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录(出书版)作者:阿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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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完东西,郝奕道:“老师这会儿午休,你也回去休息吧。等答辩那天,还得麻烦师弟来做记录。”
“分内之事,师兄放心。”两人互相道别。方思慎这才拿出调成振动状态的手机,看见洪鑫垚的消息,笑了笑,回一句“多谢”。
清明这天,方思慎上完课,跟梁若谷聊几句,匆忙收拾东西离开。虽然打算回家,却并没有事先跟父亲说好。方大院长忙得很,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也说不定。不管怎样,忽然很想回家待一待。
万事开头难,有了春节期间的破冰之旅,那个家以及家里的人,都不再像曾经那么难以面对。究其原因,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方思慎自己成长了。再加上这一年来经历丰富,无形中性情更加开阔,对很多事情的包容性也大大增强。换个角度说,是从前方笃之保护过度,自食恶果。
洪鑫垚手插在裤兜里,一摇三晃:“方老师,我们下午打篮球,有兴趣不?”
方思慎脚步丝毫没停:“你知道我不会。”
“又不是比赛,随便玩玩,怕什么。”看方思慎表情不为所动,洪鑫垚又道,“你把眼镜摘了,谁知道是老师啊?再说也有别的生手加入……”
“对不起,我下午还有事。”方思慎边说边掏出手机,屏幕显示一大串未接电话,全是卫德礼的。顾不上搭理洪鑫垚,赶紧回拨过去。
“方!”电话刚接通,就听见卫德礼带着哭腔的控诉,“怎么办?我的钱包不见了!自行车也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
方思慎吓一跳:“我马上回来,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学校东门附近的大夏银行。”
方思慎定定神,问:“护照也不见了吗?”
“没有,没有不见,啊,感谢主,护照还在!是这样的,我到银行发现忘记带护照,就回去拿,自行车本来放在银行门口,不见了!然后找我的自行车,找不到,只好走回公寓,拿了护照要放书包里,然后发现书包里的钱包也不见了!方,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思慎揉揉额头:“你遇上小偷了。对不起,我应该提醒你的。你现在马上拿护照去银行挂失,我很快就到。”
急匆匆冲进地铁,听见旁边人说:“洋鬼子怎么这么没用啊?才几天就把家当全丢了。”才意识到洪鑫垚又阴魂不散跟了上来。
“你不是要去打球?”
“去不去无所谓。好歹洋鬼子的车是我帮着挑的啊,少爷我慰问慰问他。”
望着熙熙攘攘的补习人流,方思慎又问:“你周末这么闲?”
“啊,”洪大少信口开河,“请了家教,晚上来家里上课。”
两人赶到银行,卫德礼正跟无比繁琐的外籍人士挂失手续缠斗。方思慎接过表格帮他一一填妥,他老人家倒好,拉着洪鑫垚蹲一边大吐苦水,只等叫他的时候过去签字。
等三人从银行出来,又过去大半个钟头,均是饥肠辘辘。方思慎问吃什么,那俩异口同声,一个嚷:“葱花饼!”一个道:“油煎葱香派!”
这回洪大少俨然东道主风范,一马当先。卫德礼吃了教训,书包紧紧搂在身前。方思慎不停回头照应,怕他一脚踩空摔个狗啃泥,又怕他撞翻小孩子或路边摊没法脱身,一面还要回答国际友人层出不穷的提问:“为什么学校不修好这条路?”“为什么这些人看起来这么穷?”“为什么这么多孩子在这里流浪?”……
正当方思慎被他问得一个脑袋八个大,洪大少直接抄起葱花饼堵住了洋鬼子的嘴。他熟门熟路买下一大堆,笑嘻嘻的:“今儿我请客!”
没走几步,忽听有人大喊:“小方!方思慎!”
循声望去,侧面小胡同里摆着一个歪歪斜斜的麻辣烫摊子,盘踞桌前大嚼的,恰是高诚实。
双方介绍过,高诚实乜眼盯住卫德礼:“感情就是阁下,逢佛杀佛,逢祖杀祖,上谁的课噎死谁,一周之内把国学院教授得罪了个遍。”
“对不起,你说什么?”卫德礼听不太懂他这口文白夹杂雅俗共赏的国语。
方思慎问:“师兄,这话怎么说?”
高诚实扯过两条板凳,示意他们坐下。瞧见洪鑫垚手里大兜葱花饼,皱眉:“就招待国际友人吃这个?太寒酸了!”抬眼问洪鑫垚,“小洪同学,能吃辣吧?”
直觉他要整治卫德礼,洪大少嬉皮笑脸:“没问题。”
高诚实扬首呼道:“老板,再来三碗酸辣粉,一碗多搁麻椒!”
方思慎厚道,赶紧问卫德礼:“你能吃辣的吗?”
卫德礼早被店里浓郁的麻辣鲜香气息惹得流口水,忙不迭点头:“我想尝尝,尝尝。”
高诚实翻翻白眼:“卫先生不嫌脏?”
这句听懂了,卫德礼摇头:“不会不会。我在祖父的照片里见过,七十年前的东安门市场,跟这里很像。”
方思慎这才有空追问:“师兄,Daniel他上课怎么了?”
“你孤陋寡闻,大概不知道这位国际友人一个星期就在国学院名声大噪。”筷子指指卫德礼,“当然他这身皮相跟行头引人发噱是一方面。在过去的一周里,此人几乎每一堂课都跟教授起过争执,其中不乏奇谈怪论,且冥顽不灵顽固不化,把几个老头子气得够呛。”
卫德礼悄声问洪鑫垚:“他是不是说我坏话?”
