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钱砸死我吧(出书版)+番外 作者:扑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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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沈言终于从后悔和懊恼中挣脱出来,并且仍未改变善良到傻的决定,虽然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他这辈子都将因为此次决定而被冠以「傻瓜笨蛋」之名,「去坐会儿吧。」刚说完这句话,厨房里正在炉上的水壶因为水沸而嘶响了起来,沈言连忙跑去倒水,等到他拿着两杯白开水走出来时,看到苏青弦正坐在沙发中随手翻看着一份已经时隔遥远的报纸。
「喝杯水吧。」沈言放下水杯,坐到苏青弦的对面。
苏青弦慢慢地折拢了报纸,阳光底下他的动作很是徐缓,手指干净而平静地移动着,像是在拂着一朵刚盛开的花。
沈言忍不住盯着对方的手发起了呆,此刻他还完全不熟悉苏青弦,不知道对方是藉由这个充满美感的动作在思考。
等到把报纸折了四折后,苏青弦才把报纸轻轻放到面前的玻璃桌上。他放置的动作也有些特别:将报纸放下后,苏青弦以中指将它推到了案几中间。这个动作让沈言想到了那一次苏青弦将写有肖远峰电话的纸片推给自己时的表现。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动作同样充满美感,可惜当时的自己并没有多留意。
苏青弦果然和自己并不是一个阶层。沈言欣赏着面前的男人简单的动作,突然想到一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随后反应过来——实在是太不伦不类了。
然后他就听到苏青弦淡淡的话:「那么,典当呢?」
沈言看向苏青弦,放下报纸的苏青弦脸上有些光彩,看起来很是安静平和,但沈言自然不知道对方到底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沈言不解地张了张嘴。
苏青弦很是耐心:「我是说……以典当,或者质押的方式,你把花瓶交给我,当然你还是它的主人,但你还是能拿到钱。直到你把钱还给我后,我自然会把你父亲留给你的遗产交还给你。」
这样说着的苏青弦,没有提起「鉴定」这个话题,如果说之前的苏青弦尚带着几分凌人态势,那么此刻的他无疑是把钱放到了沈言的面前等待对方接纳。正是因为这样的心理变化,虽然沈言是善良到傻,但是离智商低下而表现出的傻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何况到底也曾在商海浮沉过——虽然最后直接溺到底差点断气。所以,他还是能辨出其中的意味。
所以,沈言再度说不出话来,只能傻愣愣地看着苏青弦。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苏青弦的心中开始有些忐忑时,沈言才叹口气,说道:「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我们甚至不算是朋友。」
苏青弦同样叹了口气。因为这个下午的所有进程他亦无法用理智这和逻辑来解释,所以到最后,他只能淡淡地说:「我相信你的才能,如果你因为之前的失败而一蹶不振,我觉得很可惜。」苏青弦抬头看向沈言,「如果给你机会,你会做的很好,我相信你有这个潜质。」他的态度很平静,虽然所说的话中间有一半是在撒谎,但苏青弦的表情看来真诚无比。
这个理由算是勉强说服了沈言。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苏青弦看上去都不是会做蚀本生意的人,也从来没有「善人」之名。更何况此刻的自己没有什么值得被人算计的。
