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番外 作者:天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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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暮时分,刚刚下完一阵小雨,寺中游客稀少。
“出门的时候明明是艳阳天……”文子启郁闷地收起折伞,心底埋怨自己先前逛旧城古巷花去了太多时间,“幸好这雨不大……”
“没什么游客,挺安静。”一柄折伞两人挤,不够宽,韩光夏拍拍肩膀上飘落的雨滴,“我们逛一逛吧,晚些时候可能还要再下雨。”
六榕寺无尘世之喧哗,无繁华之斑斓。
黛瓦白墙青佛塔,年岁的流逝仿佛亦变得缓慢。
空气冷冷,雨后草木的腥味与香烛的烟火味隐隐冲鼻,白雾淡漠飘散,缭绕如烟。地面铺青灰色石砖,凹凸不平的砖面积有一小汪一小汪的浅浅雨水。石缝间的青苔因雨露滋润而苍绿滑腻。偶尔有一两位身着浅黄袈裟的僧侣路经,踩过积水,水中倒影瞬间破碎波动,而后又恢复安宁如镜。
风过寺墙,苍郁林木微微摇曳,树叶沙沙。檐角吊钟叮呤,在空旷庭院中回响,悠远清寂。
韩光夏与文子启两人在寺中并肩行走,未曾有多少交谈——在如此庄严宁静的环境中,人亦不自觉地沉于缄默。
遇佛则拜,遇僧则礼。
傍晚天色逐渐变暗,雨云再度汇聚,酝酿着下一场雨。
“子启,我们回去吧。”韩光夏仰首望天。
文子启突然停滞脚步,指一指高耸佛塔的方向,“我去下那边,求个福。我……自己去就好。”
“我在出口的地方等你。”同行者说。
暮色宛如由淡入深的墨,化入天地。
文子启从佛塔出来,感到鼻尖一凉,原来是绵绵细雨已经迫不及待地飘然而落。
锦袋内装有黄纸朱砂字折叠成三角形的护身符,附一方浅杏色锦帕——这是文子启为心上人而求的。他将两者一同放入衬衣的左上口袋,最贴近心脏的位置,然后便撑起伞,往出口赶去。
雨帘细密如麻。
匆匆经过大雄宝殿之时,文子启听得一声清脆贯耳的声响——似有什么物件跌落碎裂——陡然划破佛寺寂静。
他循声望去,看见有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大殿前,淋着雨,面前地上有一个被摔碎的白瓷罐,白色粉末洒了一地。
殿内的盏型莲花灯照出单薄的淡淡黄光,烛火摇曳,迷蒙的雨帘出落得怆然哀伤。
那人既不进殿内避雨,也不撑伞,只是仰头望向前方,目光凝固在大雄宝殿内宝相庄严的佛像上,岿然不动,任由雨水逐渐濡湿全身衣物。
地上的白色粉末遭遇雨水,缓缓溶了。
忽地一记震雷骤炸响。这霹雳似是劈在了那人心里,他浑身一颤,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弯下`身,神情急切,用手掌收拢着散落在地的大大小小的碎片。
雨势渐大。
文子启清晰看见他手中染上鲜红。
但他依然固执地聚拢零散的碎片,直至白瓷片也被染红,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文子启看不下去了,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放下伞,抓住他染红的那只手。
——他的左手掌心果然有一道深深的割口。
被打搅的男人死死盯着文子启,一双深黑瞳仁中透出比那道霹雳更撼人的凶狠的光。
文子启不去看他,自顾自地放下伞,掏出怀里的锦帕,折成长条形状,一圈一圈绕着他的手掌,为他包扎伤口。
地面的白色粉末已被雨水融透,全化成白水并渗进石砖缝隙中,消失不见。
——那该不会是骨灰吧。
文子启莫名冒出这样的想法。
——那些侥幸没碎裂完全的较大碎片,有白瓷罐的弧形……分明是一个骨灰瓮。
文子启叹了一口气。
“你何必呢……”亲人离世,悲伤难抑,可以理解,但也不应该罔顾自己身体。
对方没有一丝一毫反应,只是目光随着文子启帮他包扎的动作而逐渐变得柔和。
包扎完成后,文子启拉了他起身。
那人的身量很高,身上的衣物已经全湿,白衬衣粘着身躯,隐约露出皮肤颜色。
“剩下的碎片……”文子启犹豫道,“别捡了,你的手都伤成这样……”
他没回答,垂头望向地面那些零散的白瓷碎片。
文子启端详他。
男人的发色是偏深的亚麻色,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前,细细水流滑过脸庞,下巴不断滴下水珠。
雨水中狼狈的眉目依稀有清俊的轮廓。
男人动一动苍白的唇,却没说什么。
文子启担心询问:“呃……不如我送你去医院处理伤口?”
他只低头静默,慢慢转身,一步一步远去。
地面的碎片则是弃之不顾,连一眼都没有瞧,全然不复先前紧张关注的神色。
文子启怔怔凝望他独自离去的背影。
“奇怪的人……”
工程师挠了挠头,再望去时,对方的身影已然完全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他该不会又做傻事吧?”文子启拾起伞,不顾地面积水会溅湿鞋子,顺着方向一路小跑到寺院出口处。
韩光夏正在檐蓬下避雨,见文子启来了,挥挥手。
“跑得这么急。”韩光夏待文子启停在他面前,抬手为他擦了擦前额的汗。
“光夏,你刚才有看见一个不撑伞的人走过吗?”文子启气喘吁吁。
“……不撑伞的?”
