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白深渊4·暗棋+番外 作者:DNA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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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格斯露出一些微笑:“像我们这样年纪的人,能够付出的已经不太多了。我还没有感谢你,听说你中断了一条输送通道。”
“没什麽关系。”鲁伯特先生说,“像我们这样年纪的人,对钱也已经不怎麽看重了。就当是陪年轻人玩一玩,我们年轻时也是一样的野心勃勃,认为世上无难事,以血肉之躯到处横冲直撞。记得布兰达白金俱乐部的火并吗?当时我只有20岁,可想起那些枪火,那些弹壳掉在地上的声音,血流成河的吧台和卡座,还有遍地尸体,就像昨天发生的事一样。”
“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
“我们老了,可世界还是一样年轻冲动。”
“为过去干一杯。”
“干杯。”
玻璃酒杯碰撞时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
鲁伯特先生说:“为什麽不告诉他,你之所以介入这个暗棋委托,是因为如果你不插手就会有其他人来为委托人筛选杀手。这件事是不可阻止的,只能在按部就班的计划进行中以无法察觉的方式慢慢破坏。隔断情报网是为了不让他太早知道真相,如果计划尚未开始就被中止,非但每一个参与者都可能会被灭口,而且对阻止整个计划也毫无益处,委托人随时可以重头开始一个新委托。从某种角度来说,你确实利用了他们,但从另一种角度说的话,你只是在尽你所能地保护他们。”
“特罗西家的人从来不付出。”安格斯向他微微一笑,笑容非常浅,似乎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我们还是来聊点别的吧。”
“你想聊什麽?”
“他最近过得怎麽样?”
鲁伯特先生对这个问题郑重其事地想了想,一向严肃冷峻的目光中渐渐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他过得像个普通人一样好。你还记得普通人是怎麽生活的吗?”
安格斯看了看四周,这个房间除了唯一能够照亮桌子的光源外,周围是雾霭一般的黑暗。人人畏惧的黑暗在他身旁就像个沈默安静的朋友。他与世隔绝,沈浸在孤寂与神秘之中,像个长跑选手一样在生命这条漫长的跑道上独自前进。没有人为他加油,也没有人为他喝彩。人们对他的看法是一致的,他是个令人敬畏的人,有别於常人,游离於这个世界之外,不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束缚,又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全部秘密。他不需要吃饭和睡觉,不需要娱乐和享受,没有悲喜,没有情感。他和普通毫不沾边。
“说实话,我不太记得了。”安格斯说,“你回忆起过去时,感觉就像是昨天。而我回忆过去时,像走过好几百年那麽漫长。”
鲁伯特先生的生活永远不失紧张,年轻时他的生活是枪和子弹,现在他的生活是来自各方势力的威胁和制衡。繁忙总会让时间一晃而过,安格斯的生活却是没有起伏的,几乎静止不动。虽然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同样的沧桑和皱纹,但却给了他们截然不同的感受。
想到那些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每天的生活,鲁伯特先生和安格斯同时沈默起来,既不说话也不动,整个房间都在一种禅定式的专注中归於静默。
最後鲁伯特先生说:“想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吗?我可以载你去墓园看看莎拉。”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
“你是这个圈子里最令人敬畏的情报贩子,你为每一个消息标上天文数字的价钱,这些年你赚的钱不比我少,可是却从来不享乐。”鲁伯特先生看著他说,“你干这一行并不是出於喜欢,只是在惩罚自己。”
安格斯保持著若有若无的微笑:“我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有些事不用说得那麽直白。”
因为一个错误的情报而使身边的人死於非命,他在二十年中将自己关在这个活死人坟墓一样的地下室里,日复一日地重复著繁琐枯燥的情报工作。
安格斯.特罗西的情报永远不出错,这是所有人对他的评价。但他们不知道他此生仅错过一次,就已後悔终生。
“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去墓地,不如去看看露比的新店,就在车里远远看一眼怎麽样?”
“我怕外面的阳光会把我的眼睛晃瞎,我已经不太适应光亮了。”
鲁伯特先生从那张不自在的椅子里站起来,向著安格斯俯下身,悄声说:“让我的保镖们借一副墨镜给你,反正他们戴著也只是为了吓唬人。”
“那就往後面走吧,从入口出去太惹人注意了。”
“我还不知道这里有後门。”
“总要留一点後路吧。”
鲁伯特先生穿上外套,拿起帽子,从帽檐下看了看他:“说起留後路,你为露比挑选了一个很好的合夥人,要不是他,恐怕这件事也不会这麽顺利。”
安格斯回头望著他说:“我没有为他选择什麽合夥人。”
他只是在最初的时候拒绝了那个年轻人,让他有更多的机会去寻找适合自己的夥伴。
“没有人能永远操纵别人的一生,即使他越走越远让我鞭长莫及,那也绝不是坏事。”
鲁伯特先生说:“看完露比的新店之後,再去我家吃个晚饭吧。尝尝德萝莉丝的苹果馅饼。”
“她一定不认识我了。”
“记得摘了墨镜进去,不然她会害怕的。”
安格斯在後面的书柜上按动了一个机关,从墙面上露出一个隐蔽的小门。
不管什麽时候,都不能忘记给自己留下後路。
鲁伯特先生弯腰走进门里,忽然转身问:“真的不要我代你去对露比解释一下吗?”
