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身份——许一世盛世江山 作者:南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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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衡之前一直十分柔和,但是此时,则是脸都冷了下去。
皇帝自然早知道付扬办事不力的事情,许七郎的确是死了,但是却被季衡知道了,这些天来,季衡从来没有提过,皇帝知道这不是季衡没有往心里去,而是太往心里去了,所以已经不会轻易和他说。
皇帝看着季衡低声道,“那你是要恨朕吗?”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杨麒儿在人前唤季衡阿父,阿父其一是指父亲,其二是指伯父叔父等,其三是对年长者的尊称,杨麒儿这么唤,听在别人嘴里是第三种意思,但是对季衡自然是第一种意思了。古代皇帝有好几位都称呼身边最亲近敬重的大臣阿父,这不稀奇。
258、第五十四章
季衡面无表情地冷冷和皇帝对峙着,他有足够的理智来分析这件事,他早知道皇帝是这样一个醋坛子,且他因为许七郎已经多次生气,但是季衡实在无法想象,因为皇帝这样吃许七郎的醋,他就要从此和许七郎断绝所有关系,所以,这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他自己的错,还是皇帝的错呢,这是理智也无法得出结论来的;而从感情上来想,他恨皇帝吗,也许真的是恨的,在看到许七郎被杀死被烧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他那时候简直是恨得想要生吃了皇帝。
但是经过这十几二十天的奔波,他发现恨是会被磨掉的,当真的见到皇帝,看到他消瘦憔悴至此不过是因为要照顾儿子,他在自己面前哭泣着说害怕儿子会没了,他说他舍不得杨麒儿,他看着自己看着儿子时候,那温柔的眼神,和儿子在一起时候的嬉笑怒骂,全都是一个最柔和的平常人,季衡这时候已经无法再恨,但是,不恨,他又要如何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甚至不愿意去想,他想不出个结果来。
他愿意自己遭逢大难,愿意死的那个人是自己不是许七郎,但是,即使这般一厢情愿地祈祷又有什么作用,人死不能复生,而他还活着,皇帝也必须要好好活。
季衡心里千头万绪,他能如何回答皇帝这句话,他回答不出。
皇帝在从付扬那里得知季衡知道是他下令杀了许七郎之后,皇帝就思索了很多种两人因此事对峙的情形,他的脑子里也闪过狡辩的念头,但是,最终,他是皇帝,他有自己的尊严,他是季衡的夫君,他有自己的威严,他不能那般狡辩,他下了那个命令,他不曾后悔,也觉得自己不会后悔。
但是此时看到季衡面无表情,眼底深处却全是痛苦,他觉得自己动摇了,也许是前段时间守着杨麒儿,时时刻刻面临着他会夭折的恐惧,他明白了生命的可贵,和失去的痛苦。
皇帝在季衡的目光里先低下了头,他突然紧紧抱住季衡,哽咽道,“不要恨朕,别。”
季衡再也无法保持面上的镇定,他仰起了头,眼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而出,从许七郎死,他没有留的眼泪,此时一股脑涌了出来,他几乎已经无法说话,声音嘶哑,断断续续,“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知道我在乎他,那与爱情没有任何关系。我那么给你写信,已经是向你求情,你为何要那般心狠。”
皇帝无法辩解,他只是紧紧抱住季衡,季衡深吸了口气,伸手揩了揩脸上的泪水,低声道,“我已是满身血债,杀人如麻,七郎的死也合该是我背着。”
皇帝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说不出道歉的话,但是他心里的确悔了,他好半天才哑着声音道,“都让朕背着吧。以后你同朕合葬,咱们的一切,本就合该在一起。”
季衡低声道,“七郎,七郎……”
他想说他曾经希望他娶妻生子,妻贤子孝,一生顺遂,没有想过他会这般英年早逝,而且是自己杀了他。
但是这些他说不出,太沉重了,发不出声音来。
两人都再也无声,直至夜渐渐深了,两人各有思绪,但是谁都不知该如何化解之后的这份心结,还是外面女官又在门口请示,“皇上,大人,太子殿下醒了,没有看到皇上和大人,就哭了起来。”
皇帝这才放开季衡,两人的身子都麻掉了,皇帝对季衡道,“君卿,你累了,你先休息,朕去看看麒儿就行了。”
季衡没有看他,也果真没有动,皇帝艰难地挪动麻掉的身体从榻上下去,然后出了房间。
外面女官虽然没有敢抬头观察皇帝,但是皇帝从她身边走过时,他总觉得皇帝满身的威压扑来,让她十分诧异不安,因为自从季衡回来,皇帝还是第一次给人这样满是压力的感觉。
皇帝走到了西间去,杨麒儿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女官逗着他,要抱着他去尿尿,但是他却不肯,瘪着嘴哭着,眼睛却在到处看,不是在找季衡和皇帝又是在找谁。
他入睡是在季衡怀里,醒来却是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床上,心里十分惶恐不安。
皇帝走到他的跟前去,将他抱起来,低声哄道,“乖麒儿,怎么了?”
杨麒儿看到皇帝,虽然停止了哭泣,但是眼睛还是四处看,嘴里呼道,“阿父呢?”
