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烺看着正低着头拿着钥匙往锁眼里捅的蒋鸫,忽然笑了一下。
抬手摸狗似的撸了把蒋鸫的脑袋,改变了主意:“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蒋鸫一愣,门锁正好打开,里面的弹片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声,门也就此打开。
他扭头看程烺,一脸困惑:“你......”
可惜后者并没看他,眼神直直地往他身后看去,轻松的神情怔住了。
“......”
蒋鸫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扭头看回去。
老妈正站在门内,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程烺。
蒋鸫也不知为什么老妈正好站在门口。
可能是正好听到声音以为门外的是蒋建国于是迫不期待地跑过来看,也可能是恰好路过。
但不知有多巧合,门刚开了一条缝,正对着站在一侧的程烺,而老妈正好看过来,一下就跟他撞了个正着。
蒋鸫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客厅里的气氛好像比平时还要沉闷。
他一时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沉默了好半天才开口对盯了程烺好半天的老妈说:“这是我朋友...你别看了。”
老妈依旧穿着那身真丝睡衣,头发枯败稀少,搭在瘦弱的肩膀上。对于蒋鸫的话充耳不闻,眼神像是长在了程烺身上。
而后者曾亲眼看过或是触摸到一些精神“不太好”的人,这类人看得多了,就总能找出一些共同点,比如行为怪异表情奇怪,甚至发疯甚至对别人拳打脚踢,可他此时才明白,原来他所知道的那些“共同点”其实并不是全部。
当程烺被姜媛死盯着猛看的时候,那种阴恻恻的令人骨头发麻的目光饶是他身经百战也不太受得住。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其实蒋鸫跟姜媛长得很像,这种但凡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俩人是母子俩。若不是程烺对蒋鸫太熟悉了,他几乎以为这两个人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正因为他对蒋鸫太熟悉了,才能看出他们俩的不同之处。
因为相比姜媛——这个可以称之为“蒋鸫的噩梦”的女人,她比蒋鸫可怕太多了。
程烺几次抬眼看去都能对上她的视线,他发现她的眼里是空的。
换句话说就是她根本没在看他,也不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人。
程烺想或许将她比作一只突然发现有其他物种入侵了自己的领地而变得警惕的伺机而动的野兽更为合适。
一只虚弱的、绝望的、毫无反抗能力的野兽。
它明明毫无生气了,却还在对着我呲牙威胁。
“阿姨好,我叫程烺,是蒋鸫的朋友。”程烺收回目光不再看了,转而对身边的蒋鸫说,“你快去...拿东西。”
中间那点停顿不是因为看到蒋鸫一脸恨不得将他直接从窗户扔出去说声快跑似的表情,而是因为看到一个与此处格格不入的——洞。
门上有个洞。
就在靠近门把手的地方,白色的薄木板上有个狰狞的洞,洞四周的白漆掉了许多,还有许多变成裂纹,露出里面棕色的木头。
只需一想,程烺就知道那洞是怎么产生的了。
蒋鸫没注意他表情的变化,更多的是在留意面色青白的老妈,他不确定她现在是不是“不正常”,很担心她会忽然爆发,当着程烺的面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别的什么,他发自内心的不想让程烺看见老妈那时的样子。
很矛盾,他既想让他看见他的全部,又会在某刻犹豫不决。
垂在身边的手背忽然被碰了一下,蒋鸫下意识低头看去,在老妈看不见的角落,程烺用小拇指勾了勾他的,低声说道:“别担心,快去吧。”
有我在呢。
蒋鸫先看向程烺,又看了眼仿佛身体中酝酿着风暴的老妈,双眸黑沉沉的,神色复杂,欲言又止了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老妈的卧室。
进了屋后,他呆了几秒,然后就跟忽然被按下继续的机器人一样,以最快的速度找齐要用的各种证件,感觉只在几息之间就冲了出来,脚步踉跄地再度停在程烺身边,老妈的面前。
在这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他耳朵里都是嗡嗡的杂音,直到看见程烺还完好如初地站在原地才松了口气。
而不动如山的老妈也终于有了动作。
好像终于确认此人安全,她轻飘飘的从程烺脸上移开视线,紧绷的脸颊只松了一点,落到蒋鸫手上的东西上,并没过多疑虑,只是淡声问:“这就要走了?”
蒋鸫看到程烺的神色变得讶然。
他勾着唇苦笑,然后点点头,“该上学了。”
“那就快去吧。”
话落老妈就从沙发上站起身回了屋,全程再没看过两人一眼。
客厅里两人相对无言,良久沉默着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两人同时塌下肩膀,暗暗舒了一口气。
蒋鸫关上门便要往电梯那里走,转身时从程烺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他没有表情的侧脸以及抿得发白的唇。
他一把拉住蒋鸫,将人拉停后问道:“你们家不锁门?”
蒋鸫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一会儿家政阿姨来。”
“哦。”应该请个家政阿姨的。
“不过...”程烺看到蒋鸫神色在某一时刻出现了变化,这种变化另他冰冷淡漠的神情变得狰狞。
那变化快得程烺险些没抓住,只不过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与此同时,他听到蒋鸫莫测的声音响起:“我就算是不锁门,或者她知道门一推就开,她也绝不会出去。”
话落,蒋鸫又轻笑两声。
没想到有一天这种话竟然真能对着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说出来,原本以为只能在心里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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