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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华(金玉王朝第六部) 作者:风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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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代云顿时一阵沉默,后来说,“你胡说。”
宣怀抿冷笑道,“我吃饱了撑着,捏造一个故事来哄人吗?二哥和白雪岚在公馆,就睡在一张床上,只是白雪岚花钱堵了下人们的嘴,不许外传罢了。如果没那龌蹉事,公馆又不是没地方,两个大男人,干嘛睡一块?我就说白雪岚对二哥太看重了些,原来不是为着他做了副官,倒是为了二哥的人,长得着实漂亮。”
宣代云拿着话筒的手,都已经颤抖了,气道,“三弟,你给我闭嘴!你再这样污蔑你哥哥,从今以后,你就不要叫我做姐姐!我也没有你这个弟弟!”
宣怀抿笑道,“大姐,你不公道。二哥做了丢人现眼的事,你不骂他。我和你说实话,你反而骂我。”
宣代云说,“怀风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他必不会如此。你说的那些话,也只有你自己相信罢了。”
宣怀抿说,“这些话不但我说,别人也在说,都传到舒燕阁那些婊子的嘴里去了,那些婊子对着恩客,把二哥的事,当笑话来助兴呢。若不是真的,哪里来这些言语?”
宣代云虽没有说话,但是,宣怀抿听着话筒里,一阵阵喘气声,知道她已经气地不轻。
便又抓着机会说,“二哥每次病了住院,白雪岚都把他看得紧紧的,这是一个上司,对待下属的态度吗?就算是看重下属,天底下也没有不许下属的家人去探病的道理。那是白雪岚在病房里对二哥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发现。姐姐,你想一想,自从二哥进了白公馆……”
话未说完,话筒里一声怒喝,“别说了!”
电话便被挂断了。
宣代云挂了电话,重重坐回椅里,三五分钟,竟不知身在何处。
渐渐回过神来,觉得牙关生疼,原来刚才一直紧紧咬着牙,不曾松过劲。
又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摸,竟是流了满脸的眼泪,连衣襟也打湿了。
宣代云便对自己很生气,心想,宣怀抿的为人,是最不可信的,何况怀风那样乖的孩子,万万做不出这种背叛祖宗的事来。既然是绝不可能的事,怎么自己就哭了。
这实在很不对。
只是她在心里,虽再三地说着不可能,然而脑海中,又浮出白雪岚护卫他弟弟的一幕来,一个上司,把下属看顾得那么严密,又是什么道理?
然而宣代云还是坚决不肯相信,她的亲弟弟,那样丰神俊朗的优秀男子,要何等的女子不可得,怎么会走这条千人指,万人骂的歪路?
怎么会这样作践自己?她正怔坐着,外间有了动静。
年亮富在外头就讨好地奉承起来了,“太太!参茶来了,要趁热喝,药效才不会失。”
一边捧着热腾腾的参茶,一边进到电话间,看见宣代云的脸,倒是一怔,奇怪地问,“太太,你这是哭了?眼睛这样肿。”
忽然脸色一变,惊骇起来,试探着问,“是不是怀风打了电话过来?他怎么说?总不能见死不救。”
宣代云把腋下的手绢抽出来,抹了满脸的泪水,掩饰着说,“怀风没打电话过来。我只是坐着想事情,越想越伤心,不知不觉就哭了。”
年亮富说,“你现在这身子,怎么可以悲伤痛哭?对孩子也不好。快喝一口罢,补一补气。”
宣代云别过头说,“我什么也喝不下。”
年亮富叹气道,“唉,孕妇的脾气,亏我这样赶过去,亲自切的参片,亲自拿山泉水烧的好开水……好,好,不喝就不喝。我坐这里陪你。”
宣代云说,“这电话间里闷,叫人喘不过气来。我不要坐这里。”
年亮富屁股才挨坐垫,就听见这一句,赶紧又站了起来,体贴地说,“既这样,我扶你回屋里,好不好?如今你的话,就是圣旨了。”
便把宣代云小心翼翼地扶了,往两人住的小院那头走。
到了院门,年贵和年容还直挺挺跪着,这两人被淋了一身,已在太阳下晒了个半干,遭了一点罪,斗鸡性子也没那么激烈了,都后悔不迭,不该一时火烧了脑子,在太太面前失分寸,落到被别的听差看笑话的下场。
这一跪,也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
两人现在老实多了,见到年亮富扶着宣代云晃晃悠悠地从身边走过,不敢起来,也不敢擅自做声,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年亮富刚才回来时,就看见他们跪着了,只是当时心里焦急,不曾去管。
现在太太表示了要找小舅子求情,照年亮富来看,事情大有指望,毕竟白总长对他小舅子的意思,他早就看出了七八分。
当姐姐的声泪俱下,求得小舅子心软,小舅子再对总长撒了娇,还有什么不可解决的?
