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前,王序给梁制片列了张歌单,从莲露丝到威猛,从费翔到黑豹,长长一张单子让梁制片去买版权。
梁制片觉得他太奢侈,他们这电影的投资本来就不顺,多亏了公司大老板慷慨解囊才得以顺利开机,若是在配乐上花这么多钱,实在不值得,就擅作主张删了一部分歌。
他这是擅自行事,到了要拍“歌厅”的情节才告诉王序,就是为了先斩后奏。
王序当然不同意,又是那个腔调:“一首歌都不许少!”
梁制片一下子骑虎难下了。
如果只是钱还好说, 大不了他舍下老脸,消费曾经大卖的几部片子攒下的好口碑,再去求些投资过来,把剩下那一半歌的版权买回来。
但是他还搭了人情。
电影里还有乐队现场演奏的镜头,本来王序计划要请的是知名老乐队,但是梁制片嫌贵嫌麻烦,觉得只是几个镜头而已,不值当。就请本公司一支现成的摇滚乐队转换风格,帮忙写了两首九十年代老摇滚风格的歌,并答应在电影里露几下脸,免费的。
本来这乐队不算太有名,又是一个公司的,很好说话,让他们白忙一场也没什么,辞了就辞了。
坏就坏在这乐队的主唱和他们公司大老板有一腿——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两人已经好了很多年了,而他们大老板又是极护短的人,听说这事后专门同他打过招呼,说拍电影的时候别让宋城觉得不舒服,他不是演员,答应这事纯属看在他这个老板的面子上,他要是不想干什么,剧组里谁也别逼他。
梁制片当时就觉得自己可能是失算了,直到王序在他面前吐了血,这种预感终于成真。
梁制片带着凌笳乐和沈戈去医院探望王序。
护士领着他们进去时,王序正站在窗前低头翻着剧本,像极了他们第一次试镜时见到他时的样子,只是病号服让他的身形很显单薄。
此时他们才惊觉,王序竟然在短短一个月里瘦了这么多。
“好听吗?”王序问他们,病房里放着歌,英文的:
“For well you know that it's a fool,
Who pys it cool,
By making his world a little colder.”
曾经与他气势相当的梁制片熄了气焰,甚至显出几分忧郁:“好听,好听,都给你买下来行了吧?蒋老板那边我也亲自去和他说——”
“算了,你给我找的那两首我也听了,挺有那时候的感觉的,他们主唱气质也不错,挺上镜,就他们吧。”吐过血的王序也温和下来。
“好好拍戏,这两天我不能去片场,你们要听执行导演和副导演他们的话。开机仪式和发布会照常,你们不用担心。”王序像嘱咐晚辈那样嘱咐凌笳乐和沈戈。
沈戈忙劝道:“导演您再多休息两天吧,发布会能错后吗?”
王序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没有王序的片场只能拍一些群像戏,或者无关情感的简单镜头。
张松带江路去歌厅“长见识”。
江路是乖学生,也没什么零花钱,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这里可以说是人山人海,光线十分昏暗,只有红绿交错的灯光转着圈地照下来,不面对面凑近了都看不清长相。
整个大厅里响着节奏强烈的音乐,“咚咚”的鼓点像捶在人的心脏上,让人忍不住随之摇摆,格外带劲。
人们跟着舞台上的乐队一下一下蹦着,像受过训练的跳蚤那样整齐划一。
张松问江路:“喜欢吗?”
音乐声实在是太响了,必须得凑到耳朵边大声喊。
江路趴到张松肩膀上大声笑道:“真有意思!”
张松领着江路来到一张大圆桌前,这里已经坐了几个男人,桌面上摆满了空的、满的酒瓶。
“给大家介绍一下,江路!我找到的!”张松对这几人“喊”道。
一句“找到的”,很说明问题。
在座的都是同类,这才是张松要带他见识的,他们在这世上并不孤单。
其中一个穿着花衬衣、围着红纱巾的男人第一个站起来同江路握手,也是大声嚷嚷着说话:“怎么称呼?!”
江路显得有些兴奋,又有些腼腆,脸颊上泛起潮红,眼睛也亮亮的,他同红纱巾握手:“就叫江路就行。”
“什么?”他声音太小,被音乐盖过去了。
“叫江路!”张松替他又说了一遍。
红纱巾不乐意了:“那不行!叫大名不亲!你看啊,他们叫我红大姐,因为我喜欢穿红色!这个呢,叫军军,这个呢,叫小上海……”
被点到名的小上海恨恨地看了张松一眼,拉着旁边一个还没被介绍到的男人离开座位,去了舞池。
红大姐掩嘴大笑:“吃醋了哎!”
江路也吃醋了,偷偷瞧了张松一眼。
张松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刚才小上海他们空出来的位置上,从桌上拿起一瓶还没打开过的玻璃瓶饮料,直接在桌沿上一磕,瓶盖就松了。
“喝过吗?”他凑到江路耳边问道。
江路摇摇头,接过来凑到眼前,在昏暗的灯光下费力地读着上面的字:“可…口……可乐……饮料吗?怎么是黑色的?”
张松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两人挨得很近,“尝尝。”
江路犹疑地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他费力地咽下去,皱着眉头问张松:“怎么一股子中药味儿?”
张松哈哈大笑,搂住他的肩膀,就着他的手尝了一口,“喝习惯就好喝了!”
红大姐把其余两人也介绍完后,问江路:“以后就叫你小路,怎么样?显得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