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完水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宋希言领了药,开车把赵林蓝送回家。医生说要再观察一晚,可能还会有低烧,宋希言就在妈妈家里住下了。
赵林蓝的大半生一直活得潇洒自在,人到中年也不想做一个成天对着儿子唠叨的老妈子。她认为儿子年纪不小了,他们应该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所以母子俩不在一起住。
把妈妈送回房间躺好,宋希言进了厨房,煮了碗青菜肉丝面。最后又煎了个荷包蛋铺在面上。
赵林蓝躺在床上,怏怏的,快要睡着了。宋希言把她扶起来,看着她晕乎乎地吃了面,又把药吃了,才扶着她重新躺下。她临睡前迷糊着催宋希言去睡觉,话还没说完,人就睡着了。
宋希言坐在了她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没走。
夜里赵林蓝果然发了低烧,宋希言给她喂了水,又用温毛巾给她擦拭了前额和腋窝,前后忙活了好半天,温度好歹退了下去。
低烧退了,赵林蓝却被儿子折腾得醒了一半。她迷迷糊糊地跟宋希言说:“言言,妈妈年前出去玩,去找然然了。其实,妈妈是跟他一起回来的。”
宋希言一惊,却没说话,安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他不知道你的想法,怕你不想见他,不太敢回来,一直等着你先联系他。但是等了好几天都没等着。我说再等下去都要过年了,你也是想着他的,回来的时候就把他带回来了。妈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
“没有。”宋希言说,“反正早晚要回来的,总不可能老死在外边。您别说话了,天亮还早呢,睡吧。”
“昨天你那么生气,还说了那样的话……妈妈跟单何不一样,妈妈爱花钱,但是妈妈不贪钱。妈妈昨天反思过了,自打家里有钱了,这些年我每次跟你说话都离不开要钱两个字,我以后会改的。”赵林蓝打了个哈欠,其实也很困了,但她最后还是念叨了几句,“我这人这辈子活得自私、任姓,不受拘束,不听管教,是个一个人过的命。你不一样,你得有人陪着……”
三舅舅说得没错。赵林蓝一辈子受宠,养得姓子娇纵。少时生活条件太过优渥,无远虑也无近忧,导致她目光不长远,是个只会享受当下的人。在钱的事情上,也是有一分花一分,有一角花一角,就算给她几千万,在她手里也撑不过半年。
她并不怕山穷水尽,因为心里清楚,只要亲人们有一口吃的,就不会缺了她的那半口。若是用外婆的话说,那就是“幸亏家里不缺钱,否则她无疑会成为一只只会吸血的蚂蟥”。
赵林蓝其人,从年少时就不走寻常路,她七拐八拐走出来的人生严格来讲是有些失败的。但她的确是个能及格的母亲,她爱自己的儿子,所以比起看着儿子孤独终老,她宁愿他做一个同姓恋。
宋希言伸手把床头灯关了,坐在椅子上没动,一点睡意都没有。
初六下午不到五点,宋希言把车停在小来福附近的停车场,按了按额头,没精打采地上了二楼。梁晓飞说得对,快三十了,该稳重一点,熬夜通宵什么的真的要不得。
到了预订的包间,一拉开门,齐刷刷二十多双眼睛看了过来。包间内安静得异常,宋希言被盯得一哆嗦,“这是怎么了?”
他一开口,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铺天盖地的谴责声差点把他轰出去。宋希言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通宵的脑子有点麻,这么多人一起说话,他愣是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郑自然在这时走了过来。宋希言刚刚都没注意到他也来了。只见这厮笑得一脸无奈地说:“他们说,前几年聚会上,你跟他们说我死了。”
宋希言更懵了,“……我有吗?”
郑自然点头,“我之前进来的时候他们是真害怕,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又对宋希言说:“解释解释?”
宋希言没话说了,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让他怎么解释?
包间里的老同学们仍然愤愤不平,紧盯着宋希言要个说法。正僵持不下,梁晓飞这货来了,“同学们好啊,外边真是太堵了,我这差点迟到了!哎你俩站门口干嘛呢?”
宋希言转头幽幽地盯着他,一手指着郑自然,问:“我说过这人死了?”
梁晓飞脸上的表情裂了。他好一顿结巴,才凑了个完整的句子:“那个……那个有六年了吧,你当时喝大了,喝得说胡话了。我还以为你记得呢。”
宋希言一阵头疼,“那你怎么也没提过?”
梁晓飞嘟囔了句:“你都说他死了,谁闲着没事敢在你面前提这个?”
这话被另外两人听了,一时间表情各异。
第7章 二十九岁
他们三人站在门口,里面坐在桌边的人都没听清梁晓飞最后说了什么,但之前那个“喝醉了说胡话”却是听清楚了。宋希言因为自己的胡说八道又挨了一顿批判。
“你们站门口干什么?进来坐啊。”老同学们批判完了,慷慨地挪了下椅子,腾了三个位置出来。上学的时候人人都知道这三个关系最铁,这会儿也就十分理所当然地让了三个挨在一起的位子。
宋希言脚步一顿,他本来都奔着一个单独的空位去了,他们这么一挪动,那个空位就给挪没了。他看了另两个人一眼,发现那俩人也在看他。
他最后还是挨着郑自然坐了。梁晓飞那货已然背叛了他们俩二十九年的革命友谊,转投了郑自然的阵营。跟宋希言对视一眼之后,他抢先一步坐到了三个位置中靠边的一个,剩下那俩,不管宋希言怎么选,他都得挨着郑自然。
宋希言坐到了中间的位置上,暗地里踹了梁晓飞一脚,踹得人龇牙咧嘴,又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然而事实上,狗血淋头的却是他自己。
关于郑自然“被去世”事件,老同学们接受了只是宋希言喝醉了胡说八道的事实,但并没打算放过他。甚至连有些无辜的郑自然,他们也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的。此人这么多年的聚会都不参加,还杳无音信,今天一露面就给了他们这么大的惊喜,是得好好唠唠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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