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是今非(出书版) 作者:唐一寻/木瑭/瑭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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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江右眼那明显的可怕伤疤出现时,他一下子就噤了声。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通过他明显加重了的呼吸和僵硬地执著墨镜的手臂,也能看出他受的震惊有多大。
失去墨镜遮挡的小江,表情明显惊慌失措起来,如同走在大街上就莫名其妙被人给扒了衣服的良家妇女,手急忙颤抖著去抢骆鹰手里的墨镜,却一个不稳让墨镜直直落地。
我估计他这会儿一定是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不然他也不会有那份闲情逸致就这麽呆呆地站著,脸色惨白地和骆鹰大眼瞪小眼。
思索了下,我走过去捡起墨镜,把它直接扣到小江的脸上:“怎麽?东西掉了都不会捡了?没事就回去吧。”
说著我推了推他,冲几人打圆场:“各位,公司还有点事,我们就先走了,再联系。”
“你不准带他走。”身後阴森森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传来,带著一种冰冷慑人的气势,让我都不由涌上一阵寒意。
小江啊小江,我要是为了你壮烈牺牲了,你将来可要记得帮我买块好点的墓地每年准时上柱香啊。
我默默地祈祷著,把小江拉到身後:“骆先生,我的翻译要是哪里得罪您了,我向您赔个不是。但您现在这样,未免有失体面。”
“你让开。”骆鹰不客气地直接忽略了我,往前迈了一步,看著小江的神情转为急切与关心:“你的眼睛怎麽……”
“许总,”小江忽地冷笑一声,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其力度之大,疼得我一抽嘴角,“这种不懂礼数的人,我怎麽会认识?”
“小江,别这麽说。也许是骆先生认错人了。东方人长相大差不差,骆先生会误认也情有可原。”
我说著,看之前还嚣张得很的骆鹰现在就跟个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样蔫蔫定在原地。我心情很好地把送客的残局留给林远,带著小江扬长而去。
“许总,”开车回去的路上,小江闷头想了半天,忽然开口喊我。
“嗯?”我随口应了声,带著愤怒的眼光瞪著堵在我前面的那辆速度比蜗牛还慢的车身上贴的标语──“跟我干啥?当心我挂倒档!”
可恶,看著就想撞。
“我没想到来的会是他。”
“嗯。”我开始琢磨怎麽从前头那辆碍眼的车旁超过去。
“我可以辞职。”
我的注意力这才被拉回来,一踩刹车在路边停下,侧头瞪著小江:“你小子就是这麽过河拆桥的?”
真是天理难容啊,枉我还冒著生命危险帮他解围,这小子不说一声谢谢也就算了,连个交接都不管就要拍拍屁股走人。
“我以前……”他顿了顿,“和同性有过关系。”
“哦?”我打量著他,“那我的身体对你很有吸引力?”
他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我哈哈一笑,发动了车子:“把你的工作做好就可以,你喜欢同性还是异性,是你的个人选择。”
“可是这次的标……”
“无所谓,赚钱的机会多得是,对我没影响。”
我安抚地拍拍他,前方这下没了障碍物的宽敞道路让我神清气爽地踩下了油门:“我们也不指望靠这个标过日子,顺其自然。”
看小江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我相当厚道地放了他一天假,送他回他住的小区楼下时,我似乎听到他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令我意外的是,我刚出了公司楼层的电梯,就见某个前不久才见面的冷硬人物,正阴著脸坐在我公司门口处的接待椅上,桌上摆著一杯动也没动过的茶水。
前台看我回来,急忙很紧张地迎上来:“许总,您总算回来了。这位……外国先生,我们这没有人会他那种语言,没法和他沟通……”
没法沟通?
我挑挑眉,示意她先回座位,见骆鹰急切地站起来对著我的身後左顾右盼,很友善地侧开身好让他看个清楚。
终於确定了我是一个人的事实,骆鹰狠狠瞪著我:“然呢?他怎麽没跟你一起回来?”
然後我看到前台小姑娘惊愕得眼珠都要掉下来的表情。
“先进来再说。”为防万一,我把骆鹰一直带进了我的办公室,这才朝虎视眈眈的骆鹰摊了摊手,“他为什麽要跟我一起回来?”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麽纠葛,自不会贸然地去当这个媒人。
“说实话。”骆鹰用一种恨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剥的森冷眼神盯著我,“告诉我,然在哪里。”
“他又不是我儿子,”我耸耸肩,“我怎麽知道他在哪?”
“你的翻译,你会不知道?”骆鹰眼神更森冷,一字一顿。
“他刚刚辞职了。”我笑眯眯地自圆其说,面不改色心不跳,“所以他现在无论去哪,都与我无关。”
“你说什麽?”骆鹰一步抓住我的衣领,近乎咆哮,“你撒谎!”
“骗你对我有什麽好处?”我反问回去。
他一下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失了威风,脸色也变得煞白,在沙发上抱著头坐下来,跟复读机似的喃喃念叨:“怎麽会……为什麽……”
啧,好感人的苦情戏码。
我突然不由就想到了小江眼上和手腕上的疤痕,还有他那未完成的学业和这麽些年封闭的姿态。
如果那些真的与眼前这个法国佬有关,恐怕就算骆鹰当复读机当到没电,小江也不见得再愿意跟他纠缠。
☆、第四章(3)
思索了半天,我不著痕迹地摸出手机,拨通了小江的号码。
听到那边低低一声“喂”,我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走过去拍拍骆鹰的肩膀:“骆先生,您别这样。小江现在真的不在我这里。”
“你知道他在哪?”骆鹰就像听到了什麽希望一般,抬头急迫地抓住我,“告诉我,我要去找他!”
