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隽鹏瞪着他,抬手就狠狠地一拳打在他脸上。"易卓,你个混蛋!"
这一次易卓不再在吭声,他用拳头回话。
妈的,混蛋!关隽鹏他不是,他就他妈的往死路上奔!一切都玩完然后他就满意了,是吗?!
易卓为他们做了决定。他说停止,关隽鹏听从了,尽管其中有暴力出现。他们受了伤,那晚,伤痕累累,没有更轻一点的一方。
易卓在这件事上错的离谱,所以他学会了向关隽鹏妥协。
天使的礼物 第八章
易卓侧躺着,尽量弯下身,护士帮他扶着蜷起来的腿,而关隽鹏只能在一边看着他们撩起易卓的衣服,消毒脊椎那里的皮肤,局部麻醉,然后,从医疗器械车上取出一支外形怪异如锥子一般的细针。 ­
他没意识到自己在走向易卓,直到易卓说:"这不疼,我几乎都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是如果你做出什么吸引医生目光的举动,那就很难说了。"
关隽鹏低声--几乎是无声--地咒骂,强迫自己挪开视线,把脚钉在距离易卓两尺的位置。"这对我很难。"他叹气,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两手神经质地揪着自己大腿两侧的裤子。如果他不能握着易卓的手,天哪,那至少让他抓着点什么东西吧。这不是他‘想不想'做的问题。这是膝跳反射一样的一种条件反射,在他能够思考,能产生‘我要去安抚易卓'这种想法之前的本能反应。
去替易卓痛苦,那是关隽鹏的本能。强迫他去自我控制并不是人道的做法。
"我知道。"易卓温和地说,温柔的目光落在关隽鹏的脸上而不是自己的膝盖,"就几秒钟,一切就会结束。"
"这是个很简单的检验,连手术都算不上。它一点也不疼而且也没什么后遗症。"关隽鹏低声叨咕,显然是在说给自己听。他需要有人反复的跟他强调这点,"顶多有点酸麻,事后你得平躺上好几个小时。"
"对。"易卓安抚地肯定道,"不......"他忽然低声呻吟了一下,"等一下,停。"他转为英语急促地道:"请别动。"
"怎么?"穿刺针停滞在了他的第八节腰椎上,医生紧张地问:"疼痛?麻木?"就好像易卓还能更‘麻木'似的。
关隽鹏的手已经落在了易卓的手上,他紧握着易卓,比易卓更汗湿,关切地目光在易卓脸上身上扫视,一时没能抽出时间来怒视穿刺的医生。
"我不......我不确定......但针插进来的某一瞬间我好像感觉到了腿上的烫伤。"易卓混乱地说,不能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幻痛?但这肯定跟之前的剧痛不一样,程度要轻得多。
"这很奇怪......现在?"显然医生也迷惑极了,他审视着自己入针的位置:没错,虽然还没刺穿硬膜,但入针的感觉很对。
"现在没有,只是一瞬间。"易卓轻轻地摇头:"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那可能是......是我弄错了。"他低声说,那么茫然失落的目光穿过病床扶栏落在地面上。
关隽鹏握着易卓的手又再紧了紧。"他们会找出问题所在然后治好你。"他蹲跪下来,用自己的视线拦截住了易卓的,"不用担心。"
"希望如此。"如果不是尚未从一次空欢喜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易卓不可能在关隽鹏面前露出这样的软弱神态。
他是如此希望自己能够站起来,如此绝望的希望着。
"传呼麦克斯医生!"穿刺的医生吩咐身边的护士道,"紧急情况!"
