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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学看着他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提筷子吃菜,一边道:“吃不完就慢慢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吃好一点儿,荤素搭配,都不能缺了——以后想吃什么就告诉叔叔,以前你妈妈的工作有限制,晚上得给别人家做饭,委屈了你,现在可不一样了,叔叔有时间,手艺也不错,不会再让你啃那白面包了。”
宋斯年端着汤碗的手一僵,不自觉皱了皱眉。
如果换了三年前,甚至更久之前,有人对他说这句话,他大概会很感激。
在他很小的时候,大概是上小学之前,陈琴画还没有去做家政,是个全职太太,他亲爹宋东南也还有工作,一家人大概称得上和睦幸福——那个时候他吃过陈琴画做的菜,最喜欢的就是糖醋里脊,于是他妈老跟他说,你听话,乖一点儿,在幼儿园里乖乖的,回家妈妈就给你做糖醋里脊吃。
这个诺言有时候会实现,但更常见的结局还是不了了之。他爸染上赌瘾,起初还算小赚,可惜学不会适可而止,赌的越大赔的也就越多,一发不可收拾——骗人,借高利贷,为了还债把原先城区里的公寓楼卖了,一家人搬到巷子底的旧平房里,最后丢了工作,连父母都要跟他断绝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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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陈琴画不得不去找工作,在一家私立幼儿园里当过做饭阿姨,又被亲戚介绍去了家政公司,几经波折终于安定下来,给一户常年经商在外的人家当保姆、带孩子。她是真心喜欢孩子,又缺钱,一个人干着两份的工作,白天去幼儿园做饭,晚上在雇主家带孩子过夜——什么都能做,除了回自己家。
那个时候宋斯年才上小学,再怎么早慧也不明白一个女人的懦弱和私心,只知道他父亲早出晚归,赌输了钱便回家撒酒疯,母亲又整夜整夜地不回家,对他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要听话”。
——“小年乖,妈妈在外面挣钱呢,你要听话,听话了爸爸就不会打你……妈妈明天就回家,听话啊。”
——“小年,你要听话,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
——“宋斯年!你还听不听妈妈的话了——”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他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调节父母的关系,写信、打电话,用尽了一个十几岁孩子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甚至顺藤摸瓜找到过他母亲给人带孩子的住处——看见的就是她对别人家的孩子如何百般耐心,陪他做游戏,给他喂饭吃……
如果换了别的孩子,也许那时便会敲开门进去,不管不顾地哭闹,把心里的委屈和思念都发泄出来,让妈妈腾出时间陪一陪自己。但当时小小的宋斯年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片刻,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没有伸手敲门,沉默地转身走了。
那之后他很少再吃陈琴画做的饭,也从来不会哭闹,只是照她所期望的那样,认真读书,考个好成绩,把满分试卷拿到她面前让她签名——然后安安静静地把自己关在老旧平房角落的房间里,听宋东南发酒疯,听他们歇斯底里地吵架、摔东西,直到后来变成冷战,再变成女人无休止的哭泣和抽噎……
他没有办法,也不愿意去想还能怎么办。
至少这样热腾腾的、为他亲手做的饭菜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坐在饭桌前甚至有些无所适从,罕见的复杂情绪缓缓腾升,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直叫他喘不过气来。
沈思学见他停了筷子,还以为是饭菜不合胃口,有些担心地轻声叫他:“小年?怎么不吃了……”
“没什么,味道很好。”宋斯年实话实说,神色如常淡漠,伸手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慢慢地嚼。
陈琴画应该还是爱他的,否则不会为了供他读书这么没日没夜地工作还债,一直忍受那段婚姻到他初中毕业、考进了全省重点的高中——所以他等价报偿,给她看足够优秀的成绩,给她能对外吹嘘的资本。
但除此之外,那份她宁可给别人家非亲非故的孩子也不愿意给他的温情,他不会再要,也不可能再偿还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沉默着吃完一碗饭,顺着沈思学的期待又盛了一碗汤,喝得干干净净才放下碗筷,问他:“要我洗碗吗?”
这还是很小的时候陈琴画教他的,在别人家吃饭要主动帮忙洗碗,这样才有礼貌。
他没有明说,沈思学却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忙不迭摇摇头,道:“不用不用,以后这就是你自己家了,在家不用想别的,舒舒服服过日子就行,今天叔叔有空,这碗放着我来洗,等以后什么时候我有事要忙了,再让你洗也不迟……回屋去吧,一会儿出来吃水果。”
宋斯年点了点头,起身把碗筷端进厨房,回了房间。
他这位继父没什么毛病,不赌不嫖没有不良嗜好,就是话多了一点儿……还有穷。
穷得只能租商铺二楼,忍受临街无休止的嘈杂人声和终夜不熄的灯光,连十几年的发妻都无法忍受,在这样逼仄拮据的环境里选择了出逃——但穷也比沾染恶习来得好。
比起他沾酒沾赌的生父来,宋斯年不觉得穷一些有什么问题,他不介意,也懒得探究这些。
房间里有些热,他脱了外套开窗通风,一边摸过手机来看消息——不用猜也知道,迟暮这时候应该给他留了言,问他有没有乖乖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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