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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 作者:[日]木原音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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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耽美

  瘫坐在台阶上的亮介抱住了头。 
  “抱着动也不动的阿亮跑到外头的时候,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了。到处都是白白的沙漠和水泥碎块,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我还想也许是发生了时空跳跃了,可是却又找到了阿亮家的地下室……” 
  找到了这个地下室,忍才明白这都是现实了吧。头一跳一跳地作痛。只有两个人,被留地了什么也没有的地方,这个现实越来越清晰地逼向了亮介。 
  对话声中断后,地下室里异常地安静。微微能听到门外翻卷着的风的声音。不意间想起了亲人们的面孔,心里难过极了。就连一贯傲慢的美香子,现在也是那么值得怀念。如果大家真的都死了的话,那该怎么办?他自问着。不,自己又没有看到他们死去的样子,也没有任何人告诉自己他们确实死了,只是猜测而已,根本没有根据。这只是噩梦而已,只要一睁开眼睛,什么都恢复原本的样子的吧。亮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脸,一次又一次。但是,梦没有醒,只有现实的痛楚在不断增加着。 
  “这里,是哪里?” 
  他又重复了同样的问题。 
  “是阿亮的家,在地下室里。” 
  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后,稍停了一下,忍又接着说了下去。 
  “你要再出去一次看看吗?” 
  手边能扔过去的东西,只有撒在台阶上的沙子而已,真不甘心。 
  “你去死吧!” 
  亮介怒吼着抱住了头,然后能听到的就吸寂寞的风声了。 
 
  从忍那里拿来了手表,按下小小的按钮,就会有微弱的光显示出液晶数字的时刻。在这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世界,只有时间还地规规矩矩地流动着。 
  一口气被塞进自己脑子里的“现实”让神经清醒得有如泡了冷水,即使知道现在是夜里,亮介仍然无法入睡。忍在一小时前头开始一点一点的。在手表发出短暂的电子音,报告现在是午夜三点时,他打了一个大哈欠,发出了浓重的鼻息。 
  紧靠着这个毫无一点神经的童年玩伴,亮介踡起了身体。如果不这样做的话,说不定就会在这个被毫无温暖感觉的水泥墙壁包围的酒窖里冻死。听忍说,虽然夜里很冷,可白天的沙漠却热到像煎锅一样的程度,就和真的沙漠一样。 
  身体会这么沉重,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吧,可是即使知道也无法做些什么。无意识地把手搭在额头上,伴着热度的感觉,也感到了粘腻的前发,已经很久没有洗澡了,虽然在意自己的味道,但是想到忍也是一样,就觉得还是算了。 
  他就这样横躺着,回忆起了三天前的事情。那一天是高二学生提交第二次的志愿调查表的日子。亮介在表上的第一志愿里写了都内有名的私立大学的名字。虽然国立公立大学也不错,但亮介一来讨厌在自己不喜欢的科目上用功,二来自己可以获得上这所私立大学的推荐。亮介的成绩是名列前茅的,在学校里常被评为模范学生,教师们都很喜欢他,这一点上可以说是无限有利的。 
  放学之后,为了赚取好感,他和忍一起帮班主任复印文件,然后才回家。路上肚子饿了,就进了位于娱乐大厦地下的快餐店“annys”。 
  “C套餐的可乐。” 
  这么说着,亮介先坐了下来。因为听自己的要求,把东西端过来是佣人的工作。忍马上走到柜台前面的人群里,不过他那即使弓腰驼背也无法隐藏的身高很是醒目。个子太高了,一点也不适合穿立领学生制服,这些亮介从第一次见忍站在自己面前就知道的事情。 
  初次见面是两个人都地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亮介第一眼看见忍,就觉得他好脏。那个吸着鼻子,怕生地躲在君江背后的瘦瘦的小鬼,比自己当时养的叫罗伊德的狗还要不亲近自己。 
