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那么淡然的裴景言，看上去很能自宽的裴景言，其实连多一天的黑暗也承受不了，所以愿意冒这个险。慕欢无法苛责下去，只能转头责备杭岩：“你怎么能把裴景言当成人体实验的对象啊？你这是万无一失的吗？”

　　“我试过的，没有问题。”

　　“还不是拿小白鼠当的试验品！小白鼠跟人不同啊，小白鼠没有问题不等于人会没有问题。”

　　“我确定。”

　　杭岩那么肯定那么真诚，慕欢盯着他：“你，拿活人做过实验吗？”

　　“对，实验证明了衰老不是问题，需要解决的是并发症的问题，身体基能的衰竭怎么都避免不了，一旦有大的意外……”

　　“你的资料没有这项。”

　　慕欢严肃的表情令杭岩闭上了嘴唇，不再说话。慕欢催促着一直问，几乎是急躁地要跳起来，杭岩看着他受伤的腿，小小声说：“慕欢，这是机密，你不能什么都知道。”

　　“我得到的就是最官方的机密。”

　　“……”

　　“杭岩，魏飞白到底让你都做了什么啊？你不说，还是你压根儿没有那种意识？我只能猜，我害怕，查下去了。”慕欢缓缓蹲下来，覆在杭岩膝头。

　　像一只猫，像一只不开心的猫。

　　杭岩抚摸他的卷发，安慰道：“慕欢别担心，他们没有怎么样，我不会杀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实验一百种，含毁容！

 

　　【13】

　　被植入了病菌的裴景言并没有什么不同，面容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安静时依旧恬淡，依旧会默默地抽闷烟。他在研究所不能长久地藏下去，慕欢为他伪装了一个身份，准备了一些钱，提供了一些去处，随他选择。

　　杭岩将裴景言送出研究所，面露恋恋不舍。

　　慕欢一股无名之火，远远跟着。

　　千里送行，终须一别，裴景言认真地说：“杭岩，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他们都是有目的的，你没有。我清醒地看着自己被利用，无能为力；你在懵懂中被人利用，这样很好，不会难受。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也许我摆脱了一个陷阱又将跌入另一个陷阱。”

　　他说得很快，快到杭岩不理解。

　　裴景言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弹了弹烟灰，眼神露出痛苦：“杭岩，我没有别的选择。慕欢利用我，来钓出黎煊；可他有没有想过，黎煊也在利用我，钓出你和他。”

　　“什么？”杭岩喃喃。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到身旁，熟悉的低声响起：“杭岩又见了！”

　　杭岩腰杆倏然挺直，浑身僵冷，难以置信地看着蓦然就出现了的人——黎煊，这张狠厉的脸，带着杀人一样的气息，和一丝诡异的笑。他一手拽住了裴景言，一手，用枪指着杭岩的胸膛。

　　“不要说话，上车！”黎煊的枪往前一顶。

　　杭岩却一动不动，看向裴景言的后方。慕欢手里拿着的银色的枪正指着裴景言，一脸冷峻：“放开杭岩！否则，他也活不了！”

　　黎煊冷笑：“那就看谁重要了！”

　　慕欢挑起了笑：“杭岩只是我的任务之一，而裴景言……黎煊，你还是先放开他的手，说出的话才有威胁力。”

　　黎煊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像黑夜的吸血鬼一样。

　　慕欢慢悠悠地开口了：“黎煊，你跟我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出来的，最基础的筹码博弈还是知道的。你要的是活着的杭岩，你不会将他杀死——而对于我来说，裴景言是死是活，我可不管。”

　　黎煊冷笑，目光狠狠剐了他一眼，枪，却一点一点离开了杭岩。

　　一个飞快地侧身、后揽，双枪对峙，杭岩到了慕欢的身后，而裴景言，在黎煊的身后，目无表情站着。

　　双枪互指，僵持就是最佳结果。

　　谁先动都不行，车已启动，在互相不甘瞪视的眼神中，黎煊一步一步退开，进车，飞驰而去。慕欢飞快地射击了五枪，可惜轮胎毫发无损，一溜烟就不见了。

　　慕欢狠狠骂了一声，拽着杭岩上了车，如闪电一般地追了过去。拐了几个弯之后，黎煊的车彻底消失了踪迹。慕欢气急败坏地骂了一通，转头就说：“哼！裴景言真适合当双面间谍，连咱们都蒙过去了，我诅咒他在黎煊的阴影下一辈子不得翻身！”