"一定会如此。"关隽鹏笃定地道,"相信我。"易卓并没有麻木,并不是真的那么无所谓,他只不过假装如此好令关隽鹏放心,并借此给自己一点点活下去的勇气--如果他不在乎,如果他能接受瘫痪的事实,那么一切都会容易许多。 ­
他甚至都不想让自己再去尝试,因为没有把握在新的希望--绝望的轮回中坚持下来。
易卓不该独自忍受这些。
"我很好,没问题。"感觉到了关隽鹏目光里的痛楚和怜惜,易卓转过手掌轻轻地回握了一下另一个男孩,努力忍住当众去抚摸关隽鹏头发的欲望。他的男孩不该肩负那么多--易卓的悲哀,易卓的绝望--而应该得到简单的幸福。
"不要再那么说。"关隽鹏摇头,语气中指责的意味远不及痛苦。
就在易卓能再辩护点什么之前,房门被用力拉开,麦克斯匆匆忙忙地走进来:"能感觉到你的腿了?虽然只是一瞬间?"他像风一样卷到了床前,戴上了手套,在入针附近的脊椎上摸索。
穿刺医生在旁边详细地讲解着事情经过,当然,奇怪地目光不时地扫过床上和床前的那一对。就算不能听懂他们的对话,但那些动作举止还有神态也实在......太不寻常了。
他们握手的时间也太长了,而且方式也过于......gay了。
"太奇怪了。"麦克斯自言自语地说,"我不认为那是......你的幻觉,易。"这男孩对于自己那两条腿的状况理智得近似于冷漠了。他一直在紧紧地约束着自己的期待值,致使态度悲观到了近似抑郁症的程度。"在入针的某一点上,你的感觉传导给了大脑。但其他位置这感觉又再中断......我们需要弄清楚为什么。"
"更多的实验?"易卓问,声音恢复到了平稳状态。
"对了,就是这样。更多的痛感测试,让我们找到你的痛点,从而找到出问题的神经。"现在麦克斯已经几乎能够确定是神经的问题,就在某一点上感觉信号被阻塞。
"痛感测试?"关隽鹏插嘴道,站起身来。他的身高太据压迫感了,所以当他的语气不善时很少有人能持相反意见。
麦克斯暗自叹气,但在这一点上他恐怕不能让步。"那意味着我们必须想方设法让易感觉疼痛,而且,扎更多的穿刺针进他的腰椎。"
下颌到嘴唇的线条是紧绷着的,关隽鹏冷冷地看着麦克斯:"你在跟我说用折磨他的方法来尝试治疗?"他说,声音冷硬。
"那没什么。"易卓道,眼帘微垂,看起来几乎是漠不关心的。
"目前没有其他方法能更快。"麦克斯回答,"而通常来讲,越早复原效果越好......易已经耽误了最佳时机,我希望你们能尽早做决定,我不......"
"承诺我你用这个方法能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关隽鹏打断他,不耐烦地,"我决不会再给你们一次这样的机会这么做。"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头脑中那场惨烈的天人交战无法掩饰地从他黑亮的眼睛里折射出来。
那有多痛苦?他不得不允许别人折磨他的爱人!关隽鹏永远永远都不能想象这种事情的发生!