  那个时候,身为从打曾祖父那一代起就代代担任国会议员的家族中的长男,父亲当选了议员,母亲也在国会议员的妻子职责和花道教室的兴趣之间忙碌着,就为了照顾孩子做家事而雇了家政妇君江来。可是和严谨认真的双亲正相反的,君江很是懒散,常常会睡过了头,或者因为赶不及做晚饭就在菜色上偷懒。 
  君江有个独生儿子忍,是她的私生子。她虽说约好了要与她结婚的男人死了,但多半是被玩弄后抛弃了吧,亮介想。最初见面的时候,君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模样用恭维的也不能说漂亮,脑袋也不灵光。如果是自己的话,绝对不要这样的女人,亮介幼小的心灵这样想着。 
  忍和君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脑袋不好,加上又笨拙得要命,胆子也小。在住进亮介家的同时,他也转了学,自然立刻就成了被欺负的对象。虽然不想在女佣的脏儿子做朋友,但做佣人还算是可以的。所以为了保护“自己的东西”,亮介就不客气地报复了那些欺负忍的孩子。 
  脏脏的小孩很快就跟上了亮介,不是自夸,自己一开始就划清了“你是我的下人”的界线,忍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之后两人就保持着“主人”与“佣人”的关系,一直到现在。 
  “来了,阿亮。” 
  托盘被放到桌子上。亮介连谢都没道一声,就拿起了汉堡。桌子对面的忍双手合十,说了一声“我开动了”,可是当他要弯下身去的时候,扣到咽喉的立领妨碍了他,于是他解开了最上面的搭钩、 
  “阿亮要上大学的吧。” 
  在吃饭的途中,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自己。亮介的意识正放在邻桌的女孩子身上,随便答了一声“啊”。 
  “我也想上大学。” 
  “那很好啊。” 
  这种事情谁去管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邻桌女孩子的反应。 
  “……虽然本来要工作,可伯父说如果上学的话会给我援助的。” 
  邻桌的女孩子对面坐下了一个男人,然后她就再也不看亮介这边了。那男人个子很高。亮介在心里愤愤地嘀咕着:“你以为你自己多可爱,对别人抛什么媚眼啊,丑八怪。”狠咬了一口汉堡。 
  “到了高三,就要按志愿分班了。分到就职班去就会和阿亮分开,我不要那样。阿亮你和我不在一个班也会不方便啦,比如中午去买面包啦,去食堂占位子啦……” 
  忍一个劲地说着无聊的废话。 
  “我想和阿亮一起去大学。阿亮会和伯父一样成为议员吧,那我当秘书好了。” 
  父亲从一开始就很疼爱忍,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他是个喜欢小孩子的人,觉得忍没有父亲太可怜了,在圣诞节或者生日的时候,他会像对亲生儿女一样地给忍一份礼物。可是从居然做到资助他升学这一步来看,自己的父亲也溺爱他溺爱得过头了。如果忍在父亲面前说出“阿亮做议员的话,我就做秘书”这种没边没沿的话来的话,父亲一定会为他和儿子走上一样的道路而高兴万分的吧。 
  “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继承我老爸呢。” 
  “阿亮绝对会变得很伟大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邻桌的女孩子站了起来,和那个高个子的男人手挽着手地走了出去。忍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扭回头来问: 
  “是你认识的人吗?” 
  亮介短促地咋了一下舌。 
  “谁会认识那种丑女啊。” 
  ……就在这个瞬间,发生了地震一样的巨大摇动,天花板立刻塌落了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能来说明一下啊。告诉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消失了,为什么只剩下一片沙漠,为什么自己会受了伤。 
  只凭想象根本不知道会是什么理由。是原子弹爆炸了吗?可是就算是炸弹,也总会剩下一些建筑物的残骸的,为什么连这些都不见了呢。变成这样的只有自己居住的这个地区吗?其他地区是不是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呢? 