皇帝笑着逗他,“有阿父了,就不要爹爹了是不是。”
杨麒儿知道爹爹也是不能得罪的,就弱弱的垂下了头,皇帝在心里叹了口气,将他抱着往了东间走,他知道自己这般用儿子去让季衡心软有些卑鄙,但是,他总不能让季衡一直对他不理不睬吧。
抱着儿子进了东间,没想到季衡已经坐到了另一边去,而且在自己缓慢地磨墨,杨麒儿看到季衡,他其实是睡得迷迷糊糊的,此时依然没有全醒,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季衡身上的低气压,也没有发现季衡面无表情眼神深沉,他在皇帝怀里动了动,就朝季衡长长地伸了手,“阿父,抱……”
季衡不得不抬起了头来,他的眼睛还些微有点红,喉咙也有些嘶哑,面对着杨麒儿这种黏糊,他皱了一下眉,还是只好放下了墨条,又擦了擦手,起了身来,从皇帝的怀里将儿子接了过去,杨麒儿额头上还有点疹子结的痂痕没有消,杨麒儿便有些发痒,要抬手去抓额头,季衡抱着他坐下后就将他的手抓到了手里,哄道,“别抓,要痛。”
杨麒儿将身子在他的怀里拱了拱,打了个哈欠之后,就又要睡了,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没有说出,只得又过去坐下看奏折去了。
两个人就似乎完全要对许七郎的死避而不谈了,但两人都知道,越是不说开,以后面对对方的时候,总会有层隔膜吧。
但是两个人虽然都足够聪明,却完全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许七郎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怎么能够争得过死了的。
皇帝是这时候才知道,是自己把这件事处理坏了,所以甚至将季衡的心推到了许七郎的身上去。
杨麒儿在季衡怀里动了动,很快就又睡着了,季衡只得把他抱着,皇帝看他面前摆着纸笔,就无话找话地问道,“你要写什么,朕来写吧。”
季衡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抬头看了皇帝一眼,道,“没什么。”
说到这里,他又盯着皇帝道,“我明日就回家去。”
皇帝目光闪了闪,一时没有答,他垂下头看了看面前的奏折,才勉强又说道,“麒儿现在可离不开你,你要放开他不管了吗。”
季衡道,“我总不能日日地在宫里带孩子吧。”
皇帝看季衡要生气,只好赶紧道,“你知道朕并不是那个意思。”
季衡便说道,“皇上,其实这几日我也时常在想那位慎心法师的话,他说让将麒儿送出宫去养着试试,麒儿最近身体的确很差,而且我听说他之前也是身体不好,我们还是试试,如何。”
皇帝虽然日日忙碌,没有什么时间亲自照顾儿子,但是,他还是希望自己想见到儿子的时候,他就在自己身边,要是送出宫去养,他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看儿子,再说,儿子送出宫了,他敢肯定,季衡定然不会再待在宫里,现在儿子就是他的保命法宝,他难道要将这个保命法宝送走。
皇帝又看向在季衡的怀里睡得像只小虫子的儿子,杨麒儿完全不知道自己父母吵过架了,在季衡的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感受到怀抱的温暖,睡得十分香甜,眼睫毛安静地伏着,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嘴巴还微微张着。
季衡神色柔和地盯着儿子看,这幅画面,就和皇帝喜欢的圣母圣子图一样了,皇帝在一番犹豫之后,说道,“为了麒儿的身体,将他送到宫外去养一阵子也是可以的,正好蘅兰行宫在东边,朕也搬到蘅兰行宫去住,反正那里有温泉,正好还可以教麒儿凫水。”
皇帝这般说的时候,眼睛始终在偷偷瞄季衡,甚至带着点不安的感觉了,季衡问了一句,“蘅兰行宫,就是原来的御苑行宫吗。”
皇帝应道,“正是,去年秋天,朕将它改了名。”
季衡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如此,那就去吧。”
皇帝又看向季衡,“你也过来住吧。”
季衡蹙了一下眉,“哪里有臣子跟着皇上住在行宫里的。”
皇帝却道,“如何没有,前朝不就有先例,政事繁忙,帝王在行宫休养,便让大臣也伺候在行宫的。”
季衡没有应。
皇帝便道,“再说,东南事宜,朕所知不多,你总得还继续管着。你不在朕身边,怎么能行。而且麒儿可是完全离不开你。”
皇帝才这般说完,杨麒儿就在季衡的怀里动了动身子,手也抓上来,搭在了季衡的胸脯上。
季衡将他的手拿下来放进裹着他的小毯子里盖好,却依然摇头,“不行。”
皇帝便垂下了头,“朕现在的确是悔了,朕不该下令除掉许七郎。朕当时是气疯了才那般下令的。你要朕如何补偿皆成,但你不能这样对朕不理不睬。我们是夫妻,如果要因为他生分成这样,要是回到当时,朕无论多么生气,都不会下令的。”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悲伤,季衡其实对他狠不下心,此时则是摇了摇头,“我并不只是因为此事,我的确是有很多事情要做。一直留在宫里实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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