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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门口，父亲在那里坐着，垂着头。苏亦唯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胆怯，疾跑的步子缓慢了下来。父亲看上去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明明才五十出头，竟然像七十岁了。

 

    苏亦唯在心里骂自己畜生，他慢慢地朝父亲走去。

 

    这时，苏亦衡已经跑到父亲跟前，急切地问：“爸，妈怎么样了啊？”一边问，一边就要推开病房门进去。

 

    父亲拦住他，苍老地说：“先别进去。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别担心，等你妈醒了再进去。”

 

    苏亦衡趴在门上，透过玻璃望了望病床上的母亲，看了一会儿，才转身扶着父亲，吸了吸鼻子，看着苏亦唯，轻唤：“哥，”

 

    父亲闻言，猛地抬头，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苏亦唯。他霍地站起身，直直地看着苏亦唯，浑浊的双眼里，一抹明亮一闪而过，又瞬间换上了苏亦唯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苏亦唯慢慢地走近，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唤了一声：“爸，”声音里，不可控制地带了些哭腔，眼圈红红的。

 

    父亲转过头，哼了一声。苏亦唯心里却松了口气，至少父亲没有像上次一样，开口就是让他滚。

 

    他走过去，站在父亲面前，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苏亦衡拼命地给他使眼色，苏亦唯却还是有些开不了口，只是又叫了一声：“爸，”

 

    父亲哼了一声，“别叫我爸！要不是你妈想见你......”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苏亦唯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抓住他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爸，我错了。爸，求你原谅我好不好？爸，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我让您失望了，爸你原谅我好不好......”

 

    父亲使劲地想抽出自己的双手，无奈苏亦唯死死地握着，怎么也不肯松手。父亲的手有些发抖，他说：“我没有你这么混账儿子，一会儿你妈醒了，你去看一眼，然后就滚。”

 

    一旁的苏亦衡也急了，也半跪在在父亲面前，抱住父亲的腿：“爸，你就原谅哥吧，都五年了，哥早都知错了，你就给他个机会嘛。”

 

    旁边的一个老太太一直在一边坐着，这会儿也搭腔，颤巍巍地说：“你这糟老头，两个儿子多俊呐，又乖巧，比我家那熊孩子好多了，再说父子哪有隔夜仇呐。”

 

    父亲动了动腿，踹苏亦衡，“你起来！有人看着呢，也不嫌丢人。”

 

    苏亦衡抱着更紧了：“爸，妈还没醒来，她要是知道您又要赶哥走，又要气哭了。爸，你怎么对哥这么残忍，哥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嘛？”

 

    父亲的身子突然有些僵硬，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扬手就甩了苏亦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苏亦唯拽住父亲的手，又要往自己脸上扇：“爸，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只要您别再生气了，别再赶我走了，爸......”

 

    父亲双眼通红，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甩他脸上：“畜生！畜生！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这么些年都不回家......”说到最后，父亲也说不下去，眼角泛红，声音有些哽咽。

 

    苏亦唯攥着父亲的手，泪流满面：“爸，我知道错了，爸，我回来了，这次你打死我也不走，爸......”

 

    当年蔚小博把他们的照片贴他们家门上，最后弄得全村都知道他跟一个男人鬼混在一起，当时父亲狠狠地抽了他一顿，然后让他找个女人，立马结婚。

 

    苏亦唯当年那种情况，哪有女孩子肯嫁给他，就算有，他也不能娶，娶了就是害人家一辈子。所以，他怎么也不同意结婚。父亲只以为他是舍不得跟那个男人分手，气出了病，还把他赶出了家，说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苏亦唯得到了父亲的原谅，母亲的病情也稳定了，终于安了心，一直趴在门上，看着病床上的母亲，注意这里面的情况。

 

    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母亲醒来了，苏亦唯跪在病床前，握住母亲的手，一直说着，“妈，我回来了，您快点好起来，妈，”

 

    母亲眼里闪着泪花，很虚弱地一直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很艰难敌抬手，想摸一摸苏亦唯的脸。苏亦唯握着母亲的手腕，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母亲是心肌梗塞，医生要是在迟半个小时就没救了。苏亦唯听的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天早上，苏亦衡送了父亲回家，又赶来医院，带了些母亲喜欢吃的饭菜，和苏亦唯一起喂母亲吃。

 

    母亲睡了之后，苏亦唯和苏亦衡商量着，等母亲病情稳定了，就把父母接去B市住。

 

 第021章

 

    当天下午，小妹苏亦敏也从学校赶了回来。接到电话，苏亦唯去医院门口接人。

 

    电话里，苏亦唯已经告诉小妹，母亲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医生说住院观察一阵子，就可以出院了。

 

    所以苏亦敏一见着苏亦唯，也没急着去病房，而是激动地扑过去抱住他，亲昵地叫着：“哥，”

 