这样的想法宽慰了沈言,转头看向青瓷耳瓶,他再度沉默。
苏青弦仍旧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阳光底下沈言以异常认真的表情出神地看着玄关。
等到沈言将视线收回时,就看到苏青弦两手交握着静静等待的样子。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那里已经有现成的企划需要我的能力了吧?」沈言的话直截了当,想来想去他只能猜想此刻的苏青弦有求于他。
苏青弦被小噎了一下,此刻的沈言很有些不识好歹的意味,但他居然没有怪沈言。
也难怪他这么想,因为苏青弦早已明确自己所做的很是莫名其妙,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会对送上门来的无条件善意提防几分。
苏青弦并没有否认——他想到了肖远峰曾经向他提过的事情:「不是我,而是肖远峰需要借重你的才能。」
沈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好吧,我接受质押的方式。」
花了八百万,把一个赝品提回了家,苏青弦在把耳瓶轻拿轻放好生服侍回家,并安顿好后,真心地觉得一小时前的自己大脑应该发烧并烧至焦了。
泡了杯茶,苏青弦踱至客厅,此刻的青瓷耳瓶静静地放在桌子中央,仿佛在嘲笑着他所做的这单子赔本买卖。
起初突发异想是因为看到沈言家中空空却只把这玩意儿放在显眼处,趁着沈言去烧水的时候苏青弦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就专注于这个青瓷瓶了。
耳瓶乍看是传说中青瓷中的极品之色粉青,不过苏青弦绝不相信真能在这间眼看就要被卖掉的房子里发现稀世粉青瓷,要知道那是国宝级的存在啊。
仔细一看,果然不是,大约是清代的仿器,仿的是南宋的白胎厚釉,虽然是仿器,但仿得倒也极好,纹饰和胎质也算是仿器中的佳品了,只是釉质缺乏质感,浮光隐现。即使如此,倒也算是一件古董了。
所以等到他突发异想想要帮沈言一把时,立刻就想到了这个瓶子。仿品值不了那么多钱,起初的提议无疑是白白送钱出去,不过他还是小看了沈言,没有想到沈言竟没有接受这个提议。所谓的「父亲遗物」恐怕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光从沈言把花瓶放在玄关就可以看出这一点。若是真的在乎重视,就不会任东西放在有段时间未曾打扫而微微积尘的玄关架上了。
原来,要把对方放到平等的位置上,沈言才会接受啊……
苏青弦一边喝茶,一边轻轻地笑了。
这人真是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第四章
第二天,苏青弦尚在早餐桌上喝着牛奶时,就接到了沈言的电话。
看着记忆中的电话号码,苏青弦只是愣了一下,就意识到昨天的一个遗留问题。昨天两人后来光顾着针对花瓶的质押价格和方式讨论了,倒是忘了被苏青弦当成藉口而推出去的肖远峰的事情。按照此刻苏青弦对沈言的粗浅认识,对方在捏着支票偷笑的同时一旦想到这个问题,恐怕会寝食难安吧。
接了电话,果然听到沈言着急的声音:「那个……昨天忘了问你了,肖先生希望我做什么企划?」
苏青弦无声地笑了,他可以想到沈言的样子,觉得实在有趣,不过照顾到对方的自尊心,苏青弦到底没笑出声:「这样吧,下午两点你到我这边来一趟,你和肖远峰面谈一下吧。」
那头的沈言很明显小松了口气,但很快声音又有点紧张:「那么……我需要准备些什么?」
「不,没关系,人来就行。」三言两语,两人就定下四度见面计画,苏青弦放下手机,突然为沈言最后微微的紧张而感到好奇。
不过,看来昨天晚上一番交谈很有效,刚才沈言短短几句话倒是没再「苏先生」长「苏先生」短,争论果然有利于感情的滋生。
话说回来,沈言这几次的表现完全不像之前他的外表所给苏青弦的印象,反而看来颇为单细胞直肠子,难道这才是沈言的真实面目?