  头刺痛着。以后会怎样呢?自己该怎么做才好呢,只要想一下就会觉得不会。总之必须要获得援救才行。这片沙漠一定会有个尽头的。背后的忍低声地哼哼着,像要抱住亮介一样抓住了他。平时的话,自己一定会一拳打倒他的,可是因为砭入肌骨的寒冷,就默许了他的举动。虽然自己身边的人是个愚蠢的佣人,也总比只剩自己一个人来得好些。亮介产生了一些睡意,事情就留到明天再想吧。明天……一想到这里,亮介的鼻子就忍不住一酸,他闭上了眼睛。 
 
  哔,一声电子音让亮介醒了过来。看看手腕,是十月十四日,上午十一点整。“annys”的房顶塌下来是在十月十日的事情,算上失去意识的三天,自己已经整整四天不饮不食了。更可以确认这一点的是,自己饥饿与干渴强烈到异常的地步。 
  亮介粗暴地摇着睡得毫无防备的男人。可是忍只是“嗯嗯”地哼了几声,一点也没有醒过来。亮介生了气,向着傻瓜一样张大了嘴的男人头上狠狠打了下去。“呜”的一声呻吟后,忍皱起了脸,右手按住了被打的地方,总算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给我拿点什么喝的来,我快渴死了!” 
  忍揉着眼睛,嘟哝了一句“我知道了”站了起来。可是才走了两三步就发出响亮的声音撞到了东西。亮介叹了口气,忍慢慢地撑起身体,问道:“阿亮,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了。” 
  “哦,那外面已经亮了。” 
  以缓慢的步伐咚咚地爬上铁质的台阶,忍推开了门。耀眼的光芒顿时射进地下室。亮介闭上眼睛,一时不敢直视那道光线。总算适应了之后,他把视线投向了周围。昨天没有看清楚的地下室的全貌终于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前。以孩提时候的记忆,似乎应该比这大一点,这里实际的大小和亮介的房间差不多,大概十叠左右。沿着墙壁放着架子,整齐地摆放着葡萄酒。中央也有两个小一点的架子,里面也是葡萄酒。中央的架子前面有一个木制的小桌子和一把椅子,天花板上装着荧光灯,可到了这个时候,亮介也不指望它还能亮起来。 
  忍让门开着,从台阶上走了起来。 
  “白天还是开着的好,不然太暗了,连这里有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是把亮介定定地看着自己当成了发怒的前兆吧,忍低低地垂着头,小声地说着寻求亮介的谅解。亮介说了声“没什么”,他才安心地出了一口气。然后他走到墙壁的架子旁边,随手拔出了两瓶葡萄酒,又拿了酒瓶起子。 
  “等一下,你这莫非是要让我喝葡萄酒吗?” 
  忍答了一声:“嗯……” 
  “这样空腹喝酒绝对会喝醉的啊,有没有水?” 
  忍带着困惑的表情,不知所措地摇晃着手中的开瓶器。 
  “可是,没有其他可喝的啊。” 
  “没有就去找来。” 
  “我不知道哪里会有什么啊。” 
  忍很无奈地低声说着。 
  “所以我让你去找啊。趁着现在亮赶快去找,水这类东西总会有什么地方落着一两瓶吧。” 
  面对着这个不说话一个劲低头的男人,亮介简直对他脑袋的愚笨忍无可忍。如果不确保食物和水的话,会饿死的。这本来是当然的事情,为什么他就是不知道呢,真是不可思议。可是就算忍现在马上到外面去找,到回来也要花好几个小时吧。亮介短短地咋了咋舌。 
  “总之葡萄酒也行,先给我拿来。我嗓子都干得冒烟了。” 
  忍表情阴暗地拔开了葡萄酒的瓶栓,递给亮介。用衬衫的袖口擦了擦酒瓶的口,亮介迅速地把它送到嘴边,虽然知道这是酒精,但现在也顾不得了,咕嘟咕嘟地就全喝了下去。肚子里一下子像烧起来了一样,脸民一下子变得通红。葡萄酒从嘴角流了下来,慌忙用手把它擦去。呼出的气息也带上了葡萄酒的味道。嗓子的干渴治愈之后。焦躁的心情也得到了少许的缓和,亮介咽了一口唾液,转头看向自己的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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