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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以后 作者:楚云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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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天之骄子 强取豪夺

叶维盛在回过神之前,就已瞬间泪流满面,偏又哭不出声开不了口,生生压抑着,一记记无意识地嘶嚎。  
那几个悍匪围住了,却不知道不理解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程明招手让首领过来,低声吩咐了一句,随即走过来,提了裤子在他二人面前蹲下:“啧啧,你早求我,不就没后来这么多事了?张钧浩,当年你坐牢,我说过只要你认个错,把这小子给我送来,我就放你一马,结果你不求我,宁愿把自己囫囵个地卖给曾家!后来我求你,我说都生意场上混的别以本伤人把事做绝了,你怎么说?你说我敢动你的人,你就是拼到最后一口气同归于尽 都不放过我——好啊,你硬气,你死不低头,现在,我告你,没这机会了!”  
叶维盛恨自己为何一字一句都听地如此清楚明白,心像被浸了蜜的刀子一瓣瓣划开,多少疼多少痛就有多少哀伤的甜——只可惜,他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程明接了个电话,第一笔款子已经到账,他合上手机,匪首冲他一点头,他便起身,示意将地上两个不成形的血人拖起来,拽到屋后。  
维盛掀起肿胀的眼皮,朦胧间瞄见光秃秃的黄土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大洞,2米多深,惊醒了一般,惶然四顾。张钧浩与他并排,一拉他的手,苦笑道:“真狠。。。”  
程明走前几步,扬起手机:“钱到手了,你那好兄弟害你和救你的动作都很快,咱也是生意人,言而有信嘛,钱拿了,你们俩,活一个!剩下的就自个儿跳进坑里!”  
活埋,这当然是一个方便快捷一了百了的方法,也省得善后麻烦。关键是埋了进去那逐渐窒息的痛苦会让人脱层皮,暗无天日撕心裂肺,不见血的凌虐,多好。程明扬起头:“快呀!不是他吗的真感情吗?啊?我说话算话,谁进坑,我放另一个人走!”他还真不信了,说地再好听,到生死存亡的时候谁不为己?!  
维盛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他舔舔干燥出血的嘴唇,笑地比哭还难看:“我。。。我还不能死,我妈就我一个儿子,她没我不行。。。”他双手被缚,只能拼老命地撞向张钧浩:“对不起!”  
张钧浩猛吃一惊,他其实已经站都站不住了,此时却竭力稳了身形,扳住维盛的肩膀,一声暴喝:“叶维盛!”  
程明大笑出声,似乎见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一幕,然而他的笑很快嘎然而止——叶维盛咬牙切齿用尽全力地要把张钧浩撞开,张钧浩抵挡不住踉跄倒地,眼睁睁地看着维盛纵身跳进深坑——张钧浩只觉得脑子充血仿佛轰然一声爆炸,他的脚再受重击,已然彻底地站不起来,他只能拖着腿,拖着阑珊的血痕,一步一步地爬到坑边,闭上眼,翻身滚落。  
陈程二人互看一眼,程明抹了抹眼睛:“感人,实在是太感人了——”忽然大吼:“还他吗愣着干什么!成全他们啊!填土!”  
一蓬蓬土扑簌簌地落下,维盛拼着最后一口气挪到已经摔地动弹不得的张钧浩身边:“亏了啊。。。得搭上两个人。”  
张钧浩的眼珠转向他:“不,不亏,我。。。赚了。”  
“赔死你了。。。还赚。”维盛气若游丝地笑。“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何必,弄地那么腻歪。”  
咱前些日子,腻歪地太少了,老天看不过去呢。张钧浩蹭着身子,挪腾着与他双手相触:“后悔了吗?”  
维盛没回答他,失神地望着眼前崎岖的土壁,许久,才忽然道:“生不同寝,死却同穴。。。也好。”  
张钧浩心里大恸,酸酸热热麻麻疼疼,似乎周身的伤痛此时都微不足道了,他握紧了汗湿的他的手:“要有下辈子,我不去找你了,你一个人,比跟我强——”那手却是越绞越紧,“总是我太自信,觉得失去了总会再到手,我才是个傻瓜,最傻的傻瓜。。。”  
不仅傻,还呱噪。这当口了,就不能安分些么,听说人在窒息的时候多讲一句话多呼一口气都能痛到整张脸扭曲变形,不知道他们俩,那时候会是个什么脸儿。维盛终于缓缓地闭上眼。  
其实情,就是恨不彻底,痛不彻底,爱不彻底,纵使天人永隔生死关头也难分难舍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他与他,算么?  
 
