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作者:苏丽文
Tags:虐恋情深
秦微过了有好一会才突然想起来意识到,面前的这家伙似乎是知道他与秦雍之间那一些不伦的曲折的。当初无暇他顾,事情发生得匆忙,他也离开久了,竟然现在才回忆起这颗暗暗埋着的小小地雷。也许是王箫笙表现得太过‘不正常’了,才让秦微一直无视了这个唯一的知情人。
“算了。”王箫笙摆摆手,“我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如果不行的话就叫我吧。”
而等王箫笙的背影都消失了之后,秦微才反应过来。想向王箫笙询问‘不过……’之后的内容的欲望被他强压了下去。那之后的秦雍,在这四年里他全部一无所知的那个秦雍,秦微既想知道,又怕知道。
就像他此刻望着那个熟悉却又千疮百孔到无比陌生的人,期盼,也恐惧着。
“秦雍。”秦微几不可闻地唤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真是太久了,再见才发现,四年竟仿如隔了一辈子,可是奇怪的,又像是只有一瞬间那么短暂。他那被藏起的渴望,怎么会一点也没减少。那被封藏的感情,正渐渐地从黑匣子中挣脱逃逸。
“不对,不是这样。”秦微独自喃喃着。心脏猛地一紧,突然掠过离开逃跑的冲动。他不想再被困住了,而呆在这人身边多一秒,他就再次沦陷多一分。
秦微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把另一只手包握得更紧。
因为如此,当手心传来些微异样时,秦微立马就产生了感觉。
冰凉的手指在掌心轻微的触动,让秦微的整个身体都颤栗起来,仿佛激动得不能自已。
虽然度过了危险期,虽然之前也睁开过眼睛,但秦雍一刻没有完全得恢复意识,谁也不能放下心来。时间拖得愈长,心中的不安愈盛。谁也没有说出口,那担忧依然存在,怕躺在床上的这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每一天,心都像是悬在高空之中,用故作镇定的外表掩饰住慌乱。
秦微紧紧地盯住秦雍的脸,看见那眼皮微微抖动,像一片即将枯萎的枝叶终于在小心翼翼的照料之下,再次变得坚韧抖擞。看着这一幕发生的人也终于看到希望,多日来被压迫着的神经获得了一丝放松的时机,整个人似乎在一瞬间柔软下来。
那睁开的眼眸起先还是混沌而无神的,呆望着虚空中好几秒,秦微探过头去,才在那瞳孔之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秦微感觉自己就要沉没了,被那幽沉的瞳光吸入。
他的头慢慢的低了下去,整个脑子都忘了如何去思考,身体中只剩下了一种本能的冲动,将他沉重的头颅压下,靠在对方单薄瘦弱的肩膀之上。复杂的感情随着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涌动而出,抖动的嘴角不成语,时间凝固,世界静默无声。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或许终于是感受那些湿漉的黏腻,秦微将自己从那消瘦的肩膀上移开,只是头仍埋着,手在侧边挡着,发出压抑着的、有些艰难的呼吸声。
“喂……喂……”一根手指头在秦微的额头上无力地推了一下,那个人的声音疲惫又嘶哑。
“秦、微。”最后终于叫了名字。
秦微一下子抬起了头,也忘了去顾上此时脸上的一片狼藉。
当激动的一瞬间过去之后,恐惧也顿时涌上成为了同样强烈的另外一种情绪。所以秦微始终不敢再去看醒过来的那个人。
正如王箫笙在离开之间所说的——“你别太刺激他了。”秦微不敢去猜测四年之后,秦雍劫后余生却第一眼见到的是自己时的反应,依然的厌恶或是其他任何感情,在可能的想象当中没有一种是令人愉快的。
秦微想或许他是估计错了,就算他仍旧沉迷着这个人,但那时秦雍是昏迷着的,不具备任何的危险与威胁,而当他醒来,重新拥有意识。秦微发现比起靠近,他更强烈的却是逃跑的冲动。
果然,痛到足够深,就会开始怕了。
他也不是无脸无耻到无坚不摧的。
所以秦微甚至暗暗祈祷过,不如就发生像狗血肥皂剧里那样的情节好了,秦雍忘记了所有,那么一切一笔勾销,重新再来。
但是秦微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半分含糊地,用干涩的声音喊出的名字,将他不切实际的希望给彻底粉碎了。
