见了一个人,一个笑起来就很温暖很治愈的人。
他大概不喜欢强光,可偏偏要开灯睡觉。
他大概骨子里是疲懒的,有时候说说话就睡着了,第二天也能把他捉在被窝里。
他好像很注重自己的形象,衣服洗的格外勤,西裤上从来没有褶皱,却在一群陌生人面前狼狈的摔破了裤子。
他也很能撒谎,也很会演戏,有时候林雨浓就在想,或许老天是要赏演员这口饭给他吃的。
他总是找尽各种理由到他身边,却始终不肯承认,他喜欢他。
那天之后,林雨浓再也不敢去看他的脸,他的眼,更听不得他讲的大道理,因为他没办法去安抚自己,那个男人真的不是他的。
他其实想道个别的,可惜那个温柔的男人那天晚上不在…
好像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完了。
…
林雨浓是在一片阴影中睁开眼睛的,床头的夜灯有些暗,暗到眼前的人和梦里一样模糊,或者,他依旧在梦里。
“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吗?”
耳边的嗓音沙哑而低沉,是那个曾经无数次唤他“雨浓”的男人。
爸爸告诉他,他出生的时候下着瓢泼大雨,那时候爸爸正跟着省队在外面参加比赛,得知消息时抽空往回赶,却被大雨截在了半路,等再回来时,他已经出满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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