这个问题直到他睁开眼之后还是没个结果,他周身沉重地像灌满了铅,刚倾身就惹来一片惊呼:“躺回去躺回去,你还是重病号呢!”  
他却什么也听不见,眼里只有咫尺之外,也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  
他们没死,他们。。。活下来了。。。  
一瞬间,维盛周身脱力地一瘫,几乎从床上摔下,几个护士忙七手八脚地扶他回床,曾裴一直面沉如水,在病床边等着,此刻见两人都醒了,便命其余人都出去。  
“浩哥,对不起。”他没指望听见谁的回应,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我根本没想到那两条疯狗有那么大的胆子——是叶维盛逃下山后像办法联系我报了警,我才想办法用钱拖住他们,让警察赶过去,只是我没想到叶维盛还会再上山。。。没想到闹那么大。。。”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张钧浩冷冷淡淡地瞟过一眼,即便全身扎满绷带在床上虚弱地动弹不得,但曾裴还是有些许愧疚的胆颤。  
 
 
“。。。为什么。”他待他不薄,真心引为左膀右臂,为钱,为名,为利?他想不通。  
曾裴抽了抽鼻子:“。。。我想你变回以前的浩哥,没遇见他之前,你的理想你的壮志你不在乎这世界上所有的一切——可叶维盛让你一再挫败一再失望,你不是我认识的张钧浩了!”  
病床上的两人随着他低沉的字字句句都陷入沉默,此中蕴意又何止是恍如隔世。  
静默了许久,张钧浩哑着声,艰难地一字一字道:“我知道你救我。。。我们也是尽力了,我不会再追究。但也,仅此而已了。”曾裴一愣,心里涌上一层风雨如晦的悲哀与难过:“浩哥!浩哥——人孰无过?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跟了你整整六年我们本可以有更好更大的事业和未来!叶维盛就那么重要,为了他你要置我于死地?!”  
张钧浩艰难地扭头看了叶维盛一眼,他仿佛一座僵硬了的化石,不闻不问不听不发一言,他慢慢地转回头:“我和他,你不懂。”  
曾裴的确是不懂,带人赶到的时候,他几乎整个心跳都停止了,挖开土,张钧浩和叶维盛如交错而生的藤蔓一般抱在一起,不,不仅仅是抱,那仿佛是余生无几时最后的交缠,彼此的胳膊上全是因窒息痛苦而挠出的抓痕血瘀,却到底没有一人松手,两个人几乎都已没了气息。那一刹那,他惊心动魄之余百味陈杂。在他眼中,便是男女之爱夫妻之情也不过好时蜜里调油,难时各自分飞,这两人,两个男人之间,伤害如斯,决裂如斯,恨不得今生今世再不重逢,为何倒能不愿同生但可同死?!  
 
直到病房里只剩了他们二人,叶维盛还是入定一般,直挺挺地躺着,还是张钧浩先咧咧嘴:“怎么。。。不庆祝下咱们劫后余生?”等了许久不见回应,又道,“你回来找我,你跳下那坑,我嘴里是骂,但心里是高兴的,想想就是这么死了也不冤,可如今想想,还是活着好,活着,还有无限的可能。。。”话说的太快太多,他呛了口水,猛地咳嗽几声,牵引了伤口于是一阵痉挛,但邻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他终了只能一叹:“放心吧,说过的话我记着,你先养着,等全好了。。。我,不拦你。”  
维盛紧闭的双眼悄然滑下一行泪。  
一个永远高高在上只想同富贵不欲共患难的男人,一个执拗笃定恋人之间绝对平等直到发疏齿摇也应相互扶持的男人,不应相守然则却能大难临头同生共死,不能不说是一个绝大的讽刺吧。  
 
