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番外 作者:天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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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了,逸薪。”文子启端起塑料杯,抿了口清水。应该是自己在睡梦中的时候,逸薪问乘务员要的——他是个温柔的人。
“不客气,”沈逸薪说,“飞机快到了。”
“……快到了?”
“你睡了三个多小时。”
工程师扶着额头——不晓得是否因为睡得不踏实的缘故,总觉得自己好像只是迷糊了十几分钟而已。
沈逸薪端详着文子启,金丝框眼镜底下的一双眸子似笑非笑。
“子启,我发现你睡觉的样子很有意思。”
“……怎么个有意思法?”
“很像以前我喂过的一只野猫。”
“那……我是不是该来个睡醒后的猫洗脸?”
沈逸薪切切实实地开怀而笑,“如果你愿意做这个动作的话,我希望能拍照留念。”
文子启一噎,“……还是算了。”
“我以前喂过的那只野猫名叫Orange,因为它的脑袋顶和背部毛色是橘黄色的。”沈逸薪慢悠悠地说,“它是我住的那个街区里的一只流浪猫,是只老猫,平时靠翻垃圾找吃的过活。我家后面有个废铁厂,偏僻没人,Orange就住在那。我有时候会带一些家里吃剩的饭菜给它。”
文子启听得来了兴致,以手支颐,望向身边讲故事的人,问:“后来呢?”
“后来它的年纪越大,行动越迟缓,连垃圾桶的地盘都被抢了,又抓不到老鼠,饿得很瘦。我带剩饭菜给它的时候,发现它的牙也不好了,咬不动,后来只好带些稀饭给它。”
“再后来呢?”
“再后来,它……”
沈逸薪忽然凝止了笑容与话语,仿佛碰撞到了一堵记忆的墙,片刻后,他的神情又恢复正常,微笑看向文子启。
“飞机快到了,我们下回再讲吧。”
光夏来送行的时候,那一句也是“以后再说”,文子启心想,你们其实挺像。
飞机准备降落,他看向飞机窗外逐渐放大的地面建筑和纵横道路。
陌生的城市。
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一些未知的阴暗事情即将发生,或已然发生。
十九:
文子启和沈逸薪步出中川机场,已是傍晚时分,整个甘肃省逐渐沉入夜幕中。
一阵凛冽干燥的风呼啸刮过,带走了大地的温暖。刺槐的米白花簌沉甸甸低垂,蝴蝶般的花朵在风中瑟瑟发抖。
文子启拢紧衣领,开始后悔自己的行李里只备了轻薄透凉的衣裤——他本以为海南之旅会轻松顺利。
“我查了天气,兰州这几日降温,加上昼夜温差大,晚上会冷些。”沈逸薪说,站在文子启身旁,宽厚身躯像一堵挡风的墙,“赵厂长发了短信,说在外面等我们。”他扫视四周,在渐渐浓稠的夜色中仔细寻找,忽然指向一处,“在那里。”
文子启顺着沈逸薪所指的方向看去,见到机场大巴的旁边,一个中年人靠在一辆夏利前抽着烟,烟头火星一点红亮。
中年人似乎也在昏暗的光线中辨认出同公司的熟人,招了招手。
“我们过去吧。”沈逸薪拎起行李箱。
大批旅客走出航站楼,密集而混乱,穿插急行,一部分人奔向机场大巴,另一部分人走向计程车等候区。航站楼高处的照明灯射出白光,被光线拉长的黑暗人影横竖杂乱。
有鲁莽的旅客撞到了文子启,连半句道歉都没说就匆匆小跑冲向即将关门的机场大巴。
沈逸薪回头望去,伸手握住文子启的手腕,拉着他穿过犹如湍流的人群。
