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枝(天荒卷三) 作者: 暗夜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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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静悄悄地,除了他自己嘶哑的嗓音再无第二种响动、他眼中已有热泪涌出,脚步纷乱地再向里屋寻去,触眼所及的惨状让他腿软跌坐于地,忍不住当场呕吐起来。
里屋横尸两具。一具仰面倒在地上,另一具倒在床边。两具尸体均是皮肤干瘪、状如骷髅,唯有一双灰白的眼珠睁得极大。
满屋弥漫的死气显露出极端地邪恶与残忍。程亦亭吐了又吐,喉中不住发出难以分辨的呻吟之声。连面上的眼泪都变得冰冷彻骨。
若不是他逆天施法,非要令季晨重生,季晨又怎会难以自控而如此为恶?他怪不上季晨,唯有怪罪自己,是他亲手造就了这个狡猾又残暴地恶鬼邪魔。
不知道吐了多久。他终是擦干眼泪站起身来,窗外已隐隐透出亮色。他将那三具尸身分别拖出屋外,花费许多时间把它们埋好,却不知这一家三口叫什么名字,只得分别在坟头插上三块无字的木牌。
给这一家三口收了尸,他茫无目地走上前路,不过多时便遇见到那辆被他弃在路上的马车。马儿扬蹄奔向主人,他又茫然坐上车前,想了半天才掉转马头。挥鞭打马驶向前方的小镇。
无论如何,他总要去寻到季晨,阻止对方造下更多杀孽。伤天害理的大罪也只应由他来背负。重生的季晨只如一张白纸,根本不知分辨黑白善恶。到得当日正午时分。他已行至前方人口众多地繁华小镇。他不忘一路询问,却没打听到高季晨的半点消息。
季晨乃是半鬼之体。白天势必会遮掩行迹,若要行凶也会挑在夜间。程亦亭别无他法,只得暂且找间客栈住下,紧接着去往镇中各个人多之地打探。
他在这镇里停留了三日有余,只要有人说起什么闹鬼的恐怖传说,他便当夜暗访案发之地。
可惜坊间谣言多有不实,他连探几处传说闹鬼的废宅都是扑空,不由得深感沮丧,只怕季晨太过聪明,回头走了另一条道刻意避过自己。
到得第四日早上,他已是打点行装退房离去,正退房的时候却听得客栈中的几个小二闲来磕牙,道是今儿一大早,镇上来了个远近驰名的捉妖师,这晚便要在本镇开坛猎鬼。
他听得心中微动,不由插嘴问了几句,小二们七嘴八舌的继续八卦,道是那捉妖师两日前便在附近一个庄子猎到了恶鬼,今晚正要拿那只鬼祭坛。
程亦亭听到此处,不知怎地胸口发紧,用力拽住其中一个小二的衣襟颤声问道:“那只鬼干了甚么恶事?那位大师竟要拿它祭坛?”
那小二愣了一愣,挣动着身子没好气地回道:“自然是害了人命!还能有甚么事?”
程亦亭讪讪地松开了手,又不肯退房了,与那掌柜的说自己还要多住一天。
他哪里有耐心等得到晚间,在房里放下包袱便直奔那几个小二所说之地。据说那位捉妖师不喜多与凡人交往,乃是本镇一个闹鬼的富商之家花费重金请来,此刻暂住在那户人家,只在对方家中停留一晚为其除鬼。
他直奔那户富商之家,到了门口却被拦住,他与这户人家素不相识,下人自然不肯放他进去。他站在门口发了半天呆,才想起自己如今是妖非人,苦笑一声便行至后院墙边化身为一只蝴蝶,翩翩飞入院墙之内。
在偌大地院中飞了许久,他只找得一阵眼晕,院内房屋众多、处处皆是亭台假山,来来往往的人也数不胜数。
累得翅膀都抬不起来了,他便寻了个僻静地歇在一朵花上,打算休息一会再继续寻找。
头顶突然响起一声陌生地冷笑,一阵电击般地疼痛打在他身上,他登时翻转倒地显出了原形。呻吟过几声抬头看去,眼前立着一个面覆轻纱的人,看那身形应该是个年轻男子。
“你是何方妖孽?报上名来,若无害人劣行,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那人语气虽然冷冰冰地,嗓音却十分好听,对他似乎也并无恶意。他看不出这人身份,赶紧起身施礼,“这位上仙,我只是一个小小地树妖,修为尚浅,绝无害人之意!”
那人居高临下审视他几眼,微微点头应道:“我看你也并不像害人的妖怪,却为何要来这人多之地?你意欲何为?”
他想了一想,干脆和盘托出,“我有一友,三日前与我走失,他乃是半鬼之体……”
那人身子微微一动,口中也打断他道:“你是来寻找那个孽障的?你竟以那等生魂恶鬼为友,真是糊涂得紧!他既然落在我手上,我绝不会放他,你若不想为他陪葬,便死心回返吧。”
卷三《连理枝》13、救命
程亦亭听得那陌生男子口中言语,大喜之后复又大忧,莫说眼前这人法力高深,自己决计斗不过,就算可以一搏,自己也不能便伤人。
他望着那人思来想去,唯一之计只有苦求,不禁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磕起头来,“上仙,逆天施法的那个妖孽原本是我!你若要严惩便拿我祭坛罢!他不过是凭借法宝再生,连生前的事情也想不起来,心中更无甚么善恶之念,是我害了他!”
