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给我!」
贺颜之把关栩衡手里的纸袋夺了过来,念头一转,突然发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于是又说:「马上写份财产转让书,把你余下的财产全部转到我的名下。」
「你真是贪心不足,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兴奋之下的人没听出他话中的隐语,喝道:「不想死的话,就马上照我的话去做!」
关栩衡笑了笑,拉开抽屉,掏出纸笺摆在桌上,他的举止从容镇定,让贺颜之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拿枪的手因紧张发着颤,总感觉被枪指着的不是关栩衡,倒像是自己。
「快动笔!」他色厉内荏地喊。
关栩衡没动,外面突然传来的警笛声打断了贺颜之的继续吼叫,下意识地看看外面,又转头怒视关栩衡。
「是你报的警?」
关栩衡脸上的微笑证实了他的猜想,悠悠道:「跟你这样丧心病狂的人谈判,没准备怎么行?」
离家时他交代了老管家,约好时间让他报警,老人家做事他很放心,所以,现在被困住的不是他关栩衡,而是贺颜之。
「你!」贺颜之气得跳脚:「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
这时候他顾不得再要什么财产转让书,转身想离开但已经晚了。楼下的门被踹开,许多人从外面冲进来,除了警察外,还有燕子青和关风,刚才他们到达时正巧跟警察们碰上,看到警车已知不妙,就一起奔了进来。
看到楼下数名警察,贺颜之犹豫了一下,随即退回去,一把扯住关栩衡,将他揪到门口,抬起手,枪管对准了他的头侧,对下面喊道:「都不许动,否则我杀了他!」
下面的人果然不敢再动,本来警察接到线报后还有些怀疑,但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关家,不敢拖延。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这么惊险的场面,嫌犯有枪他们不敢硬硬来,于是站在楼下静观其变,关风想冲上去,被燕子青及时拉住。
他相信关栩衡有他的想法,因为那份相信他不能去打断,纵然恐惧的念头在紧紧侵袭他,即将再失去的念头不断涌上来,就像那晚在货仓时的感觉。
被劫持的关栩衡反而房间里是最冷静的人,对贺颜之揶揄道:「你这样做很蠢,金融犯罪跟持枪绑架哪个罪更重?」
「无法选择!」贺颜之痛苦地说:「这枪上根本没有你的指纹对不对?你这狡猾的家伙!」
心在一转念之间,他已经明白了关栩衡的所有意图。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那枪是故意让他拿到的,所以上面一定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指纹,他已经来不及擦去了。有那些犯罪资料为证,关栩衡会很轻松地安他一个持械入室的罪名,他不想进监狱,所以只有孤注一掷!
关栩衡脸上掠过惊异,男人很聪明,可惜没走正路,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更不可以留!
「你已经被包围了,不想罪名加重就立刻弃械投降!」警察说着例行的话,持枪慢慢向楼上移动。
「都站住,放下枪!」贺颜之大吼一声,暂时镇住了楼下的人。
关风气得大叫:「你到底想干什么?放了我父亲,我给你当人质!」
「不必!」
他不会傻得给警察们动手的空隙,冷眼看着他们放下枪枝,然后推关栩衡来到走廊上。他的枪口逼得很紧,知道警察不敢拿关栩衡的生命开玩笑,所以倒不担心他们放冷枪。
贺颜之拖着关栩衡慢慢移到走廊另一头的逃生梯,那边没警察利于逃离。逃跑路线在转念间已经计画好了,只要先劫持人质离开,他就有能力让这些笨蛋警察再也找不到。
走下两层台阶,关栩衡突然停住脚步,贺颜之用力顶了下他的太阳穴,喝道:「快走!」
「不需要走了。」关栩衡微笑道:「我的路已经到尽头了。」
轻淡如风的话语,贺颜之却浑身一震,极力猜想那话的意思,脑子里却一片混乱,无从想起。
「我这一生什么都拥有了,也包括最奢侈的爱情,对自己的人生,我一点遗憾都没有。」
