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别后遥山隐隐 作者:云何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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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白茅不知从哪窜出来,嘿嘿嘿地凑到意博身后:“嗯,好好看书!既然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同时对我们挤眉弄眼。
意博抬起手臂,用肘部戳戳身后的白茅:“你去干你的活好不好。”
白茅在他身后用一个指头顶着意博的手臂,在他耳朵边小声嘱咐着:“今晚去我家,一言为定啊,不许反悔!我下夜班,活都搞定了,也交好班了,先走了,”说着拍了拍意博的肩,意博侧着头听他讲话,两人全然忽略了我和采采的存在,末尾白茅还念念不忘地叮嘱意博,“不见不散啊!”
我想他们这一大把年纪的人怎么还好这口,公开搞基也不讲究场合。我顿感无力吐槽。
“咳~咳~”意博示意我们不要转移注意力,接着训话:“小唐,你回去一定要多看书,如果没有心脏方面的书,可以把我的拿走。你们虽然在这里只实习两个月,可你们既然跟随我,我便有责任让你们怀揣着真东西出科。”
他又促起了眉毛,语声一如既往地绵柔缓慢,充斥着疲惫与坚定。可以说,我被他的真诚打动了,能看出来,他是真心希望我们学有所成。
谈话间,一名护士上前呼喊意博,意博站起身问什么事,护士答道:“急诊送上来一个急性心梗的,您来接诊吧。”
意博拿上听诊器,叫我们跟上:“仔细听我如何询问病史,以后来的病人由你们来问。”
他推来心电图机,演示给我们如何操作,几根导线在他手下利落地归队。图出来后他问我们这张图代表什么,我和孟采采对阅读心电图简直太不在行了,我们对视着摇摇头。那头意博已经开始问病史了,大娘说她现在胸口疼得厉害,意博马上命令护士给大娘喂药,他便招呼着家属匆匆出了监护室,剩下我们守在病床边听着大娘不住地呻吟,不知所措。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大娘的家属都回来有一阵了,可意博还没回来。我的肚子饿的咕咕叫,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叫采采先回去吃饭,采采更是蔫了下去,她赶快点点头。
医办室外,我们刚要推门进去,便听一声咆哮隐约传出来:“赫连意你给我听好了,这手术我就是不批准,没商量!”说着甩门而出,我跟采采赶快闪开让路。
过了一会儿意博也走出来,脸色看上去又苍白了几分,若有所失的样子,见到我们似是有小小的惊诧,转而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他笑眯眯地看看我们,继续说着:“把小朋友饿坏了可不得了,快回去吃饭吧,这有我呢!”
我们看着他强颜欢笑的脸,一时间觉不好意思了起来,他看出了我们的尴尬,又清清嗓音绵绵地说着:“回去吧,好好睡一觉,下午可以晚点来。”
一路上我和采采都在猜想莫主任为什么会对意博发火。究竟是什么手术莫主任极力反对给患者做。
当我们再到心脏科时,已是下午三点,而意博,守在上午那个大娘身边久久地不曾离开。他一会站起来看看监护器,一会询问大娘的症状。一直到四点多他才走进医办室,没有说话。
小护士进来递给他一杯饮品:“趁热喝了吧,一天没吃饭,胃怎么可能受得了。”
意博歉意连连地接过纸杯,又连连道谢,脸上有点发红,忙举起杯子喝起来,在我看来就是在掩饰他的害羞。
“老师,我这有零食您吃点吧!”孟采采对意博说道。
意博松开领带,浅笑盈盈,把桌上的心电图推到我们面前:“谢谢你的好意,老师已经好受多了。这是那位大娘的图,我给你们讲讲急性心肌梗死心电图的演变。”
我们坐过去,仔细听着他缓慢但清晰的讲解。我看着他慈眉善目的脸,那张写满疲累和柔暖的脸,我心中便一下子被无尽的求知欲填满,沉甸甸地压得我心头发出阵阵钝痛。
作者有话要说:
☆、饱食终日,难修妙果