洪大少比他强不了多少,然而伪装功夫一流,点头:“没错。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方思慎拍他一下:“别胡说。”向卫德礼道,“你是不是跟教授吵架了?”
卫德礼急了,脸红脖子粗:“那是争论!学术争论!”
这时酸辣粉上来了,高诚实让老板把额外加料的那碗摆在国际友人面前。卫德礼顾不上分辩他的学术争论,低头先喝了一大口汤。
“别!”方思慎制止不及,一声叹息,不忍目睹。
洪鑫垚跟高诚实瞪大眼睛看笑话。
“咳!咳!”卫德礼呛得鼻涕眼泪齐飞。方思慎忙给他倒水漱口。那两个居心不良的哈哈大笑,连小店老板都凑趣呵呵直乐,转身拿了瓶冰镇汽水过来:“喝这个,解辣,免费赠送。”
“谢、谢谢……咳!咳!”卫德礼手忙脚乱收拾自己,半天才安稳下来,看见高洪两人吃得津津有味,连向来斯文的方思慎也挽起袖子,擦着汗大快朵颐,学着他们的样子,一口一口往嘴里吸溜。吃得几口,最初那股强烈刺激过去,越吃回味越浓。酸辣粉就葱花饼,间或点缀冰镇汽水,好不痛快!
卫德礼最后连汤都喝光了,高诚实忽然面色欢欣,拍着他肩膀道:“很好!很好!不惧辛辣,多属血性男儿,你这人应该不错。”
方思慎辣得眼眶鼻头全部通红:“师兄,你这是哪门子歪理?”
洪鑫垚把自己面前的纸巾也递过去:“我觉得挺有道理。”
高诚实却转脸叮嘱:“小洪,你们方老师人善,叫你的同学上课别欺负他。”
“哪能呢,同学们最喜欢方老师了。”
方思慎忙着擦汗,还没来得及插话,高诚实又跟卫德礼聊上了。
“钱包丢了?钱多吗?五百块?不多不多,买个教训。卡挂失了?好。自行车也丢了?你锁了吗?什么?二百块的锁?那你车多少钱?三千五?娘哎,你活该啊!”高诚实拍桌。
方思慎颇为歉疚:“是我疏忽了,没及时提醒他。”
高诚实道:“谁叫他买这么贵的车得瑟!搁哪儿都招贼,迟早的事!”
方思慎继续淌汗擤鼻涕,洪鑫垚连比带划翻译了“得瑟”。
卫德礼问:“哪里卖便宜的自行车?”
高诚实站起来吆喝老板结账:“便宜的自行车?走,我带你们买去。”
第〇二五章
高诚实领着三人从小吃街那头穿出去,上了另一条街。因平时没有需要,方思慎根本没来过这边。
“你也真是,怎么让老外买那么贵的车?”高诚实对三千五一辆的迈达斯耿耿于怀。
方思慎并不辩解:“嗯,是欠考虑。”
洪鑫垚好汉做事好汉当,主动承认:“不关方老师的事,我带他去买的。”
卫德礼更仗义:“车子很好,我很喜欢。”
高诚实瞪眼:“不好能这么快就招人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懂不懂?”转向洪鑫垚,“老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谁知洪大少委屈加愤怒:“我不知道?我他妈都丢了三辆了!”
卫德礼又惊讶又钦佩:“啊?!”
“第四辆买回去,老太婆非逼我天天扛上六楼,简直累死老子,不如扔阳台上闲着!”
方思慎向高诚实解释:“他家里有钱。”
高诚实看一眼洪鑫垚,点头:“原来是纨绔子弟。”
洪大少明白这不是句好话,正要发作,就见方书呆冲自己笑笑:“人还不错,纨绔是纨绔,肯讲道理。”
顿时弱了气势,最终牙缝里挤出一声:“切!”
唯独卫德礼在那边追问不休:“都是被偷走的吗?不能找回来吗?为什么这么多小偷?”
不觉走到公车站,高诚实率先上车,三人赶紧跟上。被周围乘客一挤,对话就此中断。
方思慎忽然喊一声:“Daniel!”见卫德礼回头,指指他的书包。
卫德礼还没反应过来,洪鑫垚已经长臂一伸,替他把挎在背后的书包提到胸前。卫德礼意识到自己又失了警惕,后知后觉地抱紧怀中财物,冲两人连连点头。
坐不过一站地,高诚实便挥手示意下车。一边顺着街边溜达一边叮嘱:“听我指挥行事,别瞎插嘴。”信步往前,仿佛无聊闲逛,眼睛不时往人行道上停放的一列列自行车瞟去。
卫德礼小声问方思慎:“他在做什么?”
方思慎正要答话,却被洪鑫垚一扯袖子制止:“别坏事!”
走出不远,树底下一个小伙子,原本蹲着瞅人下棋,忽然踱过来,低声道:“几位,看车呢?”
高诚实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看看。”
“这辆成么?”那人停在一辆旧车前。
“大一号的有没有?高个子骑。”
“有,前边天桥底下。”
天桥下停满了人们临时存放的自行车,角落里果然有几辆横梁高架型号。
“什么价?”
“一百二。”
“嗯……”高诚实故作犹豫,“价钱有点贵。”
“这还贵?正宗老牌子,纯钢三角架!”
洪鑫垚插话:“我靠!一百二老子不会去买辆新的?链条都锈成这德性了,谁知道能不能骑!一口价,五十!”
那人四下望望,指着胡同里:“我们去那边慢慢谈,价钱好商量,怎么样?”
方思慎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开口:“高师兄,等等。”向卖车那人道,“对不起,我们商量商量。”把三人都拉到旁边。
“师兄,这里卖的都是什么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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