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作者:苏丽文
Tags:虐恋情深
☆、第五十七章
房间里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下来,秦微抖了抖手腕,眼球因为长时间地盯着液晶屏幕而出现了酸痛感。
秦微回过头看了一眼,后方仍是那般安详的景象,昏黄的灯光映照着那人的脸,他歪着头,睁着眼睛,始终看着某一个方向,静的像是一个偶人一样。
秦微安心地弯了一下嘴角,收回视线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整个房间没有一丝缝隙,门与窗户都紧紧关着,一点风也漏不进来。
在这个封闭而狭小的空间里,仿佛涌动着温暖的气流,缠绕在秦微的小腿、手臂、整个半身之间,他享受着这样的静谧与安定。如同回归到未出生的时候,欢眠于母亲的羊水之内,餍足地让人不想睁眼醒来。
秦微望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会在这之前把工作都完成。
寂静中忽然传来了一声稍显尖锐的鸟鸣,还有翅膀扑扇的声音。
秦微侧过头去,似乎是一只不太机灵的鸟撞在了窗户玻璃上,不知道掉头飞去,又找不到空隙进来,只能慌张地扑打着翅膀,一次次地从光滑的玻璃上滑落。
连秦雍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
他那无情而淡漠的瞳孔中长久地倒映着那只鸟的影子,看着它笨拙而又可怜的模样,被束缚在弱小而无力的身体里,徒劳地想要自我解救。秦雍的脸上现出细微的嘲讽的颜色,眼中却飞快地闪过另一抹不可知的情绪。
他在里面。
它在外面,只要转个头,就依然是自由的海阔天空。
秦微并不在意那只莽撞的鸟,他只在观察着秦雍,连那抹一闪而逝的情绪,秦微也没有忽略掉。
适才感觉到的温暖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踪影。
包裹于羊水中的餍足也只是幻觉。
那如张开的蛛网的一般千丝万缕的不安重新浮上心头,牵连到四肢百骸。
秦微突然觉得这房间依旧是漏洞百出,应该在门上与窗上都安上防盗的铝合金条的,所有有洞的缝隙都该填起来,再换成隔音的墙与玻璃……秦微设想着,但很快回过神来,这毕竟是别人的房子。
秦微微微垂下眼睑,他们需要有自己的房子。
按下电脑屏幕,秦微站起来,向窗边走去。
透明的玻璃窗户外面,漫天的星辰闪烁,在如今的城市里已称得上稀有的夜景,今晚竟然奇迹般地出现了。
而距离对这样得景色视作寻常的那些日子,久到都开始怀疑是否是杜撰的记忆,想起时模糊一片,只感到隐约的悲伤。
秦微走过去,遮挡在秦雍那漠然的视线的前方,伸手一拉,厚重的窗帘将罕有的夜色、以及横冲直撞的笨拙小鸟都无情地隔绝在了外面。
“你还要做什么?”
秦雍竟然还会开口说话,其实是秦微没想到的。
“到晚上了,该睡了。”
“睡?”秦雍下意识般地重复着这个字,突然出现了一种怪异的脸色。
秦微能感觉到自己每靠近一步,秦雍身体上抗拒与戒备的动作就强上两分,精神高度地紧绷,如临大敌般。
他似乎正在守着一条决不让触碰的底线。
带着一种鱼死网破的决然。
秦微猜得出秦雍在想什么。他有点莫名地想笑,只是不知在笑对方,还是笑自己。他只是突然觉得这是一件好笑的事,虽然哪里是值得取笑的地方,连他自己都浑浑噩噩的不清楚。
“我不用再做什么了。”秦微低着头说。
秦雍不会相信他。
秦微的手碰到他的颈部的时候,那里的皮肤就像一瞬间冻结了一样,蔓延开斑驳腐朽的纹路,只要往旁稍稍一折,它就能被扭断掉。
秦微脱下秦雍的衣物,他在做着那些动作的时候,整个身体压得很低,两个身体几乎贴在一起,脸也离得秦雍很近。
秦微的头的位置要下来一点点,但只要他稍稍一抬头,离得极近的鼻尖就几乎要蹭在一起。
可以互相闻见对方的呼吸。
秦雍紧张的呼吸声在秦微的耳中被清晰地放大,秦微能够感觉到他排斥却又无从躲避的身体中满溢而出的厌憎情绪。而秦微,就是那个十恶不赦、面目可憎的犯罪者。
他对他,正犯下不可饶恕的罪。
秦雍无力反抗,渐渐的,也就放弃了反抗。他的身体一瞬间跌落下去,本是块僵硬的木头,变成了棉絮那般的,轻飘飘的东西。
秦微除尽秦雍身上最后一件衣物的时候,听到对方仿佛从遥远时空中传来的说话:“我这辈子,不会放过你。”
秦微停顿了一下,用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反问:“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一辈子那么久,我怕你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秦雍似乎没有听见秦微轻声的呢喃,他说完那句话就闭上了眼睛。
用决绝的姿态,抗拒着另一人。
秦微的手搁在半空中,毫厘之外就是秦雍□□的身体,他见过无数次了,却只用同一种方式去触摸过。
指尖由于某种难以抑制的冲动而轻微抖动起来,就像得了帕金森的病人一样。而就在那种冲动越发强烈到难以控制前,秦微的另一只手伸过来,紧紧地按住了抖动着的另一只手,将其中涌出的欲望团抱成拳,藏进掌心里。
不会改变。
秦微曾经在妄想中度过了二十几年,这些妄想没有一天不想冲破他的身体,肆意妄为。可如今,他们仍旧只能被束缚在他的身体里。
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能够触碰他的,从始至终,只被允许那一种方式。
他将永远,翻越不过那段基墙。
在一切毁灭之前。
秦微做着的,依旧是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早已经被习惯的普通而日常的事,他困住了秦雍的手脚,却把自己代替了那手脚,一种可笑的,只是沉浸在自我满足当中的,愚蠢的奉献,秦微知晓着一切,却甘之如饴。
秦微抬起秦雍的手臂,从指尖开始,一寸寸地往下拂去,不放过一点微小之处,腋下、颈部、肚脐、股沟,看着热气侵入干涩的皮肤表面,又飞快地蒸腾而去。他像在聚精会神地制作着一具木乃伊,眼中充满爱意,却只是一个人的宴会。
而那一双冷酷的目光居高临下,只是等待着审判他的无礼。
秦微突然侧头看向被他拉上的厚重的窗帘,还有后头紧闭着的窗户。脑袋里像有一粒小珠子骤然爆炸,在炫目的白光中,秦微找回了莫名被遗忘的记忆的片段。
时间往回推移到几个小时之前。
秦微回家的时候,在门口见到了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在确定了秦微就是面前的房子的主人后,男人用一种带着疑惑的表情说道:“我好像听见里面有些奇怪的声音。”
“什么?”
