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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魔+番外 作者:吴沉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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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睿。”黄品锡在他身后轻轻喊了一声。
    黎承睿转过头,微微笑了一下,哑声说:“我没事。”
    黄品锡目光担忧,却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走,跟我回家吃饭,我跟你嫂子说了,今晚煮你的份,我那里还藏着一瓶好酒,我们兄弟不醉无归。”
    黎承睿反手按住他的手掌,突然间就热泪盈眶了,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我知道,”黄品锡点头说,“你很难过,没事,在兄弟面前哭一次,哭完了就好。”
    黎承睿摇摇头,眨眨眼,仰头把眼泪逼了回去,勉强说:“流血不流泪嘛,我又不是女人。”
    黄品锡看着他,想了想,吐字清晰地说:“你可以去追回他的,阿睿,既然这么喜欢,就去把他追回来,有什么不能摊开来讲的?他也是个大人了,未必讲不通,人生几十年,顾不了那么多的……”
    “你不明白,我跟翊仔,不是能用沟通解决问题的,”黎承睿打断他,沙哑着声音说,“就在刚刚,我看着他走,我突然间就明白了,世界上也许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但没有一条路,可以从我这里,走到他那里……”
    黄品锡动容,目光悲悯,过了很久,叹了口气说:“那就去喝酒吧,醉一场,心里会好受点。”
    黎承睿点点头,说:“好,好似有很久没一起拼酒了。”
    黄品锡笑道:“所以这次喝个痛快。”
    他们两个人便如此堂而皇之地早退,从下午一直喝到深夜,黎承睿中间吐了一场,回去后又继续喝,他很难醉,因为他酒量好,神智是训练出来的清醒,该说的不该说的一清二楚,但喝到后来,他忽然就格外想象林翊了,想得整个心都抽疼,他克制不住想见他,就像饮鸩止渴,渴望抛开一切,只要再见一面就好。
    后面的记忆他有些迷糊,似乎他真的深夜打车去了林翊楼下,他其实不知道林翊是不是还住在那,可是那栋记忆中的大楼,令他无比怀念,仿佛是一个心目中的祭坛,一个清醒的时候无论如何不会去触碰的圣地。
    