想到这,年亮富的心情也轻松了两分,便关注起那两个跪着的听差来。
他把宣代云扶回屋里,让她坐了,又拿软垫给她垫着背,就问,“年贵年容两个,哪里得罪了太太,让太太罚他们跪在外头?”
宣代云正为弟弟的事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排解,有丈夫陪着说说话,倒是可以避免自己胡思乱想,便回答说,“他们两个,仗着自己在这里做事,有一些年头了,越来越不像话。我知道他们平日总吵嘴的,今天更不堪,居然当着我的面,打起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年亮富于此最需要太太为自己解决难题的时刻,当然是百分之一百的,支持太太,顿时气愤地说,“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实在太过分了!我非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便走到门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骂,“狼心狗肺的东西,太太这个身子,还要受你们的气,她若是有个好歹,你们吃饭家伙就都别要了!给我滚进来!”
年容和年贵不敢迟疑,赶紧连滚带爬的进了屋,向坐在椅上的宣代云小心赔罪,仍不敢起来。
年亮富在宣代云身边,大马金刀地坐了,瞪着眼问,“你们今天,为什么打架?”
年荣说,“年贵偷了东西,被我抓到了。他不认,反骂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年贵立即嚷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的?你冤枉人!”
年亮富拍着桌子说,“别吵!都安静!一个说完了,另一个再说。”
年贵是他的心腹,年亮富在外头包养女人,许多不方便年亮富出面的事,都是年贵帮忙做的。所以年亮富本来,是想让年贵先说的。
不料宣代云恰好此时开口,轻轻说了一句,“年容,你先说。”
年亮富便转了态度,坚定地说,“年容,你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老爷太太一定公道处置。”
年贵望向年亮富的眼神,越发的可怜委屈了。
年容仿佛受到鼓励似的,不屑地瞥了年贵一眼,说,“我今天从年贵房外经过,刚好窗户开着,瞧见他在里面把玩什么东西。本来我也没理他,偏偏那么巧,屋子里太阳照进去,他手上玩的东西,映出一道光来,在我眼睛里一刺。所以,我就留意了……”
年亮富皱眉道,“问你们为什么打架,你前面唠叨这些干什么?又不是说故事,简单些说。”
年容回答一声是,接着说,“我一看,看见他手里玩的是一个金表。我就想,有一回舅少爷打电话来,还是我接的,他就说他掉了一个金表,还要我留意呢。年贵哪里买得起金表,一定是偷了舅少爷的……”
年贵在一旁,又不甘心地叫起来,“我没有偷!那是捡的!因为不知道是谁的,也不知道还给谁去。老爷,你是最知道我的,你要为我做主啊老爷!”
年亮富沉着脸说,“还没有说完,你嚷嚷什么?再这样,我也懒得问了,直接把你们两个,都送到警察厅去。”
送到警察厅,不管有罪无罪,都要脱一层皮的。
这话一出,年贵顿时就不说话了,只是恨恨地盯着年容。
宣代云问,“那个金表在哪里?”
