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雍只是不再欢喜自己原来的跟屁虫,千方百计地想甩掉他,秦微却丝毫不会看脸色,牛皮糖一样黏上去,越挫越勇,恨不得抱住对方的大腿把人拖住。秦雍烦极了就开骂,每天都愤怒地张牙舞爪。他们看起来只是从一对和谐的兄弟变成了不对版的兄弟,也算得上是另一种亲密。
但是就是这里,秦微的记忆一下子就跳了,秦雍开始实行冷暴力,大部分时候都当他是个透明人,不得不说一句话时,也是懒散而敷衍,讥讽的声音和冷淡的目光,他们渐渐地背道而驰,无从交集。
难道是片段失忆?
秦微朦朦胧胧地闭上眼,只感到火一样的灼热与勒紧喉舌的干渴,从那灰霾笼罩的梦境深处猛冲上来。
被时钟的滴答声吵醒,秦微愣了两秒,然后用手拂去额头上起的一层薄薄的冷汗。
突然感觉到袭满全身的疲倦,秦微站起来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才想起来里面已经被占了。他只好转去父母的主卧去借宿一宿。
“咔哒咔哒”秦微扭了好几下门把,无奈地发现母亲走的时候把门锁了起来,钥匙肯定在她自己手里,像她那样小洁癖的人只有自己保管房间钥匙才会安心。
怎么办,怎么办?
秦微的双目中一道流光闪过,如同游走了百年之后再次回归的彗星的尾巴,流落了百年之后又擦出了隐秘而深邃的火光,让人炫目失迷。
秦微正大光明地打开秦雍的房门,黑暗中对方的镜片在屏幕前反着光。
“有事?”秦雍的注意力明显还放在游戏里,只迅速地侧了一下头,没怎么警惕秦微的行动。
“今晚借住一下,妈把房间锁了。”
“你可以睡自己的,或者沙发。”秦雍毫无感情。
秦微充分无视了秦雍的回答,自顾自地走向衣柜,从里头不属于自己的睡衣中挑出一套,还有内裤,一齐带着往外头的卫生间去了。
秦雍根本就没注意到房间内的一点变动,好一会后反应过来没听见秦微的声音,才回头一看发现人已经不在,自言自语了一句:“还真听话。”
等到秦微洗完澡回来鸠占鹊巢,都钻进被子了秦雍终于后知后觉,再调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秦微几乎无赖样地赖在床上,纹丝不动。刚躺下两分钟就双眼紧闭意识全无睡死过去一般,还躺在靠墙的里面,秦雍推不去也拉不走。
秦雍面无表情地盯着床上人,然后觉得自己这么穷折腾真是傻透了,十几岁这么干叫做幼稚,二十几岁再这么干就叫白痴。床让人躺了也不会缺块肉,大不了他来个通宵。
“一个两个都发毛病!”秦雍虐待般地甩着鼠标,键盘上的按键都被他敲得像快要飞起来了。
“烦!”秦雍又瞥了睡得正香的人一眼,这幅安静的模样和一个过去的画面重叠了,让他中断的回忆不由自主地再继续了下去。
同样包着厚厚的被子,只有一颗脑袋露出来,然而是比现在小了几号的模样。秦雍整个人几乎都扒在缠成了茧状的被子好,心脏扑通扑通,从未曾跳得那般厉害。他不敢闭眼,只有死死地盯住眼前之人,手脚越收越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他一直等待着那人醒过来,直到外头天光大亮,楼底下传来遥远的喧嚣。母亲也来赶过许多次,见他没有一点动作,索性也就任由他,自己下去打早饭了。
那人睁开双眼的时候感觉仿佛还有些迟滞,目光没有焦点地放在虚空中。
他突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鼻子有些酸涩。
然后那人缓缓侧转头看向他时,身子却一颤,还不甚清明的瞳孔中就已聚上惊惧。
“救命,救命……”那人一声一声机械地重复着,明明躺在床上,却向后蠕动着想要逃离开一般,喘息渐渐大起来,原本就透红的脸色更加艳丽。
“喂……”他怔忡地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要你了,以后也不要你了……”那人说着,似乎用尽了气力,睁开不久的眼又再次闭上,眼角印下了浅淡的泪痕。
他好久好久都一动不动,直到母亲带着食物上来,问了一句:“秦微还没醒吗?”