“嗯。男的,个子和你一样高,全身都湿了。”
“没有。我只见到你一个人出来。”
“那……”文子启郁闷地歪着脑袋,“难道是我遇见了鬼魂或者妖怪……”
“佛门清净地,哪来什么鬼魂妖怪。”韩光夏干脆利落地回答。
文子启更郁闷,回首凝视隐于苍茫中的六榕寺。
韩光夏从同伴手中接过伞,“我们回去吧。”
二人回到粤海酒店,在门房外撞见小酌归来的孙建成。
“哎你们俩咋都挨淋了。”孙建成大惊小怪,一张嘴满是白酒味儿,“没避避雨再走么?”
“没,只带了一把折伞。”韩光夏摸裤袋掏房卡。
孙建成见文子启的神情似乎有些沮丧,立马好奇心大涨,“小文,雨中漫步,可有美女艳遇?”
“没有……”文子启闷闷回答。
孙建成面露得意神色,心说这小子果然是无功而返所以郁郁寡欢,且让孙爷爷开解安慰你们这些年轻后辈吧,“小文啊,其实啊,美女可遇不可求,所以才叫艳遇嘛——”
“美女没遇到,”文子启回忆雨中人的面颜,“帅哥倒是遇到一个。问题是不知道是人还是鬼。”
“鬼?”孙建成嘴角抽搐,“小文,看不出你还能招鬼。后生可畏啊!”
结果孙建成同时遭到了文子启的哀怨一瞪和韩光夏的冰冷眼刀。
往后数日,三人聊聊无事,索性一同逛了老西关,爬了白云山,游了广州塔,览了海心沙。
接到洛姐电话的时候,文子启正在韩光夏的单间里分派特产礼品。
“莲香楼的三蓉酥两盒,给Sherry吧,之前我们刚来广州,她也跟来,虽然发脾气了,但还是关心你的。送给她然后再哄哄,她会消气的。女孩子都挺心软的,有时候再贵重的礼物都比不上一句贴心的话。”工程师嘀嘀咕咕,“陶陶居的杏仁饼两盒,果仁核桃酥两盒,拿给财务部的俩姑娘吧,她们早说过喜欢小甜点,而且以后报销还得找她们行个方便。广州酒家的大礼品盒三份,让华东区的大家一起分吃了挺好的。然后……”
“子启。”坐在床沿的韩光夏拿起震动的黑莓。
“……啊?”
“有电话,是洛姐打来的。”
“噢。”文子启噤声。
韩光夏按通了电话。
“晚上好,洛姐。嗯,他在呢。嗯……哦,真的?……没有没有,没什么,这还是多亏有洛姐的帮助,一切才这么顺利的。好的,那是当然的……谢谢洛姐了。”
韩光夏放下电话,面容沉静。
“光夏,洛姐说什么了?是不是投标的事出了岔子……”文子启忍不住问道。
“确实是关于投标的事。”韩光夏语调平缓,注视文子启焦急的样子,薄薄唇角勾一抹笑意。
“你快说唉……别学老孙吊人胃口……”
韩光夏觉得欣赏文子启纠结的小模样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我们的标,得分最高。”
十二:
发布会在丽思卡顿酒店举行。
文子启认得路,这间会议室就是自己团队上回来做竞标演讲的迎宾室。一样的宽敞明亮,一样的人头涌涌,一样的鸦雀无声。
宣布评分结果的是一位声音甜美的女士。女公关,还是女秘书?文子启没听清。只记得她从第六名开始念起,然后第五名,然后第四名,第三名,第二名是赛思克。念到第一名,她顿了顿,念出东方旭升的名字。
全场寂静数秒。
吴局长带头鼓掌,继而一片掌声如雷动。
东方旭升三人组由于事先就从洛玉华的电话中得知内部情况,所以对中标的消息只展现出礼貌而得体的微笑。
吴局长简短地讲了几句祝贺的话,然后宣布发布会结束。
会场中的人逐渐散去。韩光夏和孙建成走上前与包括吴局长以及伍主任在内的项目小组的众人逐一握手,并商量签约仪式的细节。
文子启没走上前。他知道不上前致谢有失礼节,却迈不开步子,因为他远远看到那位曾遇见的赛思克的女销售,一身纯白衣裳,穿过行走无序的离场人群,姿态娴静优雅,如古典旧画中的世外仙姝,分花拂柳而来。
美女蕴着温柔的微笑,轻启樱`唇:“请问,你是东方旭升的业务代表?”
文子启解释:“我是东方旭升的,但我是工程师。”
“原来是工程师先生。”美女抬起纤纤素手,递上名片,“这是我的名片。”
工程师双手接过,低头细看,“……赛思克客户经理,白凌绮。”
“是的。”白凌绮颔首而笑,耳环上悬坠的水滴形钻石娓娓摇曳,闪闪生光。
文子启也掏出自己的名片,交给女子。
白凌绮仔细瞧文子启的名片,抬首望向他,莞尔道:“恭喜你,文工程师,这一次的大订单,由你们东方旭升获得了。”美女的笑容清甜美好,仿佛与她对话的人不是来自竞争对手公司,而是亲密情人,“其实,我此番冒昧来与你打招呼,是想询问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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