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楚。”要不要告诉秦雍，王箫笙自己都在挣扎中，而且要说也不可能在这个情景下。

　　秦雍皱眉，刚一动视线就看到了白岚看过来的鄙夷更甚的目光，这回是在他和王箫笙之间转了。擦，秦雍在心里骂了一声，也来不及管王箫笙为什么出现了，赶紧把正事解决才要紧，不然这坑越挖越大。于是他用把王箫笙推开到一边，不耐道：“你就别来凑热闹了，我还有事。”他看向白岚和苏雨两人，“走吧。”

　　“去哪里？”王箫笙问。

　　秦雍眼也不抬：“秦微。你有事等我回去说。”

　　王箫笙却一瞬间又站到了秦雍面前：“你千万别去找他。”他这样说。

　　秦雍长叹一口气，拍了拍王箫笙的肩膀，低声道：“老哥，我们以后再玩，成吗？”

　　王箫笙终于下定决心般道：“我有事要告诉你。”

　　秦雍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越过王箫笙走出了座位。“要告白也先藏着。”一边对也已站起的白岚抬了抬下巴：“你带路。不用理这个人。”这一趟，他是非去不可了，去看清楚秦微那家伙究竟玩得是什么把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秦微发现自己对亲兄弟怀着不伦感情的这个事实，并不算得上早。那时他虽然已经对秦雍有些不明不白的冲动，却并不知晓那意味着什么。也许那样一直糊涂下去的话，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也许也不会，时机总会出现，早晚而已。

　　那个契机出现在秦微十几岁的时候，周围充满了一群精力过剩的中二病，生怕地球太和平，日子太正常，每天都在寻找刺激。流言也不知从何时何处传开来的，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所以就连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秦微也得知了当时校园八卦版上的第一名。

　　故事的主角是两位女生，这两人秦微既不认识也没听说过，只知道大约是高他两届的高中部的学姐。虽然听来的每个版本都稍有差异，但大体上都是一个中心思想，据说有人目击这两个女生公然在连接两栋楼之间的天桥上接吻，而后证言越来越多，例如这两人总是形影不离，举止亲密，神情暧昧。即便女生间的互动本就细腻得多，这两人看上去却依旧不同寻常，偏偏还是一个短发帅气，另一个娇小依人，就更引人遐想了。甚至有好事者还去跟踪两人，而后自称目睹到了更劲爆画面，甭管真假，反正这事闹得越来越轰动。

　　初次听完，秦微还一脸茫然地问：“什么意思？”所有人的用词都神神秘秘，充满了暗示意味，让秦微一片云里雾里，他当时对这些男男女女间的各式组合关系并未有多余的意识，也从没想过这其中的其他可能性。除了那偶尔连他自己也不明了的失控行为，秦微当时确实是个标准的好学生，一心圣贤书，对邪门歪道没有半点兴趣，跟那些脑子里储藏着一堆乱七八糟知识的混小子差得远了。

　　“就是那个啊，她们肯定是那个！”

　　“哪个？”

　　讲故事的同学无奈地看了秦微一眼，叹口气：“好吧好吧，我们的秦才子不懂这些是应该的。就是同性恋啦，懂不懂？”

　　秦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该同学误会了秦微的表情，于是与他面对面，耐心地开始科普道：“同性恋都不懂？就是男的喜欢男的，女的也喜欢女的。那两个人啊就是这种关系。”

　　秦微下意识地问出口：“这样也可以？”男的也可以喜欢男的吗？

　　“干嘛不行！这世界上什么毛病没有，连喜欢小猫小狗的都有呢。”

　　“你怎么知道……”

　　“我说才子，”对方终于不耐烦了，“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啊，不然你自己去问问那两个。”

　　秦微一愣，就鬼使神差地就答了一句：“好啊。”

　　其实秦微一直都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所有人听起来都应该是玩笑的话，他却真的去做了。他竟然真的去找了两位全然陌生的学姐，就为了一个听风是雨的不可靠流言，完全没有任何思考的。

