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阳见他不作声,扭头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黎青轻轻垂下了眼睫,别过了脸,极生硬地转了话题道:“你的比赛什么时候开始?”
尚阳闲闲将一颗小石头踢进了下水道里:“明天下午。”
尚阳因为坐最后一排,运动会报名表传到他们俩手上时,只剩下两个项目了:一个袋鼠跳,一个五千米。在他上厕所回来前,黎青已选了五千米,他只能选袋鼠跳。
黎青似乎只是为了问一句话,得到答案后便又不吭声了。
空气中出现了小小的停顿。
“明天去看我比赛吧?”尚阳无端觉得这停顿的寂静有些不大好,提高音量道,“虽然只是袋鼠跳,我这几天也是特地在家练了的。”
“嗯?”黎青正伸手要从口袋里掏纸巾,一时没听见。
两人并肩站着,黎青跑完五千米,状态没完全恢复过来,动作幅度有些大,手稍微用了点劲,差点碰到了尚阳的手。
本能的,尚阳的手迅速往旁边一让,躲开了。
这本是一个极为平常的动作。
但紧接着,黎青的手就那么顿在了半空里。
有那么一瞬间,尚阳觉得周围空气都凝固住,天幕中淡淡雨丝都发出了幽幽叹息。
他莫名觉得打心底腾起一股惶恐。
他的避让只是出于本能,想让这‘过界’的关系不那么肆意发展,甚至走向他不能把控的方向。
但……
“比赛我就不去看了。下午还有作业要写。”黎青反应很自然,收回了手,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若无其事地掏出了那包纸巾。
他的语气与平常一模一样,甚至更客气礼貌。
但尚阳就是感觉有什么无形的气氛不一样了。他本能脱口喊道:“黎青。”
黎青没理会他的叫喊,接过了他手里的矿泉水,“谢谢你的水,还有谢谢你今天来看我比赛。我先回教室了。”
这一刻尚阳明白了。
是黎青身上那一层疏离而冷漠的膜又回来了,沾染上了这漫天雨幕的寒气,比以前更冰凉厚重三分。
黎青想到了什么,还抬头客气地对他笑了笑:“祝你比赛取得好成绩。”
分明是异常平淡客气的拒绝,尚阳却异常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秒任黎青就这么走了,这辈子他都不会再有突破他那一层保护膜,走近他了的机会了。
“黎青!”
黎青仿佛没听见背后的声音一样,脚步没停,径直朝教室里走了过去,与初次见他那天一样,冷漠疏离沉默。
每一步仿佛都竖着浑身尖刺,倔强顶着全世界的压力。
只是,这一次他也变成了那全世界之一。
“黎青!”尚阳心口像破开了一个大洞,里头是黑洞洞的不安与惶恐。他动作快于思考,追上了黎青,伸手要抓他肩膀:“为什么不看我比赛?”
黎青被拽得转身,头仍低着,却能准确避开了尚阳探向他肩膀的手:“我说了,我要写作业。”
尚阳手落空,心也猛一沉:“这两天吗运动会,老师都放假去拔河了,有什么作业?”
黎青别开眼:“老师放不放假与我无关。我有自己的目标,也有很多自己的作业要做,就像你也有属于你的人生要走的路一样。”
尚阳一愣。
什么就扯到人生了?
“现在也好,本来这就是最好的状态……”黎青还想说什么,低头自嘲一笑,摇了摇头,继续往回走。
这就是最好的状态?
也就是他们俩之前的亲近与熟悉都被一笔带过了?
远放的呼啸的尖叫声与雨声风声齐振,不知哪儿竟起了一阵风,卷起了细雨正面扑在尚阳鼻尖,冰冰凉地化开。
异常地凉。
“黎青!”尚阳追上了黎青,抓住了他的手。黎青下意识就要摆开。尚阳从未想到黎青那么瘦,手劲居然那么大,差点被摔了一个趔趄。
“松开。”黎青怕尚阳受伤,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尚阳却趁机抱住了黎青的手:“不松,什么叫最好的状态?我们不是哥们吗?我都来看你比赛了,你凭什么能随随便便不去看我比赛?”
这就是胡搅蛮缠了。
但尚阳发现了,面对黎青这种天生长着透明乌龟壳,拒人千里之外的人,就得靠胡搅蛮缠。
“尚阳!”黎青抿着唇,忍着怒气道,“说话就说话,你别动手动脚,松开!”
“不松。”尚阳干脆抱住了黎青的手臂,从后头圈住了黎青脖子,把自己挂在了黎青身上:“我不管,你明天必须得去看我比赛!”
黎青抿着唇,不作声。
两方对峙着。
潮湿阴郁雨幕下,无声空气下是涌动的情绪的汹涌肆虐。
“黎青,那天在食堂我就说过。”尚阳认真而沉声道,“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哪怕你真的是杀人犯,我都只认你是我好哥们。今天我还是这个话。”
仿佛被触动了什么,黎青手劲松了松一点。
随之一松的还有尚阳紧绷的呼吸,然后他就跟八爪章鱼似的趴黎青身上了:“班花,咱们俩可都这么久的革命情谊了。区区一场比赛的面子,你都不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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