秦微重新看向了秦雍,后者的视线不再落在虚空,而是确实地跟随过来,看着从床前抬起的那一张狼藉的脸。泪痕在面颊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辙痕,眼角像染过色一样,被水晕染得一片红。
秦微没在对方眼中看到任何自己想象的情绪,只有一片更加令人心慌的静谧。
秦雍皱起眉,半边眼睛眨了眨,露出了些许迷惑的样子:“奇怪……”
被秦微握住的手突然动得厉害了点。
秦微下意识地为了压制住对方,更加重了力道。直到秦雍侧眼看过来,他才意识过来,像被烫到一样马上松开了对对方的钳制。
秦雍获得自由的那只手缓慢地向上抬了起来,并不十分利索地移动到了他自己的脸上,靠近了被绷带包裹住的那半边眼睛。手指轻触着白色的布条,停滞住了有三四秒。然后手突然就抱住了头顶,秦雍显现出难受的表情,喃喃出一个字:“痛。”
秦微的心脏像是被这个字猛击了一下,终于想起了自己该做的事。
“医生,我去叫医生过来。”秦微说。
穿着白大褂的几人鱼贯而入,秦微被撇到了外围,却觉得松了一口气。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一个清醒的秦雍。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才是两人四年后,在互相都清醒状态下的第一次见面。
秦微根本没有做到他所希望的心如止水,而一个四年都不在他掌握之内的秦雍,对于秦微来说却是升级了的难度。可是他却已经没有了横冲直撞去挑战的耐性与勇气,甚至只是面对面,都带着难以负荷的重压。
人啊,曾经有过安逸的生活,体会过了无拘无束的洒脱,就不想再回到牢笼之中了,即便其中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宝物,想起那份同样强烈的痛苦,脚步就犹豫了。他其实没必要非走那条路,为了注定得不到的东西而折磨自己。
秦微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他终究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就算这次不得不回来,还是可以再离开。
四年前他就把他们的后续盖棺定论了,不会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有变化。那轻若飞鸿的渺小对视,并不是命运的门扉。只要知道对方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着,他不用等待到那份黑暗贪婪的狂热复活,只要在那之前再次离开,又可以回归皆大欢喜的结局轨道。
就算一辈子只能寻找那些相似的影子,能得到一半的欢愉,已好过一辈子都求而不得还被漠视的痛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没发生狗血剧中的任何情节,秦雍没有失忆,也没有歇斯底里,他表现得很平静,平静过了头。
仔细想想的话,秦雍从小就是这样一个人,看上去似乎外向冲动情绪激烈,但当真的受到伤害的时候,他却总是一语不发,藏起所有的感情,仿佛将自己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只是冷冷地观望。
而那个倔强而固执的秦雍,比任何时候都难以接近,难以了解。
也就像是遥远的童年,当秦微从冰冷的水中被捞起醒来时,所看到的那个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的人,之后直到现在,他们再未亲近过。
所幸,他已经放弃了。秦微捏了捏手中空了的汽水瓶子,然后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天边是酡色的云,将落的晚阳照射出明媚温和的光,秦微背着光站起身,低头看了眼时间,然后离开了这光色暧昧的庭院里。
病房里这几天来一直人流不息,全是来探望的人,远的近的亲戚,亲的铁的朋友,你一言我一语,闹得倒仿佛是过节日一样。秦微没兴趣一起凑上去,更多的时候一个人站在外面远远地观望着,隔着这样的距离望着对方,也或许才是最合适的。
带着在楼下买好的晚饭,秦微回去的时候,病房里不合时宜的喧闹终于散去了,只有秦雍一个人安静地半躺在床上,一副望着虚空发呆的模样。
“他们都回去了?”秦微走进房内,沉默了一下,接着说,“医生说你最好静养休息,现在情况还不好说,不要太闹腾。”
秦雍有了反应,斜过那半边眼来瞟了秦微一下,平平道:“那你不会拦着吗?”