“不。”安格斯说,“让我们自己来解决吧。”
59.永不告别
朱蒂有个非常漂亮的新厨房,浅蓝色的流理台,闪闪发亮的厨具,靠墙的架子上整整齐齐码著一排白色带花边的盘子。
晚餐丰盛得令人惊讶。
鱼子酱、奶油浓汤、迷迭香烤羊排、拌得恰到好处的鸡胸肉蔬菜沙拉。狄恩紧张地问了好几遍,确定餐桌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时,整张脸都涨红了。
一张足够六人围坐的红酸枝餐桌上铺著白色桌布,摆放著玻璃杯、甜酒和崭新的银餐具。餐桌靠近厨房这一边的转角坐著露比和朱蒂,朱蒂身边是昆廷庞大的身躯,狄恩坐在露比对面,这令他感到有点失落,他寄希望於能挨著麦克,但艾伦飞快地占据了他左手边的座位。
麦克向旁边挪了一点,好让艾伦靠过来,为斯比尔特留出一个小小的空缺。小狗蹲在垫高了的椅子上,面前放著个小盘子,里面盛著小牛排,朱蒂体贴地替它切成小块。
“这是我们回来後的第一顿正式晚餐。我都要流泪了。”艾伦说。
“我还做了梨子馅饼,可以让你们带一点回去。”
露比只顾著吃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对餐桌上的对话一概不感兴趣。他和艾伦在客厅里争论了一下午,最後以双方都认为这种行为无聊透顶而告终。两个人赌气式地轮流喝光了一瓶酒,就此握手言和。
这麽轻易地和好,一定是酒精的作用。
露比不说话,餐桌的气氛就有些冷场。麦克抬起头,发现狄恩一直在看著他。
“狄恩。”他轻声问,“你为什麽不吃?”
朱蒂也注意到他了,盯著他问:“不喜欢?”
狄恩吓了一跳,迅速低下头开始对付盘中餐。
他喜欢极了。
这是他在最糟糕的时期也无法想象和憧憬的生活,一种只有在最完美的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家一样的场景,绝不是和迷上赌博後的养父哈利?霍夫曼面对面坐著吃煮烂的面条时的那个家。虽然餐桌上的这些人和他的关系都不能算亲近,但他却感到很亲切。
狄恩把一小块羊排送进嘴里。他在银行大厅挥舞冲锋枪时都不像现在这麽紧张,那时他一无所有,急切地想从别处得到些什麽,因此无畏而勇猛。现在,他开始害怕失去了。
“狄恩,你是怎麽找到这里的?”麦克选了个话题。
狄恩低著头说:“我离开费什曼监狱後从黑市商人那里知道了杀手酒吧,我去了……”
“你去了杀手酒吧?”
“是的。”
艾伦低声笑起来,幸灾乐祸地说:“那里一定会让你终生难忘。”
同行们都有相同的气息,轻易就能分辨出来。一个门外汉忽然闯进去,无异於羊入虎口。当然,杀手们并不会无缘无故杀人,但开一些小玩笑也够呛了。
狄恩想起往事,忽然坚强不屈地抬起了头:“我就是从那里打听到白猎鹰和康斯坦丝模型店的事。”
“打听?”
狄恩说:“就是问了几个人。”
“几个?”
“两三个。”
艾伦一边玩著餐刀一边看他。
狄恩心虚地修改了答案:“五六个。”
“到底几个?”
“大概……十来个吧。”
“你是不是到处嚷嚷著问了所有人?”
狄恩不做声了。他想起自己在四处碰壁後,灌了一瓶酒,跳上吧台大喊“谁知道白猎鹰在哪”的事。这件事在他的记忆中就像一个模糊的影子,真实性有待考证,因为他後来被打了一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旧车场里,四周都是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和流浪动物的便溺味。他发现自己的口袋里多了一张蓝色卡片,上面有一只白猎鹰。卡片背後用铅笔写著一串地址,狄恩按照地址找到了康斯坦丝模型店,到底是哪一个好心人帮助了他,至今仍是个谜。
“谁向这小子透露了我们的行踪。”艾伦低声对麦克说,“要不是竞争对手,就一定对我们恨之入骨,否则不会干出这种违规泄密的事。”
“狄恩,你说有警察来找过你,是问你费什曼监狱的事吗?”
“不,他对费什曼监狱的事并不清楚。”狄恩说,“但他似乎是有什麽更重要的事,几乎每天都来。”
艾伦向默不作声的露比看了一眼:“你和警方合作了?”
露比仍然不太想说话,但对於这个话题还是勉为其难地回答了:“我没有和警方合作,只是和某一位警官进行了私人性质的合作,而且我们合作得很愉快。”
“太不可思议了,想不到你也会有和别人合作的一天。”艾伦说,“他是个菜鸟警官吗?被你骗得团团转,希望你没让他泄露警方的机密,要不然他的职业生涯就全毁了。”
“当然没有,我们是有限度的合作。而且奥斯卡?塞缪尔警官经验丰富,是个很好的人。”
这下轮到麦克惊讶了,他难以置信地问:“你在和奥斯卡合作?”
“是的。”
“为什麽?”
“他自己找上门来,拿著一张你的画像向我打听你的下落。我简单了解了一下,似乎是你在泰勒之家码头上遇到其他杀手时有人看见并报了警。塞缪尔警官深信你被什麽邪恶组织缠住而无法脱身,因此想从我这里得到点情报。”
“你为什麽不早告诉我?”
“我忘记了。”露比说,“我最近记性也不太好。”
艾伦对他看了一眼。
露比泰然自若地说:“奥斯卡?塞缪尔警官不惜一切地寻找你的下落,甚至有可能失去升职的机会。”
“你这麽说,是暗示让我去见他吗?”麦克问。
“你见不见他对我都没有影响,我只是在餐桌气氛不怎麽愉快的时候找个话题,和你随便聊聊你前任搭档的近况。我觉得他比你现在的搭档可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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