其实沈言的那番紧张很好理解。在确定下见面议程后,他又想到了那次在肖远峰和苏青弦联手打压之下被摧残过的小心灵,所以紧张了一把。
不过等到下午时分,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同时也算是准备进入新的人生开端。
虽然从企业主到打工的,还是有一定的落差。不过经过了前面那段昏暗时光,好歹也算有了少许铺垫,不至于凌空落下摔到七零八落。
所以当沈言出现在苏青弦的秘书之前时,已经回复了当年笑容平静温和又充满朝气的样子。
苏青弦的秘书叫陈曦,喜欢人家叫她Sissy,看到沈言就笑着说道:「沈先生到了?请稍等,我通知苏先生。」
这是沈言和她的第一次见面,对方的反应却熟稔而自然,沈言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趁着女秘书去见苏青弦的空闲,沈言仔细琢磨了下对方的态度。从昨天苏青弦的表现,到今天女秘书的笑容,似乎都意味着对方很是看重他。
对比之前苏青弦客气又生疏的表现,真是天堂与地狱的差别。
对于这种剧变,沈言也推敲过,得出两个可能性:
一,苏青弦在自己身上的图谋关系重大。
二,苏青弦突然觉得自己格外顺眼。
说实在,第二种可能性在沈言看来实在不大,就算知道那才是接近真实的答案。所以沈言对于今天下午此行还是抱着很深的警惕感。不过既然昨晚上头脑发热已经收下了苏青弦的八百万,用人手短,捂进口袋的钱就很难再吐出来,所以只要苏青弦要求不甚过分,沈言决定都全力以赴。
Sissy再度出现在沈言面前,依旧笑容满面:「请进吧,苏先生在等你。」
这番用词再度让沈言小小惊吓了一把。
苏青弦的办公室非常大,采光甚好,虽然书、档案夹以及其他各色事物繁多,看起来却不凌乱,只不过让走进办公室的人都充分理解到这间房的主人事务繁忙。
苏青弦正在看东西,听到沈言的脚步声后抬起头,沈言这才看到他戴着副无框眼镜,平白添了几分书卷气,年轻俊雅了几分,也把苏青弦平时颇有些睥睨众生的眼神遮了不少。
沈言心里叹气。可见上天到底是不公平的——怎么可以既给予苏青弦家世、财富,又给他气质和外貌呢?
上天不公至此,这几件东西中间随便哪一件可能都是别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苏青弦却是浑身上下一抓一大把似的。
苏青弦扬了扬下巴,示意沈言坐下,沈言的表情实在有点古怪,貌似又在不知名的空间出神发呆,逼得苏青弦不得不开口:「等下,Mike——我是说肖远峰——很快就到,让我看完手里这几页。」
沈言坐了下来,「怎么还在看纸本文件?」他看了看苏青弦桌上的电脑。
「方便,我还是比较习惯纸张。」
两人在进行了这么一番毫无营养的对话后沉默了下来,苏青弦继续专心于手上薄薄几页纸,沈言则开始百无聊赖地四顾。
苏青弦说自己喜欢古董,光看这间办公室是看不出来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陈设,只是在苏青弦的办公桌以及室内另一张小会议桌上放着两盆观叶植物,算是摆设。
依照以往沈言所认识的醉心于古玩的人,一般办公室即使不放贵重的收藏,也要放几件小陈设以便把玩。
沈言对于拿到的那张八百万支票的沉重度又有了新的估量。
办公室的门被很随意地敲了下就打开了,肖远峰的脸凑了进来,满脸堆笑:「老大,召臣何事?」颇为调侃的语气在看到沈言时被噎了进去,肖远峰的脸上有一剎那是尴尬和不解:他没听说有其他人在啊。
在认出沈言的脸后,肖远峰愣了一愣,「嗨」了一声后,厚脸皮的装成啥也没发生一般踱了进来:「沈先生,又见面了。」
苏青弦摘了眼镜,放下文件:「Mike,你上次提到需要沈言帮忙的企划怎样?」
肖远峰有点惊讶,不期然想到苏青弦当年那句「上善基金从来不是扶贫解困的地方」时的神色,冷冷淡淡,平静异常。
怎么?现在的新形势是国家鼓励企业扶贫解困并决定给予一定资助了么?
分神之下,肖远峰开口说了一句令气氛down到冰点的话:「那个企划?已经解决了啊。」一开口,发现苏青弦的面孔瞬间冰冻,肖远峰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可怜的是,他还完全不知自己是踩到主上哪一片逆鳞了。
随着苏青弦的脸一阵发青,沈言的脸也青了一下。
于是,温暖的采光良好的室内,只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仅以呼吸表示彼此的存在。
苏青弦分明能听到乌鸦飞过并幸灾乐祸的声音,一只接着一只,空气中很是热闹,而他则很是黑线。
好吧,他承认是他失策,应该先问下肖远峰有关于那个企划的事情,如果预先问一下,绝不至于出今天这等乌龙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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