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先生,可以帮我画一幅画像吗?」
谢林抬起头,看着站在画板后精致的少年。
「我叫顾晨,你呢?」他说道。
——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患有失忆症的青年人,再一次忘记了骨癌晚期的恋人。
「每一次他忘了你,你就让他重新认识你、再爱上你,小晨,你不累么?」
累,但更怕逝去后,对谢林而言,顾晨只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在无法逃离的死亡面前,孤掷一注地挽回深爱的人的记忆。
可是……
「你终于成功……拆散我们了。」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花季雨季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林,顾晨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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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先生,可以帮我画一幅画像吗?」
他抬起头,这才注意到站在画板后的少年。
少年黑色的短碎发看起来很柔软。有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但脸色过于苍白,眉毛也是男孩子里少见的纤细,从略弯的眉形看,应该是个内向乖顺的人;鼻梁秀挺,嘴唇薄且唇色泛灰,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含笑看着他。简单的白衬衣和牛仔裤包裹着他削瘦的身体。很干净,也很病态。
「你找错人了,我不帮活人画画像。」许是不常说话的原因,他的声音像来自老旧唱片机,干涩沙哑,甚至有些不真实,但并不让人觉得难听。
少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兀自走到他身边,顺过一张凳子坐下,手自然地搭上他的肩,「我叫顾晨,你呢?」
看了眼自称顾晨的少年放在他肩上的手,很瘦,瘦到能看清骨骼的形状,却不知为何手背一片青紫,甚至布满似乎是针头留下的小孔。但他并不厌恶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的触碰,还莫名的有丝亲切感,可能是在哪儿见过吧,当然也可能是重要的人,不过他不会去回想,因为这对他而言是徒劳的。
「谢林。」
他叫谢林,是个画遗像的。几年前得了一种怪病(具体是几年他也记不得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年龄、家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忘记以前发生的所有事,这是他仅剩的记忆。当年他刚意识到自己患有失忆症时一定是很恐慌的,但他此刻已经麻木了,若有特别的人或事,必然不会如此轻易就忘却。不过,他的脑海中并没有这样的存在,想必他的人生和他所认为的一样,平淡无奇、波澜不惊。啊,忘了说,他在本市也算一位名人,据说只要是活人找他画了画像,不出三天,必然暴毙。这是他的老板告诉他的,真实性无从考据,他本人是不太相信的,毕竟,哪个正常人会找画遗像的替自己画画像。
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非正常人」存在。
「谢先生,我们可以开始画画像了吗?」侧倾着身子,和谢林对视,顾晨眨眨眼,模样煞是可爱。
「我说了,我不帮活人画。」谢林站起身,冷淡地逐客,「你可以走了。」
因为谢林的倏然走开,失去支撑的顾晨不免重心不稳,上身猛然前倾,幸而他双手立即撑在凳子上,避免了难看的跌倒,不过现在这样子,也显得很是狼狈。
见他低垂着脑袋,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谢林喉头一紧,内疚感涌了上来,「抱歉。」
听到他干瘪的道歉声,顾晨勾起唇角,抬起头,依然面带笑意,「看来今天谢先生是不会给我画了,那我明天再来。」语毕,不等谢林回话,迅速起身离开狭小阴暗的画室。
谢林凝视着紧闭的木门,「不用再来了」这样的话他还来不及说,抑或是不想说。无法否认的是他对于顾晨明天的到来是有些许期待的,虽然他这样的人的期待实在不值一提,毕竟一觉醒来,他可能连顾晨这个人都彻底忘了。
顾晨走到楼梯口时已消耗完所有力气,他扶着斑驳的墙壁缓缓坐到梯子上,从裤袋里掏出一粒止痛药咽下,药效很快就发作了,抑制住骨髓中的疼痛,他才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珠,「似乎……更严重了。」茫然的轻喃迅速飘散在风中,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等休息够了,已经到了黄昏,顾晨再看了一眼幽深的走廊,那里的尽头是一间画室,只是完全被黑暗吞没了。自嘲一笑,他起身慢慢步下楼去,值得庆幸的是刚走上大街就遇到一辆出租车。
「市医院。」
顾晨坐在出租车里,玻璃窗外,华灯初上的街道不停变换着场景,他忍不住伸出手触碰映在玻璃上的画面,从指尖传来的冰凉感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与他无关的,他只能向时间的尽头走去,直至万劫不复。
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推开门就看到他的主治医生黑着一张脸坐病床上,顾晨暗叫一声糟,立即掩上门准备找个地方躲一躲。
「给我进来。」房内传出医生低沉的声音,很明显,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火。
顾晨欲哭无泪,但面上还是露出了卖乖的笑,「医生伯伯,怎么那么晚了还在医院呀?」
医生哼了一声,不悦地问:「去哪疯了?」
这话说得太直接,令顾晨的笑脸有些挂不住,「呃……我就出去透透气。」
他言辞闪烁,一听就不是真话。医生毫不客气地揭穿,「下次说谎也要直视别人的眼睛,你小子还嫩得很。」
既然瞒不下去,顾晨也不再尴尬,坐到医生旁边,笑嘻嘻地说:「医生伯伯,你都知道了干嘛还问。」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医生收敛了怒气,无奈地说:「你去找他了?」
「他」是谁,不言而喻。
「嗯。」顾晨点点头。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医生叹息道:「小晨,当初你为了和他在一起,跟家里断绝关系,你爸妈都以为,你这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一定过不了苦日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向他们妥协,没想到即使你查出了骨癌,也没有低头。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可他却将你忘得一干二净。这是第几次了?每一次他忘了你,你就让他重新认识你、再爱上你,小晨,你不累么?」