　　杭岩惆怅地看着飞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裴景言，真的身不由己。

　　这次之后，黎煊并销声匿迹，他竟然又在研究所附近出现了好几次，每一次出现都是一个暴露点，出现得越多，暴露得越多，破绽越无处遁形——就是这样，给慕欢一次次深度了解的机会。黎煊竟然屡次铤而走险，慕欢断定，他的确像裴景言说的那样，已经走投无路，必须劫走杭岩。

　　难道H-9实验真的如此重要？

　　为什么必须劫走杭岩？

　　虽然还有5％的破译长码的实验进度没有完成，但黎煊完全没有将杭岩劫走的必要，更没有在这种风口浪尖铤而走险的必要。莫非，有什么，是必须杭岩去完成的吗？

　　所有的疑惑在脑海中混乱成团，慕欢还让高晗详细地用尽量通俗易懂的词解释过H-9实验的过程和用途，无论怎么看，这是个很重要的实验，但并不是多么石破天惊的实验，为什么会这么急呢？

　　苦恼的慕欢想不出来，杭岩凑过去，抚摩慕欢精致的枪：“你的枪很漂亮，像玩具。”

　　慕欢无语地回答：“它不仅仅像玩具还能是打火机。”

　　咔嚓一声，纸张真的燃烧了起来。

　　杭岩惊奇地说：“怎么可能，这就是一个手枪，再来一次。”

　　数声响亮的大笑响起，慕欢得意伸过手，手腕慢慢侧过去，在手枪和掌心的中间，有一个货真价实的红色打火机，原来只是障眼法而已。杭岩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像实验一样。”

　　慕欢一愣，忽然眼前一亮，欣喜若狂：“什么，像实验一样？是指表面一个实验，底下另一个实验吗？H-9实验是表，K实验才是他们想要的，对吧？杭岩？”

　　杭岩默认。

　　如所有枷锁倏然散开，慕欢欣喜到无法自持。

　　K实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实验，引得黎煊会不停地追。不，不止是黎煊在追，他背后一定还有一个强大的支撑在迫使他不停地追。可杭岩怎么都不愿再开口，慕欢不能硬是让他开口，越是强硬，越会碰壁。

　　对于杭岩的研究，慕欢一无所知，就算杭岩跟他解释，他还是不懂，或者稀里糊涂云里雾里。但慕欢有的是办法，他找到了高晗，将整个事件详述了一遍：“我现在已经知道，H-9实验只是一个幌子，黎煊的真实目的是K实验，我现在想知道K实验到底是什么？杭岩不跟我解释，我不清楚。”

　　高晗沉思片刻：“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杭岩瞒着你，我们可以通过蛛丝马迹去试探他；还有第二种，杭岩也不知道实验是什么，他参与的只是小小一部分，所以说不出来。H-9实验和K实验绝对不是两张皮，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高晗，你知不知道，如今的生物或医药界，有什么实验是与H-9实验有关联的，我们来寻找其中的蛛丝马迹。”　　

　　“对，第二种，杭岩可能就是不知道实验的目的，他只是完成魏飞白交给他的任务而已。就好像，魏飞白让他去研究让皮肤起皱的东西，而杭岩，压根儿就没想到往人脸上招呼。”

　　“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我觉得，我陷入了误区，我一直在追黎煊，其实我应该追查黎煊的上峰A。”

　　“直击目标。”

　　慕欢兴奋了：“对，黎煊和A挺多是杀手或者玩资本的，不可能玩得了纯理论研究。实验要要实践，而实践必须有载体。高晗，你知不知道，如今的生物或医药界，有什么实验是与H-9实验有关联的我们来寻找其中的蛛丝马迹——这方面我实在无能为力。”