五年的医学生涯,我从来不认为成绩优异是值得夸耀及自豪的事情,大学可不都是那样,谁不是靠临时抱佛脚来备战每一次考试,可以说,大家成绩确有高下,但还不是放爪就忘,大家都是糊弄糊弄了事,真材实料者是凤毛麟角,所以我虽成绩平平,但保证不挂就是万岁。
时至今日,我已经开始自我推翻,渐渐体悟到,那些学优才赡之人但凡真知浮露,确实是风采绝卓、冠世无双的。就像意博这样一个沉稳的人,他是我所见最具有慧骨的医生。我跟他接触不多,但就是能强烈地感受到他暗藏的睿智和宽慈。
这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我听着屋外北风不住地喧啸,句句嘶吼像是无情地刮在我的心上,我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意博悠悠的笑和严肃的教导。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一不影响着我。
昨日回到宿舍,忙完好一阵后发现手机有一条他发来的短信:“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混沌魍魉,神夺不宁,难修妙果啊小唐!”我看着这条短信,心鼓雷雷,敲得生疼。我的心不在焉和混天撩日已经彻底被他看穿。而本该暴跳如雷的我,此时却倍感惭愧,这字字戳心,句句灌骨的短信,将即将覆没的我从深渊中救起。是的,多年以后我还能在松散时回想到这条短信,并且感激涕零,无法言说。
今天是意博的24,也就是上24小时的班,早晨到科里时意博就跟我们说起来:“小唐、采采,今天是我的24,夜班可以不上,你们毕竟岁数还小,保证充足的睡眠最重要。”说着他便指向白茅:“你们看白老师,没上夜班都困成这样,也是很影响观瞻的不是。”
我和采采顺着意博的手指看向白茅,只见他站在病历车旁哈欠连连,嘴巴大大地张开、合上,又张开、合上,并且口里不住地叨念:“困死老子了,困死老子了!”我们便不禁笑了起来。白茅一定是听到了我们的嘲笑,抬起头怒视意博:“不是你把我灌醉了,我能这么自毁形象吗?罪魁祸首就是你!”
意博扬着眉,不徐不疾地反驳:“盛情难却啊,我可是顺了你的意,再说酒肉还不是你家玗琪准备的,怪只怪你酒品不佳,不听劝啊!”
白茅长叹一声:“唉~是谁总是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他的话没说完便被意博打断:“好了好了,我认罪还不行啊大少爷,快去查房吧。”
“玗琪”难道是白茅的内人?那么白茅和意博不是基友关系?采采本来还想听听意博因何事而“愁眉不展”,看样子意博是不愿张扬,我们也只好装作没听见一样开始干活。
查房前,莫主任进来走到意博身边,表情异常严肃:“先去趟我办公室。”意博放下病历,白茅和我们紧盯着他们走出医办室,白茅不放心似的还跟着他们出了门。
他们再回来时我隐约听着意博对白茅说什么“没有医保,没有家属”,“做手术”之类的言语。
意博摇摇头,一副杞人忧天的表情;白茅却是义愤填膺地凿起了桌子:“没有医保、没有家属,就不救命了,换做我也要拉上台做!老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他…”
意博赶快伸手捂住白茅的嘴:“哎呦少爷,您可给自己留条活路吧,我死得很惨就算了,我可不想拉你下水。”
白茅便放低声音:“赫连,是我对不住你。”说罢便呜呼噫嘻,叹息连连。
意博缓缓抬起头,紧紧看向白茅,微微蹙眉,继而又慢慢地笑开,伸手一拳凿在白茅肩膀上:“没有你,可有我此时斗智斗勇的决心?!”
白茅一听,便又笑逐颜开:“有什么刀山火海的老子陪你便是!”
我偷听到此,见他们话语言尽,便赶快溜之大吉。脚步还没迈出半步,意博便叫住我:“小唐,查房时要站在我身边啊!”我讪讪地转过身,对他不好意思地答道:“好吧!”孟采采在一旁偷笑:“唐唐,你可是成了意博重点培养对象了哦!看你怎么逃!”我举起拳头乔势揍她,她冲我做个鬼脸,嬉皮笑脸地跑开。
被当做重点培养对象,于我而言却是依心像意。“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混沌魍魉,神夺不宁,难修妙果!”这条铭心的短信,振聋发聩,让我如饮醍醐,如梦初醒。俗话说“非学无以广才”,此时此刻的我,见贤思齐之心切,取法乎上之意真!我暗自发誓,在心脏科的两个月,我一定跟随意博学有所成,让他对我刮目相看!
