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尽头是座古色古香的建筑。他漫步走过去，发现是座教堂。 

 

 

"早，小伙子。"在台阶上打扫的神父抬头时看到他，微笑着打了声招呼。那微笑让人心情平静。 

"早，神父。"罗斯杰点头道，视线探望进敞开的大门里。"如果我不是个信徒，能进去看看吗？"他问。 

"当然，"神父点头，抚摸着颈上的十字架，"上帝保佑你。" 

罗斯杰不知道有没有上帝，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灵魂。世人或许因为未知而恐惧着，因为没有人知道越过生死线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注视着那个受难人的雕像，好奇他到底为什么要去忍受痛苦。听说是为了所爱的世人。如果他承认自己的爱是无私伟大的，却又为什么不能承认另一种爱。 

 

他是上帝之子。 

如果上帝是个慈父，他又为什么忍心让自己的儿子受苦？如果上帝真的存在，他为什么会令好人受苦？ 

"如果你在，"罗斯杰轻声而又虔诚地说，"请显示神迹。" 

 

天使的礼物 尾声 

 

尾声 

 

易卓不是佛教徒，不是天主教徒，当然更不是伊斯兰教徒。因为他知道无论在哪一种宗教信仰中，同性之爱都是肮脏的禁忌。同性恋者是不被众神皮庇佑的。他知道未来只有靠自己努力。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命运有着更多的挫折。但他不后悔。 

他愿意为这份爱付出一切，哪怕死。 

 

易卓猛地睁开眼，发现怀里躺着的是熟睡的关隽鹏。他感觉自己做了场噩梦，直到此刻心脏仍然悸动的厉害。但他不记得那到底是什么。 

但没有比失去关隽鹏更可怕的事情了，不是吗？而此刻关隽鹏就在他的怀中安睡。这就够了。 

易卓低头着凝视如婴儿般在睡梦中微笑着的恋人。 

初秋的北京天气不是一般的闷热，国篮的宿舍没有空调，就算一个人躺在那宽一米二的床上也受不了，更何况他们两个大个子挤在了一张单人床上。关隽鹏热得满头大汗，但并没有因此而拉开两人的距离。就算是在熟睡中，那男孩也下意识的紧紧依偎在易卓的肩头，搭在易卓腰上的手扣得那么紧，仿佛一个松脱易卓就会整个人消失不见。他珍惜他们这有限的厮磨时光，不想错误的流失一秒钟。 

易卓微微移动了一下，他支撑着自己上半身的手臂有点发麻。几个小时了？他这么搂着熟睡中的关隽鹏。拽了拽黏腻地贴在身上的四角短裤，易卓知道自己今天的训练肯定完蛋了。不足的睡眠，麻木的肢体，扭得酸痛的背，更别提身体深处那场不太成功的肛交带来的火辣不适，他还是祈祷不要丢太大的人吧。 

关隽鹏喃呢着又贴了过来，大概是在睡梦中也不太满意刚刚易卓拉开的距离。 

 

易卓忍不住微笑，抬手抹去关隽鹏额角的汗水。他很少做出这么温存的举动，在他们两个都清醒的时候。或许关隽鹏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易卓心里对他的感觉。他们相处的过程中他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对关隽鹏指手画脚，管东管西，就像他做队长的后遗症。关隽鹏也总是抱怨易卓太冷淡，太理智，太......无情。他总是推开关隽鹏，根本不顾关隽鹏的感觉。 

易卓轻抚着关隽鹏的面颊，那里微微红肿着，因为前一天中午的那记耳光。他不是个好男友，好恋人，易卓自己也知道，他就像他痛恨的老爸那样，永远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在另一方面，他想他也遗传到了。他原来以为父亲薄幸，不过现在看来多半是母亲的去世已经毁了父亲的整个世界。他已经死去，就在那场灾难中。易卓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如果他失去关隽鹏或者他未能保护好关隽鹏，让任何坏事降临到他的身上。他跟关隽鹏一样反感自己的保护过度，可他就是没办法停下。他不能失去关隽鹏，否则他将生不如死。 

易卓应该承担自己身为人子的责任，但他那么害怕。他想要关隽鹏陪在他身边，他对借调到NBA的未知的前途是如此恐惧，慌张得如同迷途的羔羊，以至于眼前一片漆黑。但他不能够允许关隽鹏就这么跟随他一起去美国。他没办法在未知的伤害面前保护关隽鹏周全，而他永远也不会让关隽鹏置身于危险境地。关隽鹏会为了他而受伤，这种可能让易卓无法呼吸。 

易卓不够聪明，也不够勇敢。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的珍宝，什么也不可能会让他后悔。 

现在，让他目不转睛地享受他们分别前的那72小时时光。 

送易卓去美国的队伍可以算是浩浩荡荡，虽然人数并不是众多，但身高太过扎眼，几乎吸引了候机室的全部视线。 

"干什么？都！不过是借调个一年半载的！"易卓拍了拍手，就像在赛前的讲话。"你们别那么沉重，给个笑脸，兄弟们！"这场景有些熟悉，就像是他已经重放过无数次。而现在并不是在赛场上，易卓摇了摇头。 

 

"保重，哥们。"罗斯杰说，在易卓的肩头砸了一拳。 

"兔子，等我安顿了，就麻烦你吧我爸发过来。"易卓还有话想嘱咐罗斯杰的只是当着许多人无法开口。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罗斯杰会明白，他会把一切做的妥妥当当，哪怕事情看起来根本不可能。 

