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作者：asatuki

 

　　第 1 章

 

　　

　　

　　凌辰躺在地毯上，仰面看着被刷成天一般蓝色的天花板，那尾肥硕的红色金鱼在装着蓝色砂石的鱼缸内游得安闲，难得的安静下午，从外面射进来的阳光已经没有正午那么强烈，直叫人昏昏欲睡。

　　安蓝进门的时候，凌辰真的睡着了。白色的笔记本电脑在地板上跳着可爱的卡通屏保，金鱼在鱼缸内对着面对它睡着的凌辰吐泡泡。太阳的余晖洒在地板上，洒在凌辰的身上脸上，一层细细的绒毛和打着颤的睫毛，构成了宜动宜静的画面。

　　踩着软质拖鞋走过去，安蓝蹲下推动凌辰。“喂，别在客厅睡觉，回自己房间去，要是生病了我可不乐意来照顾你。”

　　凌辰转个身，咕哝两句就是没有睁开眼睛。

　　安蓝没有办法，回自己房间抱来条毯子轻轻盖在凌辰的身上，又将鱼缸推着远离凌辰一些，顺手将电脑给关上。

　　这个孩子，难得的周末也不出去逛逛，像他这个年纪不正是在爱玩的阶段吗？安蓝摇着头，转身进厨房拿常喝的饮料，才往杯子里倒上一半，客厅就传来了凌辰万年不变的手机铃声。

　　一个翻身，凌辰裹着毯子在地毯上坐了起来。脸上还留着地毯斜纹走向的印子，眼神的焦距也没有完全回来，呆呆地看着在地板上又唱又闪的手机。

　　“怎么不接？吵死了。”安蓝靠在厨房的门上，拿着装了番茄汁的杯子凉凉说道。

　　“唔，你回来了。”爬过去一些，凌辰看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

　　迟靖。

　　“怎么还不接？”安蓝走过来，弯腰从凌辰的手机夺过手机，看了上面显示的名字之后瞥一眼又倒回去的凌辰，按下接听键靠在自己的耳朵边。“这是凌辰的手机，他现在不在，手机忘在家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在晚些时候打来，要是有什么比较急的事情我可以帮您传个口信。”

　　“你谁呀？”电话那头的迟靖显然不乐意听见安蓝说的这段话，语气很冲。

　　“我？我是凌辰的朋友。”

　　安蓝好笑，眼睛看向地上的凌辰。这孩子虽然又闭上了眼睛，但耳朵觉对没有问题，话筒里的声音在空荡安静的室内能传出老远。

　　“什么性质的朋友？还有，你刚才说的家是什么意思？”

　　“性质？家？”

　　安蓝的趣味向来奇怪，凌辰静静等着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凌辰知道，不管安蓝说什么，迟靖一定会在这通电话结束之后有摔手机的冲动。

　　“家就是我和凌辰住的地方。您要是不知道，看来辰也没有和您交心到哪儿去，我多说了也没有用，您还是晚些时候再打来直接问辰吧。”

　　直接挂了电话，安蓝紧挨着凌辰也在地上坐了下来。凌辰裹紧毯子朝着安蓝的方向靠了靠。“他一定生气了，现在在瞎猜呢。”

　　“你心疼？心疼干嘛不接他电话？”安蓝一个白眼，继续喝手中的番茄汁。

　　要说凌辰和迟靖，那就真是一个长久的故事了。分别是世交的两家的独子，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两人，现在却是闹到避而不见。不怪别的，就因为凌辰在试着交了小女朋友之后才发现所谓的爱情其实早就滋生在迟靖的身上了。

　　追着早两年考到A市的迟靖，凌辰也来了这里，可惜迟靖一句兄弟将凌辰准备了很久的告白彻底打死。不想迟靖从此远离自己的凌辰只能戴着面具和迟靖维持所谓的兄弟关系，看着迟靖和一个个女孩交往又分手。

　　直到某天，迟靖抽着烟玩着网游说出玩笑一般的话来。“凌辰，我突然发现男人也是能喜欢男人的。你当时喜欢我就是那种感觉吧。靠！我他妈看上你宿舍那小四川了。”