我始终跟在意博身旁,认真听他汇报病情:“沈念真,女,29岁,既往无慢性病史,近一个月出现胸闷喘憋,不能平卧,查体可见肝颈静脉返流征阳性,双下肢水肿,心电图提示室早二联率,超声报告射血分数下降。”
莫主任听着意博汇报,似乎心不在焉,合上病历夹便说:“做个造影看看吧。”说着便要查下一个病人。
我们都表示莫名其妙,29岁出现心衰的病例可不常见,莫主任如此漠视,态度明显有异,难道是针对意博?我看向白茅,他似乎和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我的猜测被意博打断:“主任,小女孩并无川崎病病史,也无感染病史,我怀疑不是冠脉出了问题。”
莫主任被这句质疑声拉回了神思,他停下脚步,犀利的眼神看向意博:“赫连意,你给我说说,一个年轻人出现心衰,除了罕见的川崎病还有什么?啊?一个心肌炎要你怀疑这么多吗?!”
意博还是坦言:“主任,她的超声并不像同龄人那样,虽然目前我说不出她的异常到底在哪,但是我有预感,她的病不单纯是心肌炎或者川崎病那样简单,我恳请主任暂时不要做造影,能否做个心脏MRI?”
这句话激怒了莫主任,他深深喘了一口气,把病历夹子猛地一合:“做手术是你,不做手术也是你。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意博紧抿着嘴唇,低头看着莫主任白衣的下摆,等待莫主任的风暴刮完,而后又不放弃地说着:“主任,请您批准!”
“我不批!赫连意,我早晚会让你为自己的预感买单的!”莫主任咆哮着,丢下一干人夺门而出。
当天的查房不欢而散,护士们在背后窃窃私语,说多少年了没见过莫主任如此生气的样子,也没遇到过大毛对医生大发雷霆,还是在那么多病人在场的情况下,更不用说居然还有人公开顶撞莫主任的情况。她们说意博是以卵击石,说意博为人太正直,这样的人在医院是吃不开的。
背后的传言越来越多,有的说前两天收的老太太没医保、没家属,但意博极力要求给老太太做手术,因为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老太太死,而莫主任却禁止意博手术,因为医院里亏欠医疗费用的情况太多了,医院也是需要盈利的,医生们也是需要活着的。
一般有资质的主任医师,对于一年完成多少台手术是有具体规定的,有的人说意博是为了完成PCI手术例数,为了抓紧时间凑数,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要求手术。
还有的说意博是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说他是“欲擒故纵”。种种说法在这个科室传得沸沸扬扬,而这些,意博本人也是不得而知的。
当天我主动要求跟意博值夜,而孟采采,亮出一副惊呆了的表情,为我出人意料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唐唐这可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难道意博虐待你了?不会啊,我一直都在啊,我觉得我把你保护的好好的啊!”
我嗤之以鼻:“就你还保护我,你自身都难保!我值夜完全是想多学点东西,我总不能吊儿郎当一辈子吧!”
孟采采双手抱拳,握在胸前,崇拜的样子看着我:“我就知道,唐唐最聪明了,唐唐你…”
我把她推出医院大门:“行了,可别搞个人崇拜,哥以后发达了定忘不了妹子你!”
我把孟采采送出医院时夕阳已现,我看着天边的落日,忽有一种浩气英风之感充斥着我内心上下。的确,我不能吊儿郎当一辈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时还不算晚!
我回到医办室时意博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宁静的面容透着深深的疲顿,头歪向一侧,睡得颇深的样子。他的左手垂在床沿,右手放在腹部。这是一双修长优雅但一看就是无力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吗?它们在手术室里挽救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关于对意博的传言,我倒宁愿相信他是刚正不阿的,我有这样的预感,而且我愿意为自己的预感买单!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想给他披上毛毯,可是脚步刚动便惊醒了疲睡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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