“骆先生,我不知道他去了哪,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麽。”我耸耸肩,睁著眼睛说瞎话,“很抱歉我恐怕帮不了您。”
“我……”骆鹰表情比我还无辜,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到底是情绪太过混乱还是跟我存在文化差异,回答起话来语无伦次,“我也不知道。他……他以前明明、明明都不在意的……”
然後我清晰地看到手机一直保持的通话记录在这一刻被挂断。
骆鹰先生,不能怪我不帮你,只是你恐怕真的要自求多福了。
我收起手机,默默地为他祈祷了下。
“手机?”骆鹰盯著我的手机眼神一亮,吓得我一哆嗦,还以为他看到了我先前的举动,“你有他的号码?”
我吐了口气,再度拨了小江的号码,把手机递给他。
刚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喊了句:“然!”
语气兴奋,满怀希望。
随後他的眼神很快地黯下去,慢慢把手机远离耳边,听筒里只有女声不知疲倦的机械地重复:“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於是骆鹰用了至少两个小时的时间蹂躏我的手机,不断地拨著小江的号码,直到我的手机因为电量被他耗完自动关机。
想不到骆鹰这个人,坚持起来倒是出奇地固执。当他终於领悟到了他无法打通小江电话的事实,他又恢复了他那张冰冷的死人脸,一声不响坐到了公司门口替我当门神。
我好说歹说地劝了许久,他却只有一句话:“他总会来办离职手续。”
直到员工纷纷下班,连加班的同事都走了干净,他才不甘心地看著我:“我明天再来。”
我这下能回应他的,就只剩下苦笑。
被骆鹰这麽一拖,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一推开门,我就看到平日一向精神十足的某人,正在黑漆漆的客厅里,恹恹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过只见到电视屏幕闪个不停,却没见到哪个频道能停留超过半分锺。
“怎麽了?”我打开灯走过去,看他窝在沙发里不断地换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的电视得罪你了?”
这些人,都是商量好的麽?一个个卯足了劲儿折腾我的东西。
“没。”迟暮关了电视,扔下遥控器,声音不复往日的温润清澈,反而有那麽一丝软弱,“我睡觉去了。”
“到底怎麽了?”靠近他就有一股不分明的酒味传来,我仔细地打量了下他发白的脸,“喝酒了?”
“同事聚餐,喝了点。”
我盯著他不自觉捂上胃的手:“胃又疼了?”
“没事。”他照例嘴硬死撑。
“没吃菜?”我几乎是本能地脱口问。
根据我以前的印象,这家夥酒量倒是不差,平日也不太嗜酒,但偏偏有个不良习惯:喝酒时不吃东西。
搁一般人也就罢了,可是对他这种胃脆弱到不行的家夥来说,这就是个致命缺点。
他抬头看我,眼里闪过诧异,还是点了点头以示确认。
“自作自受,活该!”我简洁利落铿锵有力地作了总结陈词。
“许同学,”他估计是被胃疼折腾得撑不下去,有气无力地瞪我:“有种叫作同情心的优良品质被你丢到哪里去了?”
“当礼物打包送人了。”我皮笑肉不笑,“迟老师您没收到?”
他吃瘪,闷闷窝回沙发里,像被欺负的猫。
我看著他的样子顿时就心情大悦。
在他毫无还击之力时把快乐建筑在他的痛苦之上,当年就是我的乐趣,至今未变。
“起来了,迟老师。”我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拽起身,“回房去。客厅可不是养病的地方,您要是在这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後看电视有阴影了怎麽办?”
大概是清楚我的地盘我做主的原则,尽管他脸上明明白白写著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任我拖著走。
扶他到客房的床上躺好,我帮他拉上被子:“有药没?”
他摇摇头。
意料之内的答案,我耸耸肩,出去灌了个热水袋丢给他:“疼也得坚持住,务必活著撑到我回来。”
“你去哪儿?”就在我已经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某个本该在床上老老实实挺尸的家夥从房里探了个脑袋出来。
我没好气地扫他一眼:“买药。”
“哦。”他答得理所当然,“记得把手机打开,你的电话打不通。”
我这才想起来,拜骆鹰那个冰山门神所赐,我的手机早已自动关机了。
“没电了。”我晃了晃手机,扔到沙发上,“有事就打急救电话,他们来得肯定比我快。”
接著他的脸上再度浮现出吃瘪的表情。
等我心情很好地买了药回来进房一看,他紧紧闭著眼呼吸沈稳,似乎已经睡下了,只是那脸上紧绷苍白的表情明显不像睡熟的模样。
我倒了水进去,毫不怜香惜玉地掀开他的被子:“吃药。”
“许岸同志,”他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睛看我,“对待病患就是你这麽个态度吗?”
“我也觉得是我太友善了。”我很认真地反省了下,“我应该让你直接疼死一了百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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