这就是朋友。 

"放心。没准儿那时候我想你了，一齐发过去了。你得接收啊！"罗斯杰笑道。 

"行啊！"易卓拍了拍罗斯杰的肩头。心里咒骂着机场人怎么这么多，他想和鹏鹏拉拉手都不行！易卓不看也感觉得到，关隽鹏的目光火一般地在自己身上燃烧。 

 

"得，兄弟们，易卓也该进闸门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太他妈的闷热了，到我哪里喝两杯冰镇啤酒怎么样......鹏鹏，你不会喝酒，你别去了。"罗斯杰含笑瞥了一眼易卓，搂着邝祖辉的肩膀拉他转身。 

"老大，你自己当心，一切顺利！"邝祖辉早就闷的难过，恨不得立刻结束这压抑的告别，用冰镇啤酒洗个澡。他跟罗斯杰抓做堆走在一起，谢烽走在他们两步开外。忽然这身高两米以上的大汉停住了脚步："鹏鹏他怎么不会喝酒了？"他说，"兔子你忘了，他酒量......" 

谢烽迎头拉了他一把，"走，走！哪儿那么多废话！ 

而这边罗斯杰简直是在挟持着他往门口移动。 

 

 

"靠，你们干嘛？"邝祖辉挣扎道。 

 

易卓看着关隽鹏。莫名的恐惧骤然袭上心头，就像他们这一次分开便会永远失去对方。他想他真的想抱抱那男孩，他需要勇气和力量。老天哪。但他不能。"鹏鹏，呃......我这次要是真的沉了......有件事我求你。"他抬手，就差那么一点就抚摸上关隽鹏的脸颊，在最后那一瞬间他恢复了理智，硬生生地放在了关隽鹏的肩头。"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你能记住么？" 

 

 

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关隽鹏的手抖了一下。"抱歉，我想不能。"他慢慢地说，突然地靠进了易卓，就象在赛场上的一个过人假动作，在易卓能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勾住了易卓的脖子，把那个男孩猛地拉到了他的怀里。他把自己的唇贴在易卓的唇上，舌头在易卓能够拒绝之前就已经探入了易卓的口腔。 

 

 

那是一个深吻。就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室。 

邝祖辉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我没在做梦啊？"他问自己。关隽鹏在侵犯易卓？就在最初那瞬间易卓似乎反抗了一下，但一秒钟后他就搂住了关隽鹏，两手在关隽鹏的背上摸索游移，怎么看也是加深这个吻而不是在停止。 

 

 

 

"到底发生了什么？"邝祖辉已经完全没思路，就像数学考试中一样。 

"他们就不能等等？"谢烽两手在胸前交叉，侧头对罗斯杰道。 

罗斯杰摊手。 

 

 

 

"我想你的计划要改变了，我应该为自己作出决定。"在能够拉开一点距离的时候，关隽鹏说，微微有点喘息，面上是一个过人成功的得意笑容。"我在国篮恐怕待不长了。"他说，指了指那么大一票目瞪口呆的观众。"现在有两条路。第一，你看看能不能帮我联系某个NBA球队，我们争取一下让老夏也把我这个祸害送出去；第二，我就从了我爸妈，去美国留个狗屁学，然后弃篮从医。我觉得都挺好，你看呢？" 

 

 

易卓无奈地摇头，"我能说什么？"他说，然后转过头去瞪视着罗斯杰。 

"与我绝对无关。"罗斯杰张开双臂，显示着自己的无辜，"这绝对是那天才自己的主意。" 

"怎么回事？"邝祖辉孜孜不倦地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一对？同性恋？"他的脸色就像吃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这怎么可能？" 

 

 

 

"嘿，我说你......"谢烽揽着邝祖辉的肩膀，企图把这白痴拉离现场 

"离我远点！"邝祖辉条件反射地跳离谢烽的胳膊，戒备地道。 

"操！"谢烽怒道，"我就算是搂着狗屎睡觉也不会对你感兴趣！你丫的紧张个屁？" 

 

这可太伤人了。邝祖辉郁闷地转向罗斯杰："他们都怎么......" 

 

 

 

"如果一个人被当狗屎对待，那八成因为他就是狗屎。"罗斯杰冷冷地说。 

邝祖辉傻看着他，应该说他们。"你们......我......你们怎么一伙的了？你们俩......"他狐疑地道，今天刺激太大了，他的世界忽然翻了个个儿。"你们搞就搞好了，也不能歧视异性恋啊。"敌意的目光刺得邝祖辉浑身难受，他委屈地说。 

"操。"谢烽道，翻了个白眼。 

 

 

"你丫找个地方偷着乐去吧，异性恋。"罗斯杰嗤笑道，"亏你身边那俩是同志，不然别说异性，你他妈连母猪的毛都摸不着。" 

邝祖辉思忖了几秒钟，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暗自窃喜关隽鹏不喜欢女孩。然后，他同情地看了看谢烽。这哥们可怜，如果罗斯杰象关隽鹏那样他就不用为挽回宫念娇绞尽脑汁了。"我应该去约海茗！"邝祖辉坚定地说。他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之不易，他得好好珍惜。"你们去喝酒吧，回见！" 

 

 

 

"有异性没人性。"谢烽骂道。 

 

"至多两个月，"易卓对关隽鹏道。他们两个没有时间理会另外一边的吵闹，登机时间已经要截至。"不管哪条路，我们美国见。" 

 

 

 

"好。"关隽鹏得意洋洋的神情一直没擦掉，他眉开眼笑地说，"到时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