那人闪身避过他,不肯受他那等大礼,只站在他身侧冷然回道:“非也!那孽障乃是生性极恶,我初见他之时,他明明已经吸饱阳气,仍是贪心不足,还想再害多人,这等恶鬼唯有尽早除去。”
程亦亭察言观色,眼见对方并不受礼,语气中亦杀意腾腾,一颗心登时沉到谷底,却仍是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只缠着对方听他一言。
“这位上仙,我也知他犯下了伤天害理的大罪,但前因后果你却不知。我只求你开恩听我将他生平之事细细道来,他就算注定要死在你手上,也不能死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那人不置可否的点了个头,“倒也无妨。我既要开坛斩他,理应知晓他的身份,你且站起来说话。”
程亦亭慢慢直起身子,清了清嗓音从头细诉四百年前的那一场情事。他与季晨是如何相视,如何相知,又是如何被家人逼迫着分手,那些旧事虽然过去许久,他讲来却如发生在昨日般清晰。
他从前世讲到今生。 不曾遗漏任何重要之处,只是讲到与前些日与千羽的相遇时留了个心眼,唯恐这眼前的捉妖师又去捉拿千羽。便撒个小谎说自己所遇到的乃是一位不知名字的小仙。
那人耐着性子听他讲了又讲,看他时不时流下泪水。一直悄立在近前沉默不语。直到他讲至逆天施法将那聚魂珠推入季晨腹中,那人才低低地“啊”了一声。
“原来如此……那聚魂珠既是阴司之物,又用以捉拿魂魄,其上定然凝聚过不少恶灵,它们一旦得获自由。其后果不堪设想!你那个神仙朋友也糊涂得紧,助你施法后竟不查看一番。”
程亦亭也忍不住“啊”了一声,此刻才想起季晨重生时那般痛苦辗转地情状。
“上仙,那……此事是我鲁莽做错,季晨只是被恶魂附体,并非天性好杀!难怪他连我也认不出来,一心只想着吸食阳气,我……我罪孽深重,害苦了季晨。你杀了我祭坛吧!”
说至此处,他又双膝跪地,伸出双手恳请那陌生男子将自己绑缚起来。对方却踏前一步轻声叹息道:“起来吧……你并不知那聚魂珠的凶险。只因对情人爱深意重,才费了这许多心力与他续缘。可怜可敬复可叹也。”程亦亭听得对方语气松动。更是不肯起身,只连连磕头求道:“请上仙饶了季晨一命。将他放走吧!我才是罪有应得,甘愿受罚被诛!”
那人不得已伸手扶他起来,语声中已带上几许自嘲之意,“我也不是什么上仙,不过仗着身体与人相异才敢助人捉妖除魔。昔年我也曾杀伤人命,被官府通缉捉拿,更被阴司判罚极重……你所为乃是无心之失,我又怎能狠心杀你?”
“那……那季晨?”程亦亭眼巴巴望着那人,双手紧拽住对方的衣袖,只待对方语气不对便待再次跪下恳求。
“他么……”那人沉吟半晌,仍是轻轻摇头,“我修为太浅,没法子将那些恶灵从他体内逐出,只能先与你一起施法,唤出他本人地魂魄。若他能认得出你,以自身魂魄暂且压住那些作祟的恶灵,你便带他再去找你那位神仙朋友相助罢。”
程亦亭见对方摇头,本是身子冰冷,听完这番话才大喜过望,“多谢上仙!若能唤醒季晨地魂魄,我俩生生世世感激您的大恩大德!我日后也定会好好管着他,再不会让他做错事了!”
那人转过身子,语调变得有点古怪,似乎有些害羞之意,“莫要再这般称呼我……我姓顾。”
跟在那人身后前行的程亦亭赶紧换口,弯身作揖,“顾大师,我……”
那人脚步又是一顿,回身微偏着头轻道:“我也不是什么大师……唉,你直呼我姓名便好,我名唤顾曼山,不过是个多活了些年数的凡人罢了。”
程亦亭哪里敢怠慢无礼,仍是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顾先生”,这顾曼山也就不再多言,只领着他快步走向院中一角。
跟着那顾曼山走至一间隐僻地小屋,接着开门时的一点光线,程亦亭看到了委顿在墙边的那个身影。他心中大痛,奔过去伸手抱住对方的身体,口中低声呼唤对方的名字。
高季晨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看清他面容后立时皱起双眉,虽是嘴唇干裂、头上带伤,口中仍是凶巴巴的叫道:“你来干什么?快滚!那怪物可怕得紧!”
高季晨话音刚落,抬头便看见了那个“怪物”,直吓得面色大变向后缩去,“就是他!程亦亭,你快走!他会杀了你!”
程亦亭只好伸手掩住他的嘴,回头对那顾曼山赔罪,“那个……对不住,他受了惊吓才出言无状,顾先生莫要跟他计较。”
高季晨双眼睁得极大,听程亦亭尊称顾曼山为“先生”,眼中才冒出怒火,张口狠狠一嘴咬下。
高季晨登时发出一声惨呼,却不肯收回自己的手,只对双手被缚地高季晨温言解释道:“顾先生不会杀你的,他是个好人。季晨……你是被恶灵附体才会认不出我,谋害人命也并非你本意,我和顾先生这便来为你施法,替你压住那些恶灵,唤出你自身的魂魄。”
高季晨听到此处,目中竟流露出极端地惊恐与怨毒之意,用尽全身之力死命挣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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