　　第 2 章

　　

　　

　　感觉？感觉这东西没法描述。凌辰捂住突然抽筋般疼痛的胃部，那段时间为了避免和迟靖单独相处时会尴尬，他会叫上宿舍的小四川陪自己。没想到……那个口口声声说男人之间只能做兄弟的迟靖，看上了同为男人的小四川。

　　游戏中的人物停止了行动，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不管迟靖在边上怎么叫在游戏中怎么掩护，“凌辰”还是光荣就义了。

　　看着气急败坏的迟靖，凌辰就在想，原来这个人每次到我学校来都不是为了见我，而是为了见让他动心的小四川。

　　扔下兴致浓厚又开始新一轮游戏的迟靖，凌辰独自走出网吧。徘徊在南京的街头，凌辰不知道自己来这里的意义究竟何在。高考的成绩，完全可以去更好的上海或者北京，但他说服了自己的父母追着迟靖来了这里。可现在，迟靖当着他的面说喜欢上另一个男人。

　　也不知晃了多久，也不知晃到了哪里，凌辰只觉得胃部越来越疼，每想一次迟靖的名字，那种疼痛感就加剧一些。

　　最后，凌辰还是靠着双脚走回了学校。路过公告栏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顶着雀巢发型的男人在贴一张浅蓝色的纸。

　　“你想找人合租？”凌辰问。

　　“嗯。”男人动作停下，拿着已经刷上浆糊的合租广告转身看捂着胃部的凌辰。

　　互相的打量，互相的评估。

　　俊朗的男人突然笑了出来，将手里的广告揉成一团扔进边上的垃圾箱。

　　凌辰问：“我合适不？”

　　男人说：“你以为我干嘛要扔广告？呵……你好，我安蓝。”

　　奇怪的名字。凌辰想着，嘴上答道：“我叫凌辰。”

　　于是，凌辰搬离了学校的宿舍。那样，他不用面对能让迟靖动心也真心和自己做朋友的小四川。更重要的，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就能离开迟靖。

　　房子其实就是安蓝的。就像安蓝的名字一样奇怪，房子内到处都能看见和蓝色有关的物品。安蓝说他真正的名字其实不是这个，只是因为喜欢蓝色才将名字改成安蓝。

　　合住了一周，凌辰就知道安蓝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因为在安蓝的手机内有他和另外一个男人亲密的合影。

　　“我没有打算瞒你。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咱们是一路人。”安蓝用水蓝色的毛巾擦手，对着凌辰说，“你信不信，人的身上真的有一种磁场。”

　　“我不喜欢男人。”凌辰翻着白眼说。

　　“我也不喜欢男人，可我就是喜欢他。”安蓝看着手机屏幕中的那个他，笑得有些神伤。

　　安蓝的故事要比凌辰复杂多了，但安蓝还是在喝了三杯番茄汁之后说完了。凌辰默，感慨所谓感情这玩意儿就是用来折磨人的，没带考虑，告诉安蓝关于迟靖此人的种种。

　　听完凌辰的话，安蓝笑，揉他的头发。“你真的认为迟靖是看上小四川了？”

　　“他是这么说的。”

　　安蓝只笑不答，起身为自己倒第四杯番茄汁。

　　其实，凌辰在冷静下来之后也仔细考虑了迟靖说的话，审视自己的内心，再分析迟靖以往的做事行为，在很大的程度上，看上小四川这句话并不可信。但是，迟靖为什么要这么说。安蓝暧昧的笑容又浮现在脑海中，凌辰的思绪早就乱了。

　　“你不知道就别乱说。”

　　“呵……我不知道。”安蓝又蹂躏凌辰的短发，他偏爱那种雀巢发型，“你们的行为在我的眼里跟个孩子似的，我才懒得来说你们。不过以后，你自己会明白。”

　　明白？以后？凌辰想自己也许早就明白了，只是希望来的大失望也会更大，与其受到伤害还不如趁早就把自己包起来。

　　迟靖那人，已经有些遥远飘渺了。

　　第 3 章

　　