灯光映照着空气中漂浮的万千尘埃,纤毫毕现,零散而碎小,像冬季初降的细雪。文子启跟随沈逸薪身后,看着沈逸薪的背影——足足一米九的个头,如此伟岸高大,为自己遮挡凛风,分流人群,撑起一方安全的小天地。
沈逸薪就这么一直紧握着文子启的手腕,来到赵厂长面前,而后淡定松手,为文子启和赵厂长做了相互介绍。
“这么晚了还劳烦你来机场接我们,实在让我不好意思。”沈逸薪对赵厂长客气说道。
赵厂长大约五十多岁,笑容憨厚亲切,“我们厂子那地方又远又偏,不好找。我寻思着还是应该来接你们。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嘛。”
“赵厂长,您就叫我小文吧。”文子启谦虚有礼地说。
由于中川机场距离兰州市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三人不再耽误,坐上夏利离开机场。
东方旭升的设备生产厂位于兰州西固区的远郊,林组长所在的医院则是市里的一间区级人民医院。
赵厂长把着方向盘,说现在天儿晚了,过了医院的探视时间,要不先到市里的酒店住下,明天一早再去医院。沈逸薪耸肩表示住哪儿无所谓。文子启没想太多,建议住厂里的招待所,因为能顺便参观工厂。赵厂长用粗嗓音呵呵笑着说好。
夏利直接开上延伸至茫茫远方的高速路。车灯照射的范围里,路面的白色标记的实线和虚线快速闯入视野,紧接着又后退消失。高速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高高直立的路灯,一晃而过,车影不断被拉长和缩短。
赵厂长和沈逸薪熟络地闲聊。赵厂长这人罗嗦,沈逸薪说一句简短的,赵厂长絮絮叨叨一堆长的,简直像周星驰电影大话西游里的唐僧。文子启没插上话,不过一大轮唠叨听下来,大致知晓事情的经过:那天厂里管理人员临时开会,会议结束在晚上七点多,赵厂长和林组长开车去了附近集市的一个烧烤摊子吃宵夜填肚皮。沾满孜然的羊肉串啃到一半,黑夜里不知从哪儿晃出一个人,拿着一个深绿色玻璃啤酒瓶,往林组长脑袋上咣当一砸,接着拔腿就跑。林组长被送去医院,头部伤口止血、清创、缝合。林组长认为只不过是皮外伤小事一桩,本打算当晚回厂里,但赵厂长为保险起见,坚持着要林组长住院几天。
文子启的心笼罩上疑惑的薄纱,趁沈逸薪与赵厂长说话停顿的空隙,似随意地插一句:“赵厂长,近段日子厂里一定很忙,开会都开到晚上了,太辛苦你们了。”
赵厂长一愣,声调有些慌乱,“呃、是啊、都晚上了,不辛苦,呵呵。”
文子启坐在后座,瞧不见赵厂长的神色,抿一抿唇,望向身侧的沈逸薪。
沈逸薪的神情毫无变化,只有金丝框眼镜玻璃片后面的眸光稍稍波澜一漾——某个想法经过他的脑海。
文子启思量了一会儿,始终按捺不住心中疑问,开口道:“赵厂长,你们那天开会——”
工程师的一句话没问完,手被旁边的人悄无声息按着。
沈逸薪的淡定目光在文子启的脸上含蓄流转,以眼神示意不必问下去。
“啊?你刚问啥?”赵厂长转着方向盘打了个右拐,没反应过来。
文子启平静道:“没什么。”
上了年纪的夏利摇摇晃晃地行驶一个多小时,到达兰州市区,又过了近一小时,才到达生产厂所在的西固区远郊。
这片区域没什么路灯,偶尔有零散的昏黄灯光从路旁那些简陋砖土房屋的小窗中洒出。
投射前方的车灯照亮一条笔直的沥青路,不多久,夏利的车头偏了个角度,停在路旁。车灯的光照范围中出现一扇双扇大铁门。铁门的两旁是同样高的围墙,悬挂着一块不锈钢牌,光线范围内可见不锈钢牌竖着排列“东方旭升”四个字。