男人并不十分确定地说:“有人在求救的样子。”
秦微愣怔了一下,瞥了眼还未打开的房门,又看回向男人,他镇定地回答:“里面就住着我和我弟弟。”
男人把耳朵凑近门:“你听,现在还有声音呢。”
秦微木着一张脸无动于衷。
男人打量了秦微两眼,仍旧带有疑虑:“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要不先进去看看?”
秦微的手握紧,被包裹在掌中的钥匙串嵌进肉里,他却感觉不到半分疼痛,神经仿佛突然变迟钝一样,只剩下麻木。
秦微一动不动,男人靠近过来。
“不。”秦微伸手将男人拦了下来,声音中有一丝不稳,被他强制按压下去:“我弟弟身体不好,偶尔精神会有些失控。”
男人小声地“啊?”了一声。
秦微低下头,显出尴尬而为难的样子:“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我以后会更注意一些,让他的情绪更稳定一点。”
男人还是不大愿意走:“这样啊,真的没关系吗,要不要我帮忙。”
“他……现在不太见外人。”
秦微还在想着如果男人坚持不走怎么办,幸好对方虽然仍是半信半疑,在听到秦微的那番说辞后,也没硬要上赶着找麻烦,犹豫地离开了。
站在卧室门口,秦微清晰地听到了男人所说的声音。
“有人吗?有人能听见吗?!救命!”
熟悉的声音从里间传说。也许是太久没有说话,也或者是喊了太久,那声音带着声嘶力竭后的沙哑,软绵绵的并没有多少劲头。
可是那人并没有放弃,一遍遍地呼喊着,像是丢弃了所有的羞耻心,像是抛下了所有的尊严。
为了自由。
自由,呵?秦微沉默地冷笑。
“都没有人吗?该死的!”焦躁而愤怒,又带着暗藏的绝望。
秦微回头看了一眼大门口,也许之前的男人会再被声音吸引而来。他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十几步,再走来的时候,鞋子故意弄出了声响。
房间中的呼喊声戛然而止。
秦微并没有立马他开门进入那个人所在的空间,而是在客厅里又徘徊了几圈,做了一些可有可无的杂事。
房子里到处充满了他搞出的动静,自然,卧室里也是能够听得很清楚的。
漫无目的地消耗了十几分钟之后,秦微才进入房间里。夕阳的光照透过玻璃窗户漫进房间,那人很安静地躺着。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秦微站在那里,如同在看着一幅嵌在框里的画,所有的美好都是虚假的。
被掩盖在重重的油彩之下的,是一片原本一无所有的苍白。
秦微重新看向躺在身下的秦雍,尽管他正抓住他的手,却像下一秒就会溜去一般。只要有一点机会,这人就会头也不回地逃离而去。而他已经踩在悬崖边缘,也只能义无反顾地往下跳去,再没有第二条路。
他们总是背道而驰的。
秦微看着前方,瞳孔中一片漆黑。
秦微有时会忘记自己正在做什么。
从生命中涌出的空洞让他陷入莫可名状的茫然与虚无中。所有的感情都被从身体里抽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
连同自己的存在,连同这世界的存在,都只是虚无的源头。
那一刻,他无比地想结束这一切,想将整个世界都关闭起来。
因为活着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情。
秦微低下头,手也垂了下去,他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吸入空气,就像一个因缺氧而濒危的人。
身体一动不动,只有胸膛以令人心惊的速度上下起伏。过速的心跳声甚至穿透身体传了出来,被关在静谧而狭小的房间里。
秦微脸上的血色褪尽,惨白地像糊着一层纸面具,他的四肢末端微微发麻,仿佛下一刻就要坍塌下去。
“秦雍。”秦微低低地叫了一声,带着从喉咙中硬挤而出的软弱。他艰难地抬头看了双眸紧闭的人一眼,冷汗涔涔从额头滑落。
透明的水珠子滴落在秦雍的胸膛上。
紧跟着落下的,是秦微虚软无力的身体,他在最后恢复了一秒的清明,没有任身体往下砸去,而是轻轻地,将身体覆盖上去。
闻着秦雍颈间的气息,秦微整个人进入黑暗之中。
秦微知道自己病了,不只是脑袋病了,连身体也病了。他将塑料袋套在口鼻之上,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呼吸频率。
眼前飞舞着无数的光的残影,密密麻麻地排布在视网膜上,秦微看到的,仿佛不是人世的景象。
“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秦雍的说话里没有一点点担心的成分,反而是失望一般,在秦微耳边冷冷地擦过。
秦微过了好久才将塑料袋放下来。
秦雍说的没错,那种感觉,就像是死过一次又再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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