　　其中具体不赘述，总之那之后，秦微就开始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当他清楚明白地看到真实的自己，一切就再无可挽回。

　　“哦，原来，我喜欢他啊，我也可以喜欢他啊。”被这句咒语所束缚，秦微逐渐扭曲，日益疯狂，以爱为名，不惜对那人做出任何丑恶。

　　“你给我说清楚！”激烈震荡着的鼓膜拉回了秦微的思绪。

　　秦微看着面前的人，对方盛怒的面容却让他情不自禁想笑，心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就是今天了，就是这一天了，所有的一切都将结束，所有的一切都将开始。可是表面上，秦微仍装作无知的样子，问：“说什么？”

　　“你先跟我下来。”秦雍不耐道。

　　秦微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周围，并没有马上作回应。

　　他们对峙的位置就在秦微的宿舍门口，五分钟前，他们就是在这里相遇的。秦微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看见秦雍正拍打着他宿舍的门，惊天动地。要不是秦微及时阻止，大概整栋楼都要被惊动了。不过还好这栋楼并没住了多少人，大部分现在也都是外出状态，所以秦雍才没制造出骚动来。

　　“下去？”

　　“这里是男生宿舍，她们上不来。”秦雍说。

　　“哦。”秦微嘴里虚应着，却掏出钥匙来打开了宿舍门，一点下楼的意思都没有。他当然知道楼下的她们会是谁。这会儿秦微也不禁庆幸楼下有那道门禁挡着，让他可以只与秦雍单独面对面，说到底这本来就只是他们之间的事，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呢。

　　秦微若无其事地走进自己的宿舍里。

　　“我不是叫你和我下去吗，你进去干嘛。”

　　秦微回头看了一眼，勾了勾唇角：“我凭什么听你的。对了，你要进来吗？”

　　秦雍的眉头拧出深深的褶皱，只站在原地不动。

　　秦微转回头，突然间就变成了面无表情：“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我很忙。”那感觉就像要是秦雍再多说一句，他下一秒就会直接摔门闭客了。

　　秦雍黑着脸，一拳砸在门上，然后松开成掌在门上重重按住。

　　外面进来的光被秦雍挡住了大部，逆光的他的表情则陷在深深的阴影里，屋里也一片昏暗。

　　“好，你要在这里说，那就在这里说。”秦雍往前走了一步，也进入屋里。

　　“你真的不进来？不用担心，我舍友今天不在。”秦微垂眼看着秦雍踩在屋内的双脚，又突兀地笑了起来，语调听起来甚至有些异样的轻快。

　　秦雍并没搭理对方的话，直接开口问：“你和白岚说过些什么！”

　　“白岚？”秦微如同思考般顿了一下，问，“你还和她有联系吗？都发生过那种事，看来你挺喜欢她的。”

　　“我没空陪你瞎扯，我就问你，是你他妈的和她说我是同性恋的？！”

　　秦微一脸平静：“……是她和你说的？”

　　秦雍沉默地打量着秦微，他既不笨也不是神经迟钝，不去看不去想只是因为懒又不在意罢了，一旦他认真起来，根本不用秦微坦白，秦雍已经知道那个答案了。尽管疏远，他们毕竟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至少也有两分了解不是吗。

　　已经不需要听回答，秦雍前跨两步拽住秦微的衣领，发出的声音如同野兽的嘶吼：“你有病啊！”

　　秦微的那张脸冰冷的就像面具一样，也不说话。

　　“我擦！”明明好像有一肚子骂人的话，但是秦雍发现自己偏偏一句也说不出来了，那些都没有意义，对着那样一张假面具似的的脸，说什么都他娘没用！所以秦雍半途卡了喉咙，只是烦躁地与秦微干瞪眼。