他沉默了一秒然后摇了摇头,声音平板地说了一句:“妈,我先回去睡了。”
那天晚上他一直恍恍惚惚,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梦见一个半身都沉在水里的人一直问他:“是你把我推下去的,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秦雍一下从回忆中惊起,大大呼出口气。房间里一片黑暗,也不知过了多久连电脑屏幕也暗了下去。秦雍手摸索着鼠标挥动两下,看见屏幕的荧光重新亮起来才安心地靠回椅背上。
他看向睡着后像挺尸一样的人,沉下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要不是我,你早挂了!”秦雍哼哼了一句,然后又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敲着。
大概几十来下过去之后他突然又小声自语了一句:“……疯女人的事就原谅你好了。”
秦微并没有睡上多久,只一个多小时候他就醒了,然后在心里惊讶了一下秦雍没有合着被子一起将他扔出去。
他大概忘了自己在他床上干过什么了,秦微想。他的手暗中在被子里动了两下,又停了下来。有什么意思,就算纾解了身体的欲望,他脑子里疯狂的那部分还是一样荒芜无解。而且那人的反应他也见识过了,其实没多少趣味。秦微还没有肉体自虐的爱好,毕竟砸在他身上的可不是少女的小粉拳。
秦微只是习惯这样时不时与自己开的玩笑,仿佛这样就能够清醒一会,在嘲笑自己中获得一点难得的愉悦。
秦微看着秦雍,对方屈膝在椅子上坐着,不时地变换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点。他放在鼠标上的手好久才动一下,似乎很困乏的样子,总是在打哈欠,明显注意力已经不在了。而明明在玩着游戏,可是除了机箱中传出的物理运转的声音却没有任何音乐传出。秦微就像在看默片一样,却全神贯注地移不开目光。
秦雍突然很大动作地站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睡吧。”他自言自语地说了声。
秦雍在那瞬间身子一绷,他还是没有自己料想的那般镇定,竟然罕见地紧张了一下。秦微闭上了眼睛,然后感觉到秦雍站在了床前,并没有马上躺下。
对方在看自己。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却有这样的意识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全身上下都恍惚地产生被抚摸的错觉,目光像有了质量,让被碰触到的半身都发麻。简直是一场温柔的酷刑,还开始害怕自己紊乱的呼吸是否会被发现。
虽然事实只有冷酷的三个字:想多了。
秦微特意给留了半张床,连被子也贴心地只用了一半,给秦雍留下了足够的同床共枕的空间,只待对方自动躺下,跳进他的精心安排里。
他们上一次一起睡还得追溯到幼儿时期了,秦雍从小的睡相就不好,恨不得把自己和被子整个包裹相容,不留一点缝隙,也不知他是怎么呼吸的。所以他还很爱抢被子,卷着卷着就把整被都占了,那时和他一起睡的秦微经常是半夜冻醒的,还被秦雍歪七横八的姿势挤在墙角。后来实在受不了母亲才让他们分床了,至此就没再共枕席过。当然,秦微那些只有他一人知晓的不可告人的龌蹉行为可不算在内。
床又下沉的一点,秦微知道对方经历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嫌弃与无视的挣扎后终于上来了,伴随而来的还有淡薄的体息,却让秦微像是晕眩一般空白了两秒。
不到十厘米的距离,连气息都交融在一起。秦微竭力压抑着自己狂动的心跳,那声音在黑暗中简直清晰地让人惊悚。
秦微不得不更向里缩了一点。
人这种生物总是意外的没用啊。