他觉得那应该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片段,或者是酒后产生的幻觉,不知道黄品锡给他喝了什么酒,那个幻觉清晰得可怕。他在那个幻觉中又看到林翊,穿过那栋旧大楼昏黄的路灯,就如多年以前那样,轻灵俊逸的少年穿过夜晚微凉的空气,走近他,冲他可爱地微笑,抱住他,叫他睿哥。
    然后,他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一个地方,黎承睿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不在乎,他只知道他跟林翊在一起,哪怕下一秒钟有人举枪射击,或者举刀相向,都无所谓。
    他在那个幻觉中想也不想地就亲吻了男孩。这是一个倾注了所有思念和全身力气的吻,他贪婪地侵占少年的唇舌,搅动他口腔中每一个角落,把他的身体紧紧嵌入体内,他吻得潸然泪下,他听见自己哽噎着说,我爱你,我爱你啊。
    可是爱没有用,我知道,我知道。
    在那个幻觉中,林翊一声不响地任由他抱着,温顺地纵容他每一个动作,在他的亲吻中激烈回应,甚至主动贴近他的身体,摩擦他,令他浑身热血燃烧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林翊皮肤的光滑和温润,腰臀线条美到令他落泪,这是他深爱的人,他在清醒中无法去触碰的身体,他在狂热中悲哀而无望。世界上有无数条道路,可是没有一条路通往你。
    我找不到通往你的路。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黎承睿绝望地问林翊,他不再是那个冷静的黎警官,他褪下所有的社会责任,褪下所有的原则和坚持,此时此刻他的情感和痛苦几近崩溃边缘。他向他的爱人求救,他问他,这样无处可逃的孤独,他一个人该如何是好?
    林翊没有回答,他只是更紧地抱住了黎承睿,更紧地贴近他的身体,更温柔地亲吻他,让他放松,他在这种温情的对待中昏昏欲睡,就在陷入黑沉沉的睡眠前一刻,他恍惚听见林翊在他耳边叹息,用极轻的声音,像呢喃,像自言自语,他带着无尽的怜惜,一边吻他,一边说:“傻睿哥,你太累了,睡吧,别想那么多,都交给我,都交给我吧。”
    于是他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浑身都松弛了下来,他安心地入睡。这五年中从没有这样安逸地入睡过,就如回到羊水中的婴儿,安全而舒适,似乎在无尽的黑暗中,孕育着光明和希望的可能,尽管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却足够踯躅寒冬的人产生继续走下去的信心。
    走下去,也许终有一天会走出困境也未可知。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黎承睿微眯了双目,认了一会,才发现自己是在自己的寓所中,躺在自己的床上,外面飘来米粥的香味,隐约间还有人的说话声,黎承睿多年的警觉立即惊醒,他翻身起床,突然一阵头疼袭来,疼得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房门被人打开,他居然看见席一桦。
    黎承睿全身的戒备松下,捂着头闷闷地问:“桦哥,你怎么在这?”
    “阿品说昨晚跟你劈酒,你醉得不行,怕你今天没人照顾,就给你大哥打了电话。阿俊今天实验很忙,我正好没事,就过来了,顺便把菲佣借你用两天。”席一桦走过来,拉开窗帘,皱眉说,“你这个房间多久没清理了,一股怪味,赶紧起来。”
    黎承睿厌烦地闭上眼,默默想了一会昨晚奇怪的幻觉,立即翻身起来,到处找电话。
    “干嘛?”席一桦问,“头不疼了?”
    黎承睿问他:“阿品什么时候送我回来的?”
    “不知道,他给我打电话是早晨,”席一桦回忆了一下说,“大概是七点左右,我刚刚晨练回来。”
    黎承睿沉下脸,拿起床头电话拨到大楼保全处,问:“我是黎sir,想问一下我喝醉了是谁送我回来。”
    对方描述了一通,确实是黄品锡的相貌,黎承睿忍着头疼又问时间,回答是清晨六点左右。
    黎承睿心里生疑,他又给黄品锡的太太打电话过去,问:“嫂子,我是阿睿,昨晚打扰了,我是来道歉的,希望我昨晚没给你们造成太大麻烦。”
    黄品锡的太太跟他一样性格爽朗,跟黎承睿也很熟,听了笑呵呵地说:“自己人说这么客气干嘛,男人老九一起喝下酒发下癫也没什么,你有空随时欢迎你来啊。”
    黎承睿客气了几句,又问:“嫂子,我是几点走的?我都没印象了。真是失礼。”
    “哦,五点多吧,我还睡着,本来我就说让你继续在客房休息,可很不巧,今天早上阿品跟我约了去亲戚家有点事,我们怕你起来没人照顾,就把你送回去了,阿品有给你大哥打电话,让他们照顾你的,你怎样,有没有不舒服?”
    “我很好,谢谢。”黎承睿颓然放下电话,他也说不出心里的遗憾是什么,抬起头,正看上席一桦审视的目光。
    “怎么回事?”席一桦皱眉问,“你像审案一样,怕黄品锡撒谎还跟他老婆求证,有什么不对?”
    “我,”黎承睿揉揉额头,说,“我喝醉酒后,有些奇怪的幻觉,我以为是真的……”
    “什么幻觉?”席一桦问。
    “没,”黎承睿摇摇头,“因为奇怪,所以我才要求证。”
    席一桦古怪地笑了笑,说:“不会是性幻想吧?”
    黎承睿不理会他,自顾自起来,进了盥洗室拿冷水冲了冲脸,感觉好受了些,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会,突然回去卧室,拨打了黄品锡的电话,问:“阿品,老老实实,你是不是在我酒里加料了?”
    黄品锡在电话那端笑嘻嘻地说:“问那么清楚干嘛?反正我不会害你。”
    “你多事,”黎承睿不客气地说,“我今早起来吓出一身冷汗你知不知道?”
    “怕什么?”黄品锡没正经地说,“我只是在你酒里放了助眠的东西,一看你的样子都知道你睡不好,怎样,睡过一觉,心情好多了吧?”
    黎承睿叹了口气,过了一会说:“别想我谢谢你。”
    “不客气啊,”黄品锡哈哈大笑。
    黎承睿挂了电话,转头看到席一桦询问的眼神,只好含糊地说:“黄品锡这个混蛋,在我酒里加了东西。”
    “所以?你酒后乱性了?”
    “怎么可能?”黎承睿皱眉说,“要这样我非收拾他不可!”
    席一桦好整以暇地说:“他应该不会对你有坏心。”
    “他就是太好心。”黎承睿叹了口气,却还是笑了笑说,“算了。”
    “你没什么事瞒着我们吧?”席一桦正色问,“阿睿,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要跟我们讲,我虽然不在警队,但老关系还在……”
    “没有,”黎承睿摇摇头,“谢谢桦哥。”
    席一桦点点头,低头看了看表说:“我到钟接阿俊了,你自己照顾自己,菲佣这两天都会过来给你煮饭,不要苛待自己。”
    “嗯,我送你。”黎承睿点点头,他把席一桦送到门口,席一桦临出门前,皱眉看了看他,说:“我再说一遍,你有事要跟我们讲。”
    “知道了桦哥,你这么啰嗦,小心俊哥嫌弃你。”黎承睿开玩笑说。
    席一桦想到黎承俊,面目柔和了许多,笑而不语地转身离开。
    菲佣留下粥后也走了,黎承睿坐下来给自己舀了一碗,吃了几口,忽然电话响了,他一看,是阿Sam打来的。
    那就是案件的事了,黎承睿忙接了电话,说:“是我,怎样?”
    “阿头,阿良刚刚给我电话,说新界北警局收到市民的感谢信,已经有电视台过去采访了。”
    黎承睿有种不好的预感,问:“不会是老鼠黄的事吧?”
    “是的,”阿Sam叹了口气说,“就是昨天那个阿婆。事情闹上媒体了,法官不会同意我们跟他做交易的。怎么办,金彪后天就会被引渡回港,不出两周就要起诉他了。”
 
 
86、重逢(五)
 
    电视上,诈骗案的受害人家属捧着老伴的遗像哭个稀里哗啦,没有比这种媒体叙事更能煽情的了。
    黎承睿冷淡地抱臂看着屏幕,他在主持人小姐用不乏怜悯的声音讲述完这个故事后正待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劝诫性话语时果断拿起遥控按下了关机。然后,他转头看着阿Sam,问:“你怎么看?”
    阿Sam口气中有按捺不住的焦急:“事情恐怕要糟,老鼠黄跟我们做交易是他作证,我们这边不起诉他,将他这单案子的案底抹掉,可现在事情都出了街,被媒体盯上的话,这个交易哪里还能做?但没有老鼠黄,我们这边根本没有证人指控他,阿头,现在是进退都难,老实讲,我不知道怎么办。”
    黎承睿神色平静,转身坐下,端起自己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对阿Sam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就只会讲一句进退都难?不难我还用得着问你?不难我们还弄得着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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