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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中落日 作者:佩奥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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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现代架空 西方罗曼

  没有人会关心这些。在他们去塞尔维亚看弗拉明戈到凌晨、驾着车穿过黑暗的公路回到海岸边的小镇后,乔舒亚睡到下午六点才醒来,薄暮中他看见尼尔整齐地穿戴着他当年的西装,连领带也打得完美,最后一点阳光透过窗帘,照亮了他的金发,模糊了他的面容,他说:“我该回纽约了。”后来尼尔想,他对乔舒亚的爱就消失在那天黎明时,狂欢已经结束了。
  可他总是记得那个庭院,记得乔舒亚穿着宽大的白衬衣,袖子卷过肘关节,悉心地搬走杂物,拨出杂草,种上他喜欢的花草,而尼尔在二楼的窗边,读着一本西语诗集,偶尔看看乔舒亚,他做得如此细致认真,仿佛他们一生都将在此处度过,好像他会永远爱着尼尔、爱着尼尔身边的一切,他们将在一起,无论疾病或健康、富贵或贫穷,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在他们提交离婚申请后,尼尔在二楼主卧室里看着窗外的花园,他看见乔舒亚走到玫瑰丛边,他看不清楚,好像乔舒亚也是穿着宽大的白衬衣,袖子卷过肘关节,他剪下了几支玫瑰,把它们放在跑车副驾驶座上。
  后来每到乔舒亚生日时,他让花店员工去都送上一大束玫瑰,他总觉得乔舒亚就像玫瑰似的,庸俗平常又无可挑剔的美,几乎能让每一个人喜欢上他。他忘了在安达卢西亚海边小镇的庭院里,乔舒亚没有种过玫瑰。他没有特别偏爱的花种。
 
  ☆、02
 
  02
  在那个糟糕的万圣节晚会的第二天,纳撒尼尔·威尔森拜访了艾肯的病房。
  结束工作后,他抱着一束康乃馨,找到那间病房,敲了敲半掩着的房门,透过门上的玻璃,他能看见单人病房里正在睡梦中的病患和坐在床边的艾肯夫人。艾肯夫人说了声请进,依旧注视着她的儿子。
  尼尔把花束放在床边的花瓶里,艾肯夫人才发觉他并非医院员工。她有些惊讶,虽然她平日里也亲昵地叫唤着他“尼尔”,但她并不认为这次拜访对他而言是必要的的,而且她知道她的儿子昨天还把他的法拉利撞成了废铁。
  “他好些了吗?”尼尔稍稍调整了一下花束摆放的角度,转过身问道。
  萝莎娜,尼尔还记得她的名字,她是个美丽的拉美裔女人,说得一口带迷人颤音的英语,在纽约社交圈里有不少她这样的拉美太太。她朝他露出一个一个微笑,“他没事了,只是需要睡眠。”然后她犹豫了一下,“尼尔,我感到很抱歉……”
  “别在意,当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做过很多傻事。”
  尼尔和她闲聊了几句,特别解释了一下乔舒亚去了佛罗里达,然后就离开了。如果他撞坏的不是乔舒亚祖父留下来的纪念物,大概会是乔舒亚来拜访他的。乔舒亚天生擅长这种事,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温柔而真挚,使人感到他除了客套之外还又带着一点真诚,而且这真诚是特殊的、只保留给自己的,不多不少,不至于让人觉得他虚伪得令人厌恶,也不至于让人感到太过唐突。他在大学读了几年经济,研究生毕业后就被银行聘请,银行喜欢他这样的富家子,他会打高尔夫球,擅长各式社交舞,懂得鉴赏美酒宝石和各类奢侈品,尽管这般不免让人认为他有点庸俗,但因为成长在富裕的家庭中,他的庸俗带有一种莫名的从容不迫。不久前乔舒亚认识了个七十多岁的老年顾客,叫做布鲁克·摩根,他和他的妻子没有子女,妻子在前两年因为乳腺癌去世了,他过起一段非常孤独的日子。最近他打算重操旧业,做几笔投资好充实自己的生活,因此乔舒亚认识了他。大概是因为乔舒亚从小与祖父最为亲近,他的确很擅长与老年人相处,不过两周的日子就让老人亲亲热热地叫起他乔希来了。他陪着摩根打高尔夫,邀请摩根坐他的游艇出海,偶尔讲一讲他和他祖父的事情,甚至在用餐时他帮摩根将火鸡用刀叉优雅娴熟地去骨,这令摩根感受到了一种祖父应受到的关爱,而非轻视。以致于他年轻的外甥对他迟来的关爱却显得虚假,因而他更加喜欢乔舒亚了。
  尼尔走了几步,意识到走廊拐角处有人在看着他,尼尔不禁打量了他一眼,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的金发有些长了,似乎来不及打理而显得蓬松,他很漂亮,长相上些许不如人意之处都由青春为他遮掩了去。尼尔走到他身边时停下,“我可以帮到你什么吗?”