"基本上我感觉不到。"易卓轻声安抚道,"如果我不能感觉到,那就不算难熬。"
"那是。"关隽鹏摇头,闭上眼睛。那至少对他自己是。他是如此矛盾:他希望痛点少一些,那样易卓就不会太痛苦,同时又希望痛点多一点,那样治愈的希望会大一点。
老天,他已经要崩溃了,但他绝对不能。
"那么我得请你出去。"麦克斯为关隽鹏的允许而松了口气。在这种测试中,他是绝对不能让家属在场的。那势必造成大乱。
关隽鹏深深地呼吸,直到他认为自己能吐字清晰:"我会在他的病房。"他说,一秒都没停留地松开易卓疾步走出门去。
他应该靠在门口,在他能达到的,离易卓最近的地方,但他现在真的做不到。他只想逃得远一点,更远一点。他说过他会永远在易卓身边,但是当易卓真正需要时他根本帮不上忙。
关隽鹏坐在易卓的病床上。这屋子现在显得有点空荡荡的。当易卓在这里的时候他身边总挤着一堆人,医生,护士,而且还是各司其职的好几拨,根本没有一点关隽鹏能插手的余地。哪怕就是掖掖被角这样的事也轮不到他。他只能像个摆设似的戳在一边。
易卓对那些仪器和准备步骤都熟悉极了,根本不用护士指导,显然在关隽鹏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而这一次,他也不让关隽鹏插手,甚至都不让他碰他。
但这没用。关隽鹏在心里哼了一声,有点得意的。好吧,好吧,就满足易卓吧。
关隽鹏知道易卓怕什么,但这肯定是躲不过去的。就算他一根手指头也不碰易卓,那些敏感的......呃,应该说有一点头脑的医生护士也迟早会看出来。他们深爱彼此,而这无从掩饰。
到那时易卓就没有理由阻止关隽鹏了,在他们强烈需要彼此的触碰来相互抚慰的时候,他们可以分享指端传来的温度和力量,甚至一个吻。
关隽鹏需要,易卓也需要。无论他们怎么伪装坚强,那也填满不了心头那个由惶恐害怕形成的漩涡。
关隽鹏踢掉了运动鞋,把两条长腿缩到了床沿上,下巴搁在并拢的膝盖之间,蜷缩的像个被遗弃的流浪儿。他一点也不痛,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但他的心脏却清清楚楚的有着痛极了的紧缩和悸动,周身的肌肉紧绷得像是刚打完一场异常艰苦的比赛,最糟的是他没法呼吸。可能用不了多久他就需要一台自己的呼吸机了。他可以躺在易卓的旁边......操,他们到底在对易卓做什么?!为什么需要这么久?
恐惧,但更像自责的东西在身体里缓缓流动,在每一次关隽鹏无法自抑地想象着可能发生在易卓身上的事情时躁动就变得激烈起来,就像是烈火在身躯里焚烧。
他不能......他不能保护易卓。
而保护易卓是他所能想象的,整个生命力唯一无法放弃的事,几乎是他生来就想做的事。
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吧,是,他承认这世界上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不行吗?如果需要,他可以有宗教信仰,他可以很虔诚,如果有谁,不管是谁,只要能帮帮他......
就像是在回应关隽鹏的祈求,麦克斯风风火火地推门闯了进来:"我相信你是易在美国惟一一位的亲属,是吗?"
因恐惧而生的鸡皮疙瘩立刻就铺满了关隽鹏裸露的肌肤:"对,我想是。怎么了?"他直起了肩背,戒备地等待着可能到来的......任何东西。
"易已经失去意识,所以我现在需要你的同意,进行易的腰椎手术。"麦克斯知道自己这么说对关隽鹏来讲远远不够,但现在的时间容不得他详细的解释。"首先你必须知道的是这个手术存在着相当高的危险性......"
"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失去意识?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他把一个好好的易卓交给他们,虽说进行的是痛点测试,但也不至于下手重到令人--尤其是易卓--失去意识吧!关隽鹏跳到了地上,狠狠地瞪了麦克斯一眼大步向门外走去,连鞋都顾不上穿。
"在我们找到第二个痛点之前他发作了,"麦克斯随后紧跟着,"就是之前的那种灼痛,而他太虚弱了以至于不能承受。知道吗?他第一次发作的时候正努力坐上轮椅,绝望的希望自己的腿能支撑一下;第二次是努力从柔软的沙发上坐起来;第三次......他企图踢开我的手;而第四次是因为穿刺针落到了某一点。这意味着这就是那一点,我们要找的那点。在病发的时候病区的细胞生物电异常活动,恰好能帮我们找到病变位置或者......精确到细胞。现在,你要决定我们能不能进行这个手术。"
关隽鹏的身体骤然停顿:"手术成功他能站起来是吗?那么......副作用或者......手术风险呢?"他问,声音微微颤抖。
"如果判断正确而且手术成功,易能恢复行走能力;如果失败,神经纤维断掉......他就永远都没有机会,同时膀胱和肛门括约肌也会随之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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