年容指着年贵说,“就在他身上,我亲眼看见他揣到口袋里去的。我们刚刚跪在院门口,我就一直盯着他,要不盯着,说不定他就偷偷把贼赃给丢哪个角落了,好消灭罪证。因为我盯着他,他不敢丢。”
年亮富看着年贵,干巴巴地说,“拿出来。”
年贵哆嗦了一下,把手伸进口袋里,果然掏了一个金光灿烂的手表出来。
年亮富刚接过来,宣代云说,“给我看看。”
他就赶紧双手捧着,把金表送到了太太面前。
宣代云对于一个金表,平日是不放在心上的,可听说这可能是宣怀风丢的那个金表,不由就留意起来。
把金表拿在手上,仔细地看,那嵌的碎钻,精致的做工,一看可知,是极昂贵高级的洋货。
她也没有打算,要从一只金表上,找到让自己心烦意乱的真相,只是无所寄托般的,下意识地把那金表,翻来覆去地看。
看了一会,就把金表搁在桌子上,饮了一口半温的参茶。
她忽然觉得哪里恍惚不对,把杯子放了,又拿起了金表,对年亮富说,“你过来,帮我瞧一瞧,这表的背面,是不是刻得什么?”
年亮富赶紧过来,弯着腰,眯起眼睛,使劲看了半日,笑道,“太太,我这眼睛,和你半斤八两呢。我看呢,是几个字,就是太小了,瞧不清楚。”
宣代云的视力,天生就不大好的,就说,“劳驾你,到里头梳妆柜右边的匣子里,把我的眼镜拿过来。”
年亮富取了来,宣代云戴上眼镜,对着表上的字再看,总算是看得清了。
这一看清,便是脊背上,刷地一层冷汗。
顿时做不得声。
年亮富还在眯着眼睛,把脖子伸着问,“太太,看清楚了吗?我瞧来瞧去,只瞧见一个,像是个白字。太太,你怎么不说话?”
半晌,宣代云抬起头,竟有些失魂落魄似的,视线也有些直了,嘶哑着声音说,“你们都出去。我累了,要静一静。”
年亮富就对年贵和年容一挥手,“太太发了慈悲,今天就饶了你们,出去罢。”
今天的局势,其实是对年贵不利的,年亮富这样顺手推舟,当然便宜了年贵。
年容就有点不甘心,小声说,“偷了东西,就这样算数,以后还有人偷,那怎么办?”
年亮富眼睛向他一厉,说,“你一个听差,要插手主人的事吗?”
年容便不敢说什么了,只能和年贵一起向太太鞠躬,退出房外。
年亮富搓着手,到宣代云跟前笑着问,“太太,我这件事,办得不差吧?”
宣代云却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年亮富一愕,笑着问,“我也要出去吗?”
宣代云说,“出去。”这两个字,隐隐有斩钉截铁的意思。
年亮富完全摸不着头脑,正琢磨着自己到底哪里行事不对,得罪了太太。
宣代云已忍无可忍地发作起来,拿手拍着桌子,一下比一下重,疯了似的吼起来,“出去!出去!出去!谁都不许在我跟前!出去!”
年亮富被吓得不轻,摆着两手说,好好好,我出去,我这就出去。
逃命似的走了。
宣怀风从白云飞的店里回到白公馆,才一下车,听差就从大门里出来,向他报告说,“宣副官,年宅打了电话过来,着急得很,说如果您回来,请务必立即到年宅一趟。催得很急呢。”
大家都很愕然。
宋壬问那听差,“有说什么事吗?”
听差说,“没有,就是说很急,再三叮嘱了,要宣副官尽快过去,不要耽搁。”
孙副官忽然一笑,说,“我有八九分猜到,年太太的喜事,恐怕是发动了。”
这样一说,宣怀风也觉得很有道理,兴奋地说,“和我想的一样呢。我就想,不知是小外甥,还是小外甥女。不行,我这就快点赶过去才是。”
宋壬说,宣副官,你赶过去做什么?女人下崽子,是忌讳男人在的。你就算过去了,也只能在外头,陪着你姐夫盲头苍蝇似的乱转,那感觉,才叫挠心。
孙副官笑道,“老宋当过爹的人,这话说得实诚。当初嫂子大喜的时候,想必你也在外头乱转,挠心挠个十足,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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