「累。」顾晨毫不犹豫地回答。
医生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累了就放下吧。」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收了手,道别,「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就在医生走到门前时,他听到身后的顾晨问道,「医生,我还能活多久?」
「小晨。」医生转过身,见他低着头,刘海遮住眼眸,教训的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了,只好柔声劝说,「你要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顾晨试着扯动嘴角,却发现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告诉我吧,还剩多少时间。」
医生思索着,看着依旧低着头的顾晨,瘦削的肩膀不知出于紧张还是难过的轻轻颤动着,明明已经脆弱得不堪一击,偏偏总要表现出坚不可摧的模样。良久后,他缓缓说出事实,「最多……三个月。」
「是么……谢谢医生。」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顾晨并未觉得残忍,反正,死亡是人类无力改变的必然。既是必然,何必浪费时间去伤感。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2
「叮叮叮——」铃声在寂静的房间突兀地响起,深色的窗帘挡住了清晨的阳光,尽管此时已经是早上九点,屋子里依然一片黑暗。谢林从被子里伸出手,关掉闹钟,缓缓睁开眼睛,回想了下昨天发生的事情,能想起来,说明失忆症并没有发作。那么,今天有个叫顾晨的少年,会到画室来。
「或许只是随便一说吧。」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谢林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套上牛仔长裤,裸着上身走进洗手间准备洗漱。
「咚咚」,敲门声。
正在刷牙的谢林听到声音立马漱掉口中的牙膏沫,本还想会房间套上衣服,却又怕耽误太多时间门外的人会离开——他敢肯定那人是顾晨。虽然仪表不整不是好的待客之道,但彼此都是男人,也不用在意这些小节了。
打开门,顾晨温和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和谢林想的一样,顾晨对于他□□着上身的装扮并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自然,就如司空见惯般。
「你一定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带了小笼包。」说着,扬了扬手中提着的食盒。
「麻烦你了,请进。」谢林侧身让他进门。
顾晨熟门熟路地走到客厅,将包子放到茶几上,便开始整理凌乱的屋子,嘴里还念叨着,「真不会照顾自己。」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谢林内心的疑惑也越来越强烈。茶几上放着他最爱吃的「锦福记」的小笼包,本市的人都知道,天未亮「锦福记」门前就排起长龙,想买到非常不容易,这真的只是巧合?若是,那这份巧合也真够用心良苦。若不是,那顾晨究竟是谁?和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只字不提?
顾晨见他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坐到沙发上,掀开食盒的盖子,拿出个包子咬了一大口,这才说道:「我辛辛苦苦排了几个小时队买的,你不吃这里可全归我了。」话虽这样说,他却不再吃第二口。
谢林不由轻叹,想着自己虽然对失忆症看淡了,却也难免变得疑神疑鬼,偏又疑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放任它去了。于是他也过去坐下,不客气地拿了个包子吃起来,好好的干嘛和自己的口腹过不去?可是,辛苦排队买包子的顾晨,却只吃了一口,连手中剩下的包子,也在他趁着谢林不注意的时候,扔进了垃圾桶。
吃过早餐,谢林以为顾晨该提画像的事了,正思索着怎么打消他这念头,顾晨已经开口了,「歇业半天陪我去个地方吧。」
谢林下意识是想拒绝的,不过瞥见茶几上印着「锦福记」的食盒,所谓「吃人嘴短」,尽管谢林心里不愿意,嘴上都只能应承下来。
「那你快去穿衣服。」顾晨轻轻推搡着他,语调神色都难掩兴奋。
「是是是,马上去。」谢林站起身,揉了揉他头顶的头发,便进了房间。
还坐在沙发上的顾晨则是愣住,若是换做从前,谢林还记得两人是恋人,做出这样的动作当然没什么奇怪的,可是,在现在的谢林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了两次面的陌生人,果然……就算失忆了,潜意识里还是印刻着那些回忆的细枝末节。
在房间里穿衣服的谢林同样一脸错愕,刚才揉顾晨的头发完全是无意识的行为,可他做得那么自然,像已经做过千百次一样。
直到谢林走出房间,顾晨还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谢林伸手在他无神的双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都出神了。」
「啊,」顾晨神游归来,略带无措地嚅嗫,「你穿好衣服了?」
「是啊,不是要出去么,还发什么愣,走吧。」谢林一派轻松,倒不是真释然了,而是他在等,等顾晨自己忍不住了告诉他。其实他多半猜到了两人的关系,只是,同性恋?有意思,也难怪顾晨开不了口。
「嗯。」顾晨站起身,亦步亦趋跟在谢林身后,神色还有些恍惚。
谢林用余光瞥了瞥他,见他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不由觉得好笑,顾晨也真是矛盾,明明自己跑来,一举一动都说明和他关系匪浅,却在被他看破的时候,露出苦恼的表情。
「喂,」虽然顾晨纠结的样子很有趣,但作为带路人,他再这样茫然神游,两人都不用走了,于是谢林出声问,「我们要去哪?」
「地铁站。」顾晨倒是回答得很快,也不知道明明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他,是怎么快速反映过来的。
直到上了地铁,顾晨还保持着若有所思的模样。
已经过了上班时间,此时的地铁空空荡荡的,他们所在的这节车厢没有其他人,两人隔着比陌生人近、比熟人远的距离坐着,没人开口说话,安静得近乎诡异。
几分钟后,谢林开始不自在了,他虽然不是一个聒噪的人,但现在的气氛让他觉得有些难受,他忍不住出声,「喂……」没了后文。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寂,比刚才还更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