　　“你到底想干什么！”秦雍受不了地将秦微往后一推，让后者撞在了后头的木椅子上。椅子摇晃了两下后跌倒，秦微被椅子扶手撞上的后腰也传来疼痛。

　　就算这样也没让秦雍好受上一点，那股焦躁挥之不去。秦雍不明白，想不通其中的任何一处，秦微为什么这样造谣，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单纯耍人吗……是啊耍人，只有这个理由能说得通！但他妈的他们都不是三岁小孩了，谁会无聊玩这么幼稚的把戏？秦微像吗，不像，秦雍一点也想象不出来。

　　难怪白岚不信了，要怎么相信，连秦雍自己都找不出借口。

　　同性恋……这想象力简直逆天了啊，莫名其妙！秦雍盯着秦微微屈着身体的模样，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之前王箫笙说过话——秦微也喜欢男人。对于王箫笙的话，秦雍一直没当做一回事，但一瞬间却如醍醐灌顶一般。

　　秦雍有点发愣，如果是这个假设前提，一切就可以说得通了。秦微分明是怕暴漏了自己，所以先拿他当试脚石，他的那些龌蹉心思见不得人，便要别人与他一般难堪。

　　说不定他秦微以后还能说，自己多无辜可怜啊，都是被那混蛋的大哥给影响带坏了，

　　秦雍越想越觉得那就是事实。还有王箫笙的证言呢。比起这个玩弄自己的亲兄弟，他不是更该相信自己好哥们的话吗！

　　“你自己才是同性恋吧！”秦雍边在想着，就已经脱口而出。他直视着秦微，仿佛要透过表皮看到对方漆黑肮脏的内里。

　　秦微全身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抬起头来，没有反驳。并非是惊惧，反而是兴奋的感觉开始在秦微的血液中涌动。

　　他看着秦雍开合的嘴，听着从那张嘴中说出的揭穿自己的话，简直兴奋得想要颤抖。

　　“变态。”秦雍的厌恶没有任何掩饰。

　　就像是对面前的人所下的最终注脚一样。

　　“恶心。”秦微仿佛是接着对方的话，他与秦雍目光相视，然后突然不可自抑地大笑起来，整张脸的肌肉都如同抽搐一般。

　　秦雍被秦微这种难以预料到的反应吓了一跳，像在看着一个真正的疯子。

　　“你有病啊。”

　　这次秦微迅速地做出了回答：“是啊，你总算看出来了？”他的瞳孔幽深不见底，笑容仿似定格永不落下。

　　在秦雍猝不及防之间，秦微突然快步冲了过去，一把甩上了大门。然后趁秦雍不注意一把压上，将他困在了双臂之间。

　　秦微歪着头，视线在秦雍的整张脸上逡巡，呼出的气息像毒液一样将对方的皮肤侵蚀。

　　那声音低沉，来自幽冥：“你知道吗，我病得太久，也等得太久，所以……”

　　未尽的话语被压制在陡然相触的双唇间，一半灼热，一半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咚！”

　　秦微一手撑着地板，另一只手缓缓地抹过唇角，他安静地看着手背沾上的血迹，然后凑近嘴边，小心地用舌头舔了一下。

　　口腔里全是腥甜腐锈的味道，秦微捂着腹部咳了两声，眼中也不受控地沁出了两滴透明液体，沿着脸颊划出长长的轨迹。

　　“真疼啊。”秦微低声喃喃着，把满口的血腥都吞进肚子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一点，至少他现在还有意识地在想动想西。秦微仰头靠在后方的椅子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小小的房间里被粗重的呼吸声所填满。

　　“还有更恶心的，你都还没见到，呵呵。”就像是一下子吐出了身体里的所有浊气，秦微也有些困得想睡了。

　　直到肚子里再没有半点东西可供消耗，秦雍还是无法抑制干呕的冲动，他扶着墙，直到现在仍头皮发麻，身体像被一大群软体多足爬虫类所包围，每一个神经末梢都被牵动，厌恶、排斥，惊恐不已。

　　在秦雍的人生中，还没有一次逃跑得如此狼狈。当思想跟上时，身体已经先有了行动，连震惊愤怒都被抛到了脑后，所有的本能都指向离开、躲避，越远越好，仿佛身后被牛鬼蛇神追逐着逃难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