赵厂长下车,掏出钥匙打开大铁门,上车将夏利开进门内,又下车,非常谨慎地重新锁好大铁门。
夏利驶进厂区内部,拐两个弯,在一幢三层高的楼前停下。
“招待所到了。”赵厂长介绍道。
深夜的风势更大,四周树木被刮得哗哗地响,黝黑的树影胡乱摇晃。工程师坐在车里不觉得冷,一下车,立马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明早八点半我来接你们,然后去医院,正好到上午的探视时间。”赵厂长提议,接着向招待所值班室那位睡眼惺忪的值班人员交代了好几句,翻来覆去地罗嗦说着安排个三楼的房间,环境好些,好不容易交代完毕,朝沈逸薪和文子启挥了挥手,开着车走了。
三楼双人房的房间尚算宽敞,两张床并排摆放。靠墙侧有一张长书桌,木复合板材料,表面涂黄色油漆,极普通的那种。没有行李柜,没有衣柜和西装衣架,没有电视,只有白花花的墙壁。照明所用是传统的长条日光管。
房间附有一个小阳台,大约两平方米。郊区的夜空星光明媚——既无高楼大厦遮挡,也无霓虹灯的干扰——清清浅浅的星光洒入阳台,倒比日光灯的白光更加绵柔亲切。
整理完行李,文子启洗了澡。浴室窄小,但相当洁净,热水供应充足,下水道通畅。他卸下一日的奔波疲劳,擦干身上水珠,松垮垮地换上自己带的休闲短衣短裤,裸露的肌肤微微泛粉红,仿佛蒸腾着温暖的水汽。
沈逸薪正独自站在阳台,漫天星辰的光辉衬托着他孤单的身影。
像一个寂寞的雕塑,文子启突然心有感触。他想起他为自己挡风时的场景,以及牵着自己的手穿越人群。
“逸薪,你也去洗个澡吧,今晚早些歇息。”
“嗯。”沈逸薪口头应声,却依然站着不动,悠远目光投向夜色深处。
文子启走到沈逸薪身旁,好奇问:“你在看什么?”
沈逸薪抬臂,指向漆黑深夜的一方,“那边,是新建的全自动生产车间。”
文子启举目瞻望,逐渐从蒙昧黑暗中分辨出建筑物的层次。
“占地面积是旧生产车间的两倍。”沈逸薪的修长手指一划,又指向旧生产车间。不远处是两幢职工宿舍楼,晚睡工人的房间有灯光透出,隐约照得对面旧工厂的轮廓。“可惜德国进口的那套装配流水线还没安装上去,所以新生产车间暂时封闭中,不能进去参观了。”
文子启犹豫了一会儿,“逸薪。”
“嗯?”
“刚才在车上,你为什么不让我问赵厂长关于晚上开会的事?”
沈逸薪淡淡一笑,“子启,你原本是打算怎么问的?”
“我想问他们,开会的内容是什么。我问赵厂长为何这么晚了还开会的时候,他的语气不大自然。”
“子启,当领导有当领导的难处。”沈逸薪望向夜空,星辰璀璨明媚,犹如嵌缀在黑天鹅绒布上的颗颗钻石,“或许,他们遇到了一些困难,不希望让下面的职工们知道、引起议论。”
文子启皱了皱眉心,“……我明白。”
沈逸薪转身回房,摘下金丝框眼镜搁在床头柜上,“我去洗澡。”顿一顿,放柔声音叮嘱:“子启,夜晚风凉,别在外面待太久。”
文子启乖乖地听话,返回房间,合拢阳台门。
浴室传出不大不小的哗哗水声,像一场淅沥的雨。
文子启在床上躺了一阵子,裹着被子辗转反侧——床上只有一张薄薄的单层棉被,身子总觉凉。他按耐不住睁开眼拿起手机查询,方了解到这几天气温反常,先连降三日暴雨,而后又刮风,因此全省有大幅度的降温。
“对噢,逸薪说过的,我这健忘……”文子启放回手机,无意中瞥见沈逸薪搁在床头柜的金丝框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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