    苏亦唯很不习惯被人熊抱，哪怕是自家亲妹子，也觉的别扭，他嘴角抽搐着把她扯开，“走吧，妈这会儿醒着，等下见了，还能跟你说会话，刚才还一直念叨着你呢。”

 

    昨天父亲那两巴掌，使足了劲，苏亦唯的脸现在还肿的跟猪头似得。苏亦敏“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胖脸，疼的苏亦唯嘶嘶地吸了几口冷气：“别动，疼湿了。”

 

    “哥，这次又被爸揍了？” 苏亦敏有些担忧又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就只抽了几巴掌？”

 

    “喂！”苏亦唯瞪她：“听你的意思是揍得轻了？希望爸再抽我一顿棍子？”

 

    苏亦敏吐吐舌头，赶紧解释：“没有没有，只是爸有多固执，你也知道。这几年妈跟我和哥哥一有机会，就劝爸，希望他原谅你，结果每次都被他臭骂一顿，还说谁要是再提你，也赶出家去。”

 

    苏亦唯眼角有些泛红，低声说：“要不是妈病了，爸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原谅我了。”

 

    “哥，好了，别想太多了，医生不是说妈没事了嘛，咱们以后好好孝敬爸妈就是了。”苏亦敏敏感地感觉到苏亦唯心情不佳，她能理解，毕竟是用母亲的健康，才换来父亲的妥协，哥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两人进了病房，苏亦衡正在喂母亲喝水，苏亦敏过去乖巧地坐在床头，抱住母亲，轻轻地叫：“妈。”声音有些哽咽。

 

    母亲脸色虽然还有些差，可是看着孩子们都在跟前，一副很乖巧懂事的模样，很是欣慰，她一脸慈祥地笑着：“好了，都多大的姑娘了，还哭，不是让你哥告诉你了，妈没事，别回来么？咋还回来啦？”

 

    苏亦敏抱着母亲的胳膊：“我想妈了嘛。”

 

    一边苏亦衡拽住她的胳膊：“起来起来，就你那体重，别压着妈。”

 

    女孩子大都很在意体重，苏亦敏一听苏亦衡的话，扭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笑着说：“妈，累不累？要不再睡一会。”

 

    母亲笑着摇头，轻声说：“妈不累，你们陪妈说说话，”她转眼看着门外，眼睛里满是不舍与留恋：“妈这病，不是啥好病，也不知道啥时候就去了，你们多陪陪妈。”

 

    苏亦衡：“妈！你别胡说！”

 

    苏亦敏：“妈！你别乱想，没有的事！”

 

    苏亦唯 ：“妈！”

 

    三人几乎同时出声，苏亦衡和苏亦唯一起跪在床头，握着母亲的手臂。

 

    苏亦唯说：“妈，医生不是都说了，已经没事了嘛，你早上不是也听见了。”

 

    母亲笑着，拍了拍苏亦唯的手背：“都说平时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是大病。你看妈平时连个感冒发烧都没有。”

 

    三兄妹异口同声：“妈......”

 

    几人还要开口劝母亲，母亲摆摆手，“你们先听我说。”

 

    苏亦唯握紧母亲的手腕,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赶紧说:“妈，您的病真的没事的，医生不是都说了嘛，以后注意一点，就不会犯病了，妈，你要是还不信，咱就换家医院检查，妈，你别多想，这真不是什么大病。”

 

    母亲摇摇头：“傻孩子，别骗妈了，心脏上的病，咋可能是小病。不用去别的医院了，咱不花那冤枉钱。”

 

    “妈！”苏亦唯急了：“儿子给母亲花钱，天经地义，不是冤枉钱。”

 

    “是啊，妈，大哥说的对，你看，小敏还没嫁人呢，您快别说在这些丧气话，这病真不是大病，咱配合医生好好调养，一定会没事的。”

 

    苏亦敏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妈，你没事，真的没事，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没有什么治不好的病，妈你就放心吧。”

 

    农村的人，对这些病什么的，都不是很了解，只是听着名字——心肌梗塞，觉得怪吓人的，听着就不是啥好病。

 

    母亲的性子也是一根筋，认定了的事，谁说都没用，他们三个越说，母亲越觉得是在安慰她。三个人又劝说了好一会儿，说的口干舌燥，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母亲也有些累了，摆摆手：“好了好了，咱不说这事儿。”

 

    她看着三个儿女，“妈就是不放心你们，看着你们都长大了，妈很高兴，也很知足了。可是，妈还想看着小唯和小衡娶媳妇儿呢，还想看着我闺女风风光光地嫁人，妈还想抱孙子外孙。就是不知道还能等到那一天不？”

 

    “能的，一定能的。”三兄妹一起狠狠地点头。苏亦唯心里很苦涩，他知道母亲最担心的就是他了。

 

    “妈，您一定能听到孙子叫您奶奶，妈，你别乱想，放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