  他惊醒似地抬起头看他,尼尔才意识到他是在顺着自己的方向看着某一间病房。“没什么……咳,他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很哑,尼尔听出了醉宿,他想起自己大学时也常如此,而醉宿后的头疼却能让他集中精神,这比起他那些为考试复习而使用药物的同学更为古怪。但到了他将近三十岁时,他很容易地就戒掉了烈酒,似乎没有什么再值得他为之举杯痛饮了。
  在他得到积极的消息后,他转身离去,并不打算去探望他的朋友。尼尔看着他的背影,他穿着过于宽大的外套,透露出年轻人特有的放荡和神经质。他想起了自己的二十岁,虽然那时他并不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挽回地衰老了,但随着对方渐行渐远,他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隔着十多年的时光。他追了上去。
  尼尔只是说要送他回去,然后知道了他叫路西安·麦克伦,他来自芝加哥,正在纽约读大学。他不安地坐在后座上,在与他大学还差两个街区的路口他就要求下车,他说懒得去找个借口给同学,尽管尼尔看起来很像他的亲戚。尼尔笑了起来,他们长得没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都有着金发罢了。尼尔有一双泛灰的蓝眼睛,而他的眼睛是介于黑色和绿色之间的。然后尼尔把自己的电话留给他,路西安带着笑意地看了他一眼,把便条收进口袋里。
  万圣节天黑得很早,他停车在路口,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听见敲门声时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警察开罚单了。他转过头去却看不见人。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不给糖,就捣乱!”是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孩,他的身高不及车窗,戴着的巫师帽却在尼尔眼前晃着它尖尖的帽顶。尼尔放下车窗,“没有糖噢。”
  这已经不是讨糖的时候了,但这小孩还是要趁着万圣节行使一下任性的权利,他继续敲起了车门,“糖!糖!糖!”尼尔无奈地耸了耸肩,打开储物格摸索了一下,他发觉里面的确有没开封的杏仁曲奇,他是不爱吃零食的,这是给乔舒亚准备的,尽管乔舒亚很少坐他的车。尼尔把杏仁曲奇递给他,虽然不是糖,但也让他满意地离去了。
  他习惯了乔舒亚,记得许多关于乔舒亚的事情,大多微小不过,好像这些对乔舒亚的记忆代替了对乔舒亚的爱意在他脑海里存在着,好像乔舒亚是一缕失去了肉体的幽灵,永远地缠绕在他心里。
  今晚他见不到乔舒亚了,他知道乔舒亚今天会去洛杉矶给祖父扫墓,他在纽约的家人都不会这么做。他从小和祖父生活在洛杉矶,大学时在波士顿,和尼尔结婚后才定居在纽约。他的祖父身体一直很好,近一百岁了还能良好地打理自己的生活,妻子逝世后就和自己的小女儿住在一起,有几个外孙绕膝,生活并不孤寂。他最后一个圣诞节却邀请乔舒亚回洛杉矶陪自己,尽管之前乔舒亚已经在感恩节时探望了他,圣诞假期结束后他还请求乔舒亚留下来,乔舒亚并没觉得有什么古怪,但几天后道格拉斯就在睡梦中离世了。那时尼尔和乔舒亚才结婚一年多,他去了洛杉矶陪乔舒亚处理道格拉斯的后事,道格拉斯已算是高寿,而且走得轻松,虽然事发突然,他的家人也没有太过伤心,只是乔舒亚却在悲伤中沉浸了好几个月,他的悲伤是克制的,但尼尔感受到了,他也为道格拉斯的离世感到悲伤,只是远不及乔舒亚的深重罢了。他只见过道格拉斯几次,却对道格拉斯有很强的好感,道格拉斯和善而有幽默感,经历丰富又不爱说教,相处时间很短,但让尼尔感受到了他那种不着痕迹的体贴和无言的理解,他在乔舒亚身上看到了道格拉斯的影子,只是乔舒亚缺乏对他人发自内心的理解,所以他有时不免显得虚伪。尼尔猜想随着年纪增长,乔舒亚大概会越来越像道格拉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又反过来成为他喜欢道格拉斯的理由。
  后来他发觉的确如此,他看着乔舒亚成熟或是老去,就算他们的人生轨迹从交叠变为平行,他也以一种奇特的方式陪伴乔舒亚一生。
  万圣节第二天乔舒亚回到纽约,尼尔亲自去拉瓜迪亚机场接他,乔舒亚把行李放在后座上,忽然想起他忘了点东西,然后倒回机场。他等了很久,足有一个小时,这几乎令他感到恼怒了,在来来去去地听了几个无味的电台后,他居然搜索起路西安·麦克伦这个名字来,他找到了路西安的社交网站,在他的社交圈里已经没有路西安这般年纪的人了,比他年长一些的朋友会头疼地谈论自己的儿子,就像路西安这样。到乔舒亚回来的时候,他正好看到一张某人被扔进游泳池里的照片,尼尔笑了笑,“我想起自己了。”
