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 作者:郁华(上)
Tags:现代都市
魏骁愣了一会儿,有几个瞬间,他甚至不忍戳穿周景辞的美好幻想,然而只是几秒钟后,他就挑了挑嘴角,轻轻挣开了周景辞的手,不无讥讽地笑了两声,说,“别傻了。”
周景辞知道,魏骁已经很努力地维系自己的生活了,他更知道魏骁每天都好辛苦、好辛苦,所以他没说那些空泛的坚持,更不提那些看不着的未来、那些骗傻子的鸡汤,他只是说,“求你了,再陪陪我好么?”
明明溢到嘴边的拒绝,魏骁却一下子说不出来了。他垂下头去,周景辞复又将他的手抓住,“再陪陪我吧,我想跟你做同学。”
J城是个三线小城,师资差,生源也差,中考升学率极低,一个七十几人的重点班里,能成功升入高中的不过三四十人而已,还要扣去花高价上副榜的同学,算下来,能全凭自己考进去的,也就二十个人罢了。更何况,周景辞要读的是全市最好的一中,若想不花钱念一中,魏骁至少要考进班里前十才行。
魏骁现在的成绩虽然马马虎虎保持在了中流水平,距离一中却还有很大的差距。更何况,他早就看不到念书的未来了。
念得好又能怎样,三年过后又四年,他还要生活,他还要照顾魏昭,倒不如早早去工地上工作,攒下笔钱来,将来带着妹妹一早的“自立门户”。
“你不想跟我一起读大学么?我们可以去北京,去上海,走得远远地,我们可以带着昭昭,去哪里都可以——”
魏骁扭过头去。周景辞说得这些,他当然也曾“不要脸”地设想过。哪怕他成了个渣滓,哪怕他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那些康庄大道他也是偷偷幻想过的。
他也想在高大明亮的写字楼里办公,他也想开着帅气的跑车穿梭在大街小巷,他也想见识北京上海的繁华风光——
周景辞循循善诱,“我会帮你的,你以前学习很好的,这些都难不到你,再拼这半年,好不好?”
魏骁向来是个不信命的人。他挣扎在社会的底层,却也曾仰望天空。
他微微颔首,说,“好。”
第18章
凌乱的客厅里,破旧的木床上,男人面色苍白,双唇干燥,他身上盖了条半旧的蓝色格子被,额头上搭了条白色的纱布,正一层层地往外洇血,他精神仍是迷离的,嘴边不时溢出两句痛吟。
房子是砖砌的,高高的吊顶是木头支成的三角架构,白色的墙面在岁月的洗礼下变得焦黄,还有一片片发黑的霉斑。
男孩儿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把手里的钥匙往茶几上一撂,看了床上英俊的男人一眼,随即朝屋外喊,“王叔,您快点啊。”
被叫做王叔的是个庄稼人,浑身生得黝黑,厚厚的嘴唇下面长着个痦子,煞是扎眼。此时他皱着眉头,额头上也冒了一层汗,进了屋,他一边把自己的背包往地上放,一边从里面拿出纱布、棉棒、碘酒与一只针管。王民先粗略地处理了一下男人的外伤,随后一把扯住男人的胳膊,牵扯到伤口后,男人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叫了两下,男孩儿马上凑上前去,说,“王叔,你行不行啊,不行我还是去镇上找医生来。”
王民是个如假包换的农民,平时插秧种地的,原本不是医生,只不过当初年轻时,在县城的诊所里做过几天的杂工,平时打扫打扫卫生,搬搬药,若是忙起来了,偶尔帮护士消个毒、扎个针也是有的。所以,当他回了老家,村里人有个什么头疼发热小病小秧,都会先找他看看。
王民抿了一下嘴,似在怪男孩儿多话,目光却躲躲闪闪,他用力在男人胳膊上捏了捏,随后箍了两下,稍作消毒后,将针扎进了男人的静脉。
男孩盯着王民的动作,一下不错开眼睛,王民又瞥了男孩儿一眼,男孩讨了个没趣,耸耸肩,朝里屋去了。
王民这才舒了一口气,从包里又翻出一瓶药剂来,如法炮制,打进了男人的静脉中。
男人打过药后,果真舒服了不少,他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就连痛吟声也停了。男孩这才放下心来,冲院子外面小卖铺里看店的爷爷喊道,“爷爷,他打过药好多了!”
吴爷爷莫约七十多岁,头发和胡子一并白花花的,面色黝黑,腰也佝偻着,看起来比起城市里七十多岁的人要苍老上不少。他正坐在小卖铺的长桌前拿着个放大镜看报纸。他耳朵不好,只能听到孙子叫他,却听不着说得是什么,于是用更大的声音朝屋里喊,“你说什么?”
吴翼没办法,跑出门外,两步跨进小卖铺,贴在他爷爷耳边说,“我说,他好多了!”
吴爷爷这才重重地点了两下头,说,“这就好,这就好。”
吴爷爷不光耳朵不好使,记性也退化严重,过了许久,才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从上衣夹层里翻出来个lv的钱包,交给自己的孙子,“阿翼,这个钱包是他的,你看看里面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不。”
吴翼左看右看,心里寻思着,这男人长得帅气,穿得又正经,人也不大,怎么用这么老气横秋的钱包?该不会是爷爷捡错了——
于是,吴翼问道,“爷爷,这真是他的么?”
吴爷爷看了眼钱包,说,“我看着他的时候,手里正紧紧攥着呢,掰都掰不开,也不知道有什么宝贝。”
吴翼这才把钱包展开,翻了翻,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唯有透明隔层里放了张照片,连毛边儿都磨出来了,相片上是两个男人,都笑得傻兮兮的,坐在悬崖边儿上的巨石上。
吴翼把照片扯了出来,只见照片后面,用圆珠笔写着龙飞凤舞三个字,于泰山。他不甚在意,将照片放了回去,回到院子里,随手将钱包放进了杂货间。
一日、两日、三日,男人非但没像吴爷爷期待的那样醒过来,反而发起高烧,吴爷爷没辙,问自己孙子,“阿翼,要不然咱们把他送到医院里去吧?”
吴爷爷人虽穷,心却善,更何况人命关天,马虎不得。
听了爷爷的建议后,吴翼当即扯了一把男人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男人高挑精壮,重量一下全压在吴翼瘦小的身板儿上,吴翼心一横,用力拖了拖男人的屁股,接着,费力地起身,踉跄了几下,走到院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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