　　

　　安蓝安静地坐在边上喝着番茄汁，凌辰翻个身掀开毯子也坐了起来。有些变长的头发像安蓝喜欢的雀巢一样乱糟糟顶在脑袋上。

　　“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凌辰气鼓鼓问。

　　斜斜瞥了一眼，安蓝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剩余。“我已经说了。在电话里跟迟靖说了，你在边上也没表示反对。”

　　“你都说了我还怎么反对！”凌辰不知道哪里来的气，看向安蓝的眼睛开始泛红。

　　沉默了一下，安蓝还是站了起来。“晚些时候他会再来电话，你自己和他说清楚不是更好？”

　　安蓝进了厨房，开始准备两人的晚餐。

　　独自留在客厅的凌辰，打量着这个除了地毯没有任何家具的空荡空间，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唯一会动的金鱼身上。

　　那天在网吧和迟靖分手之后两人之间似乎就形成了互不联系的默契。凌辰用最快的速度搬离了学校的宿舍，除了课表安排的上课时间就没有在学校多呆过一分一秒。

　　上周五，最后一节课打了下课铃，凌辰在最后一排整理着书包，小四川从前面蹿了过来。

　　“你和迟靖在闹啥子哟。”

　　“什么？”

　　从小四川的口中吐出迟靖的名字，凌辰很不开心，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好早些结束关于那个人的话题。

　　“你的手机是不是坏了？迟靖发消息到我手机上，让我转告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还有就是他想你。”

　　“他发消息到你手机上说这些？”动作完全停滞，凌辰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小四川。

　　“唉哟！要不是怕引起误会我就不删除那条消息了，让你自己看看撒。”小四川不停挠着自己的后脑，一脸懊恼的神情，“你搬出去住迟靖不知道是不是？”

　　凌辰想说什么，门外边一个女孩子在对小四川招手。

　　“我女朋友催我咯。”小四川开始往门边跑，边跑还边回头对凌辰叫，“我看你们关系不是一般的好，既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啥子话就说出来，讲清楚了不又是好哥们咯。凌辰你自己好好想撒。”

　　凌辰站在那里，教室里的人已经全部走光。从后排的窗户看出去，可以看见小四川拉着他女朋友的手从院大楼跑出去的身影。

　　说清楚？想清楚？的确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只是要真像小四川说的那样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这辈子就别再想做兄弟了，连最简单的朋友都做不成。

　　于是整个周末，凌辰都窝在安蓝的房子里想这件事情。原本有些平静的心情又开始像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思绪也是越来越乱。

　　人要是像金鱼一样就好了，整天就是游来游去，到时到点了就有人来投喂。

　　“你看小胖做什么？”安蓝解开身上蓝色的围裙，拿着装了鱼食的罐子，走过来看凌辰。

　　“我在想我要是小胖就好了，不用想那么多。”

　　“你又不是小胖，你怎么知道不用想这么多。指不定这家伙现在就在抱怨给它买的鱼缸太小呢。你看看它那么胖就住这一小缸，我们两人能住这么大一房子。”

　　凌辰抬头，用看火星人一样的眼神看安蓝。安蓝倒是不在意，轻轻用拖鞋头在凌辰的胳膊上踢了一脚。

　　“洗手吃饭去，我都做好了，少爷你不会还让我喂吧。”说着又蹲了下来，打开罐子开始喂鱼，还对着明显兴奋异常的金鱼自言自语，“小胖啊，看来这缸是真的太小了。明天咱就给你买个大的去，给你改善居住环境……你怎么吃这么慢？是不是这口味的鱼食不喜欢了？那明儿也给你换个……”

　　第 4 章

　　

　　

　　两人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热腾腾冒着热气。等洗了手出来，安蓝已经坐在一边捧着碗米饭吃得香。凌辰在他的对面坐下，安安静静吃饭。

　　一时间，房子里只有碗勺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万年不变的手机铃声再次在这个房子内响起。抬头看挂在墙上的钟，距离上次响起还没有超过两个小时。安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