秦雍的脸色还是苍白黯淡,并没有好上几分,声音也是无力沙哑。也许是因为还应付了那么多人,厌烦和疲惫也显而易见。虽然这几天来他都仿佛平静得没有任何异常情绪,但此刻也暴露出了不安的一角。
秦微微侧过脸避开对视的视线,轻声说:“我明天会注意。”
有好一会儿,秦微都感觉秦雍的目光都还落在自己身上,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地移了开去。
秦微感觉到有一丝失望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自秦雍那天醒后后,两人间直到现在还相安无事,没有谁提起过去的事,说着无关紧要的寥寥对话,扮演着一对久别后带上了生疏的兄弟。就像是一出随时就要被拆穿的蹩脚戏剧一样,到处都是破绽。
而王箫笙不久之前还说过那样一席话,秦微更猜不透秦雍的想法。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究竟暗藏着多少深意。也许秦微根本是自我意识过剩地多想了,秦雍此时都无暇他顾,哪有闲情去回忆那些陈年烂芝麻的无聊往事。那些对于他来说,也许只是不值一提的过往尘埃罢了。
“我买了晚饭。”秦微说。
秦雍看了眼秦微手里提着的东西,“恩”了一声。
秦雍现在还只能吃一些流食,所以秦微买的也就只有粥一类。一向是肉食动物的秦雍并没有对过分清淡的食物流露嫌弃的表情,至始至终也只是摆着一张无趣的脸。他吃得很慢,手上的动作也不十分稳当,拿着勺子的手偶尔会不由自主地抖一下,溅下一两滴浓稠的液体来。
落下的污渍在白色的床单上十分显眼,渐渐地就要汇成一条线段。
秦雍自己也注意到了,停下了动作。
“有纸吗?”
秦微发了一小会呆,直到秦雍再次询问,才转身拿了抽纸递过去。他看着秦雍低下头擦拭的动作,半边眼睛眯着,不过是为了这么一个不值一提的动作,看上去却紧绷着神经,全神贯注。
“别擦了,我等会让护士给你换一条。”在秦雍在两分钟后还徒劳无功时,秦微说。
秦雍停下来后却回答了一句:“我吃饱了,你拿走吧。”
那碗放在对方身前的粥分明还没下去半碗,秦雍的手已经收了回去,放回了被子里,整个人向后仰去,表现出了完全的拒绝。
“还没吃完。”秦微说。秦雍重伤后只靠输液维持着营养摄入的身体已经瘦脱了形,现在这一点粥的分量根本不够,但因为刚刚恢复进食,所以也只能慢慢增加。秦雍的身体怎么会这么一点就满足。
“我说够了。”秦雍坚持说。
秦微走近,伸手握住把碗端起来,才端起一点高度,停顿了一下后又再放了回去。他把玩着勺子,在盛粥的碗里搅动了两下,并不看着秦雍说:“你伤到了头,又躺了那么久,医生说过神经是会有一些迟钝,如果不动,更好不了。”
“实在不想动,我也可以帮忙,要我喂你吗?”秦微侧头看向秦雍,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一般。
秦雍在秦微的目光之下一脸冷漠神色:“不用。”
“好,你自己来。我不想被妈说没照顾好你。”秦微事实上也不过是随口说说,换到四年之前,他或许会期待这样的亲密接触,夹杂一点能够为难、膈应到对方的小孩子恶作剧一样的快感。但是现在任意一些会过分接近的动作,都是危险的信号。
“你能别那么烦人吗?”秦雍厌烦地加重了口气。
平稳的表象似乎很快就要难以维持了。两兄弟一站一躺地对峙着,秦雍撇过脸去,秦微也僵立没有动作,气氛沉默压抑。
马上秦微就觉得可笑起来,不过是为了一碗粥而已,二十年前的戏码搬到现在来演,都不是幼稚能够形容的了。难道伤到了头,其实是连智商也一起倒退回幼儿时代了?秦微想着,并没有真的说出口。用言语去肆无忌惮地刺激人,那种不成熟地引起注意的方法,他也不再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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