　　就这样，慕欢将重任交给了高晗。高晗是个极聪明及敏锐的人，他不止大量收集，更重要的是有意无意地把收集出来的最新成果全部摆在杭岩面前。正常情况下，人会被吸引的都是自己所从事的东西，果然，杭岩的关注点很快就集中了。

　　当高晗将杭岩的注意点收集起来，目标竟然出现了：M-G生物研究。

　　M-G在业界的名声很诡异。

　　它位于Y国，总有很奇特的理论和实验出现，有时超前，有时莫名其妙，最主要的是，它们有些实验是反人类的，颇受非议。M-G的领导者和拥有者据说是一个鬼才，但没有人知道是谁，M-G的研究者们也很少以真名出现，非常神秘。

　　M-G，十分契合犯罪的主基调。

　　但是高晗却地提出了质疑：“就我对魏飞白的了解，他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他很爱国，很激进。若说为钱为名都能理解，但他不可能做出对国家有危害的事。”

　　“因为魏飞白不知道。”

　　“什么意思？”

　　“魏飞白有两个同谋，一个是董所长，一个是黎煊。董所长是个魏飞白和黎煊的桥梁，只要有好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魏飞白只是输出，压根儿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最终去向，黎煊，完全可能是瞒着魏飞白的，终于有一天，魏飞白通过偶然的机会发现了。”慕欢推测道，语气十分肯定。

　　“然后呢？”

　　“魏飞白肯定非常惊讶和气愤，所以他有意引导杭岩将长码编入了程序之中。结果杭岩不仅仅编入了阻碍程序，更是一个引爆点，一旦这个长码被触及，即使对方不找上门，他也可以顺藤摸瓜找上去——不要惊讶，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杭岩的天赋令人震惊。黎煊遇阻了，魏飞白让他到研究所来，这样，魏飞白有机会和黎煊进行了近距离的接触。这个契机，也就是裴景言到研究所的契机，正好被杭岩遇上了。”慕欢眼睛发亮，一直以来的困惑迎刃而解。

　　高晗也兴奋地补充了一句：“难怪，很少单独出门的杭岩，会破天荒地出来，是因为他发现目标在研究所中，所以，遇上了裴景言。”

　　偶像裴景言，那张杭岩很喜欢的脸。

　　怎么想都觉得很怄气，慕欢烦恼地摇了摇头，继续说：“不错，魏飞白出研究所去找黎煊商谈。所以，我救杭岩的当天和次日，魏飞白压根儿没意识到杭岩不在研究所。可以想象，黎煊和魏飞白互相质问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裂痕出现，魏飞白很艰难，他已经回不去了，但他不想这么下去。值得庆幸的是，黎煊不知道杭岩的存在。”

　　“对，魏飞白将杭岩藏得很好，所有研究都没有出现杭岩的名字。即使研究所内，大家都知道杭岩是一个天才，但天才做了什么就不知道了。外人，更无从得知。”

　　“可是阴差阳错，杭岩遇上了裴景言，杭岩的天赋令黎煊警惕。所以后来，黎煊发现杭岩竟然是魏飞白身边的人时，他震惊了，再通过董所长这一边一对峙，仔细一问，黎煊就明白了杭岩和魏飞白的角色分配。等他把所有的讯息往上一反馈，他的上峰A经过深思熟虑，确定，要劫走杭岩这个人——这种作风，不是一般的研究所能有的。”

　　“M-G生物研究所非常符合这个角色。”

　　作风强硬，所研究课题一向颇具争议性的M-G生物研究能做得出这种事，慕欢一拍桌子大笑：“好，让我们看看，M-G有没有将触手伸进这里！”

　

 

　　☆、实验一百种，含毁容！

 

　　【14】

　　有了和高晗的大胆猜测，慕欢更有把握了。

　　慕欢早都摸准了杭岩的脾性，硬来和直接问都没有结果，杭岩会沉默但不会骗人。如果像煎饼一样从边沿往里边慢慢揭起来，巧妙地问，就可以把整件事一下子提起来。慕欢于是见人下菜，连哄带诱导，甚至故意设出一些疑惑让杭岩解答。杭岩果然上套，顺着慕欢的钩往上爬，很快在杭岩这方面的真相就得到了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