后来他们便分开治疗了,维盛偶看报纸,近来社会版的头条便是警方在围追一伙绑架犯罪团伙时,击毙一人,五名在逃犯先后落网,一个据说还是社会上颇有名声的实业家。而后巨细靡遗地报道了该名商人历年的作为和曾经的背景,即便此次不落个无期以上,他这辈子也别想东山再起了,不过张钧浩想来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这一点,他倒是颇为赞成——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维盛到底年轻,除了肩膀被刀扎的严重,受的伤看着可怕却没有伤筋动骨,一个月就能下床走动了,他和远在Z城的母亲找了个理由圆过去后,他收拾了简单的行李,主动找到张钧浩的私人病房,推门进去。  
张钧浩依旧木乃伊似地被限定在床上不能动弹,他看着维盛在他身边落座,拿起一只苹果一圈一圈地替他削皮。  
其实张钧浩顶不爱吃苹果,维盛也知道,但依旧聚精会神地削,张钧浩也不去打扰,静静地看着他绵延不绝地削下一圈圈蜿蜒完整的果皮,冲他展颜一笑:“咱那的风俗,你还记得吧?苹果皮不断,就说明你受的伤生的病,就能好地彻彻底底完完全全。”  
张钧浩也忍不住笑了。  
他们多久没能如此心平气和相视一笑?似乎许多年前有过,但是记忆泛黄,他们几乎都要想不起来了。  
维盛复又低头,用钢勺一点点地挖出果泥送到张钧浩嘴边,看他一口一口地咽了,忽然轻声说:“我要走啦。”  
张钧浩顿了下,脸上似乎没有什么波动,他吞下苹果,许久之后问了一句:“…还恨我吗?”  
“不。”他撇过脸,轻轻摇头,却有一点迟疑,“。。。有爱才有恨。”  
他苦笑,是啊,其实两个人都好好地活,比什么都重要。  
那么,保重。  
保重。  
 
他的背影终于在他的朦胧视线中渐行渐远。  
 
 
 
尾声  
 
后来维盛和朋友在另一个城市合伙开了家旅行社,因为做事勤力且业界人缘颇好,效益还算不错,但也着实让叶老板忙地脚不沾地,也好,这么天荒地老地忙下去,也就没有余力再想别的人与事了。  
因为忙,和朋友们便也不如以往走的勤,就是次年他生日的时候,纪莫和大楠NANCY几个来给他庆了生,顺带捎上了一个维盛不大待见的主儿——佟离。曾经的过节都忘了七七八八了,可俩人还是互看不顺眼,若非年纪渐长,只怕这两年纪加起来过了花甲的男人就要动手见真章了。大楠后来都看不过去了,说你不都放开人了吗,什么槛过不去呀?看看人家现在多幸福!维盛扯扯领带,不耐地道:“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大楠嗤地一声,“人家小俩口现在好的很了,倒是你,我原本以为你该和那位。。。啊,那什么张总,成的。”  
当时的事以为张钧浩事后措施做得好,哥几个都不明白内情——否则纪莫一准儿得扑过来生离死别一番——维盛顿了一会儿,一摆手:“不说这个了,喝酒。”大楠一拉他,“我可听我爸说他的寰宇近来变动连连,他离婚后彻底转幕后不管事了,股份还有没有我不知道,曾裴倒升了总经理,但现在的公司都请猎头专门网罗来的专人在打理——全是外人!我倒以为他该像那些土财主一样做成个家族企业呢——”  
经年刻意地不管不顾不理不问,却还是在此时此地骤然听见他的消息,叶维盛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良久后哦了一声,又道:“。。。那也与我无关罢。”当晚却喝高了,东倒西歪间纪莫掺住他,耳语一句:“喂,他现在可算是真和过去不一样了——”  
维盛鸡皮疙瘩一竖,几乎想立即转身就走。幸而第二天醒来,他又能全情投入工作当中,怪道人说事业是男人生活的支柱,要是能忙到如他一般无暇,则更加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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