  乔舒亚看了那张照片一眼,“在梅尔·怀特家吗?”梅尔·怀特是他们的同学,在里维尔海滩附近有一处豪宅,每到父母外出度假时就要邀请一群同学开派对,尼尔因为“抢走了大家心爱的乔舒亚”而被举起来扔进了游泳池里,那时大家都醉了,一位还算清醒的同学把他捞了起来,他是乔舒亚的高中同学,他把尼尔送去换衣服,路上说起了乔舒亚,尼尔才知道自己是他的第一任,嗯,至少是公开的第一任。几乎所有人都宣称自己爱着乔舒亚,那种玩笑式的又不乏真诚的喜爱,对于半真半假的调情,他既不当真也不感到被冒犯。
  他们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谈论下去,“你找到了吗?”乔舒亚点点头,又稍微举起了他的左手手腕,比之前多了一块腕表,尼尔记不得它是乔舒亚怎么得到的,只认出了是非常昂贵的江诗丹顿,倒是值得乔舒亚找那么久。但他还是觉得奇怪,他甚至慎重地打量了一次那块铂金的江诗丹顿,表盘很大,设计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也许这是他想不起它的特别含义的原因,也许它根本没有什么特别含义。事实上,尼尔并不认为乔舒亚是个很物质的人,或者说他并不看重物质,这也是他很容易博得别人好感的原因,人们总会把他的体贴当做一种出于性情的好感,而且算计或者索取,也是如此,他在银行里的业绩好得惊人,认为他靠信托基金过活的人总会不敢相信这点,但他也不为此骄傲。乔舒亚看上去没有什么追求,但人们并不因此认为他平庸,反倒觉得他有一项神秘的事业。
  “乔舒亚。”尼尔总是这么唤他,从他们见面的第一日起便是如此,“如果下一刻你就要死了,你认为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他们很久没有讨论过这种问题了,谈话总是有趣但不深入的,总是关于别人的。尼尔的心门已经死死地锁上了,并非一种无奈的自我保护,而是对自我的放弃,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就如此轻巧地放弃了自己,放弃了诗人的灵魂,放弃了自由的生活,放弃了他的乔舒亚。这些都是他们不愿意谈论的,他想乔舒亚会为他们没有在安达卢西亚的海滨小镇度过余生而感到遗憾,为从没有追求过甚至谈论过梦想而感到遗憾,为不知道他的多次背叛而感到遗憾。
  “我想,所有人和我自己都应该认为我一生顺遂,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但是呢,尼尔,你可能感到失望,我天生就缺乏热情,噢,也许我早就这么说过了。我很嫉妒那些有这种天赋的人,是的,我认为这是一种天赋,想要做成某一件事、成为某一种人,这真是令我嫉妒的天赋,无论它将带来幸福或者痛苦。而对你呢,虽然我不相信爱情是彻底的自我奉献,但那种热情既不是完全属于我的、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这遗憾吗?”
  对于爱情一事,乔舒亚总是被他的朋友当做指导,较为熟识的女年轻孩会向他诉说她们的恋情,询问他该怎么做,而为这类事向他求助的男性则是全年龄段的,尼尔不知道他能不能提出有用的建议,但他的确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在尼尔生命最后的年岁里,他想知道、却不能去质问乔舒亚为何没有采取过半分手段去维护他们的婚姻,因此他不必承认乔舒亚早就放弃了他。
  “也许这也是一种天赋吧。”尼尔说道。他曾经有过太多的无法承载的热情,不征求同意就把它们塞进乔舒亚的心里,就算乔舒亚的心不能被点燃,也被灼热过。他有时觉得自己放弃做个诗人,至少还有乔舒亚,但他却不能从爱情中得到安慰,或者他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他和乔舒亚太过顺遂了,没有试探,没有考验,没有争吵,没有志趣相悖,没有亲人反对,所以最终感到厌倦时也没有遗憾,好像他们都不曾为之付出过什么。
  “我想也是。”乔舒亚笑了起来,“要是没吃饱就死了倒是有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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