也许是困极了,秦雍并没察觉到什么就飞快地沉睡,不久之后就没了什么动静。
秦微小心地回头确认了一眼,松了口气。他们的呼吸交错着起伏,仿佛默契十足。
仰躺着望了一会天花板之后,秦微面对秦雍的方向撑起了上身。对方的睡觉习惯还是没什么改变,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床在窗户边上,秦微把窗帘拉开,让外面的光透进来。
这么好的机会什么都不干也太浪费了,可是秦微目不转睛地盯了一会,把秦雍面上遮罩的被子拉下了一点,突然就发现不知干什么。
其实他挺容易满足的,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只是光看着就已经满意。不用说话不用拥抱,只要能将对方的身影映在自己的瞳孔中。
在狗血恋爱小说中有一句很经典的问话“你到底是想要我的心还是我的身体?”最好的情况当然是两者皆有,如果非只能有一个选择的话,心对秦微来说是不太可能了,而身体,秦微想过他其实只要字面意义上的身体就足够了,甚至尸体都可以,对方都不需要活着。不如说那正是理想的状况,一副不腐的躯体,可以锁在视线里独占到天荒地老,也不用担心它被其他人给抢去。
一个活着的秦雍,无关他是否能属于自己,要让他不属于别人都要费尽心思,连注视都有风险。
秦微明白自己的恋爱观可能有些不太正常,不过谁让他一开始就扭曲了,所以演变地再变态点也不是不能理解。
映衬着月色的目光变得有些冰冷,垂下的视线没有任何感情,如同刀锋一般将所视之物缓缓切割。
干脆杀了吧。秦微念头一起,觉得有一些好笑,却也有一点好玩。然后做成干尸,每天望上几眼。不过家人有些麻烦,外头也很难处理。找个地方藏起来搞成失踪比较简单,但也需要好好谋划。秦微不着边际地想着,手指不由自主地靠近秦雍的颈侧,皮肤的温度传过来,让冰冷的指尖也变得温暖。
谁让你必须结婚呢?
谁让你不好好拒绝?
我也和你一样很怕麻烦啊,还要一个一个去解决。
夜与静默最容易引出罪恶,恶魔争相跑出来引诱堕落的人类做出交易。
也许一开始知道是自我解嘲的玩笑,秦微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却有点像被附身般,开始不受控制。
秦微的视线移向秦雍微张着的双唇,流银的月色在他的唇角镀了一层光,显现出暧昧的颜色。秦微只停顿了一秒,就俯下头去,如蜻蜓点水触上那一点柔光,全身的血液都要那一瞬间冲上了面颊,双耳热得发烫。
其实那么短暂的接触秦微根本什么都没感受到。他却满足地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句:“安息吧……”
下一秒,两只手蓦地在秦雍的脖子两侧收紧,冷与热彻底相贴。
秦雍身子一抖,突然地睁开了眼睛,而同时从被窝里伸出的手已经拍在了他自己的脖子
——上的秦微的手背上。
寂静中一声脆响。
而意识的清醒较之行动慢了一步,却也不过眨眼之间。
秦雍盯着秦微,一边抓住按着自己脖子的手:“吓死我,你干什么?”
秦微黑暗中的轮廓一动不动。
沉默持续了一会,秦雍想把秦微的爪子扯下来,第一下却没有成功。相反秦微的手指还又稍微使劲地捏了一下。
“……”愣了下后,秦雍‘我擦’地骂了一声,终于有了点警觉之意,开始两手使力用掰的,同时身体也开始跟着扭动挣扎,“你发什么神经!过了二十年来报复吗!秦微!”
掐着脖子的力道一下子卸了下去,秦微的双手落了下去,身体动了一下。
秦雍马上撑起了上身,从床上跳了下去,顺手去按墙上的灯。
“我做噩梦,睡糊涂了。”灯亮的同时,秦微若无其事地解释说。
“擦,你做个噩梦就谋杀吗!”
“没有,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脖子。”
“你骗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