像是在交代遗言,却不是绝望,而是浓浓的满足。贺颜之楞住了,关栩衡突然挣脱了他的挟持,贺颜之没防备,手腕竟被他攥紧扣住,抬起眼帘,他看到关栩衡脸上揶揄的笑。
「跟我作对,你得有为自己准备棺材的觉悟!」
微笑敛下,沉闷枪声响起,贺颜之大叫声中,惊恐地看到枪口正对住关栩衡的胸膛。而后他松开了扣制自己的手,任由血色将胸前衣服溢湿,一切都在冷厉的枪声中沉寂了。贺颜之想到了什么,再也拿不稳枪,颤抖着任由它坠落地上。四目相对,关栩衡看到了年轻人脸上惊恐绝望的脸色,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却无力扭转这个既定的事实。
摆设在楼梯口上的大型观赏盆景挡住下面所有人的视线,没人会看到开枪的真实一幕,所有警察都是最好的人证,证明贺颜之丧心病狂,开枪杀死人质。金融犯罪也好、持枪绑架也好,都没办法让贺颜之定重罪。只要找个口才好的律师,说不定还能弄个缓刑,搞不好还会牵扯到关风,这是他最不想要的结果。这样的隐忧他绝不能把他留在儿子身边,那对善良懦弱的关风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不定时炸弹。他更不会买凶杀人,那只会让关风对贺颜之更加留恋,所以他选择了亲手除掉,以这种极端的方式,真是最好的死亡杰作啊。关栩衡心头闪过得意,身躯已顺着斜陡的阶梯滚落下去,熟悉的感觉,就像头一次他坠落时的失衡。
恍惚着,耳边传来惊叫声,身子仿佛被抱起,是燕子青的呼唤,叫得那么急,似乎是在叫关栩衡,又似乎是关悦,他听不清,生命在一点点流失,连说声抱歉都成了奢侈。算计好了一切,却没算计到燕子青会赶过来,他知道这一幕对他来说是多么地残忍,他甚至不敢乞求对方的原谅。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愿来生,可以待在你的身边……
「血压在回升……心肺功能复苏……脑干组织对外界开始有反应……撤去支持仪器……」
无法遏止的、混乱嘈杂的声音,感觉很烦乱,他重重地摇头表示不耐,很快地,有人制止了他的乱动。
「乖一点,听医生的话。」
温柔熟悉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听从了。不再抗拒,任由身体被检查测量。又过了很久,一切终于平静下来,有人在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呼唤他醒来。
关栩衡睁开了眼睛。身边很多医生,杜遥站在最前面,他费力地活动了一下身子。恍惚看到燕子青也在,站在后面,背靠着墙壁,神情很憔悴,也很漠然。
想开口叫他,张开嘴喉咙却传来没有意义的声音,杜遥连忙拍拍他的肩头。
「别着急,你的声带在重创时受了伤,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杜遥似乎说了许多疗养休息的建议,但关栩衡什么都没听进去,脑海里不断转着念头——他又死而复生了吗?他现在是谁?是以什么身分活过来的?
终于,所有医护人员都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他和燕子青,空间很寂静,静得让他心慌。
燕子青走过来,替他掖了下被角。
「你刚醒来,好好休息,我去拿来换洗的衣服来。」
很冷淡的话语,说完转身便要离开,关栩衡想拉他,却落了个空,急忙叫道:「燕青……」
燕子青身子猛然颤了一下,急忙转过头盯住他,似乎是在确认他到底是谁。
「是我,燕青,是我!」他急切地叫。
燕子青紧绷的脸缓和下来,嘴角浮出冷淡的笑:「是你?」
跟惯有的微笑不同,是种冷漠抗拒的笑,这一点儿不像他认识的燕子青,关栩衡有些失措,强调说:「是我!」
在下一刻,他看到燕子青压过来,拳头挥过,擦着他脸颊重重击在旁边的床架上。轰响传来,他知道燕子青现在有多愤怒。
燕子青俯视着他,冷笑:「恭喜你醒来,不过不需要特意告诉我,你的事情再与我无关,因为……我已经不再爱你了,关悦!」
声音中充满了浓浓的颓废,关栩衡瞪大眼睛看燕子青,想弄清他这次是不是在开玩笑,对方却已将眼神避到了一边。
「燕青!」
伸出的手再次落空,燕子青转身离开,对他的叫声置若罔闻。关栩衡急了,挣扎着坐起来,长久未曾活动的躯体却不堪负荷,刚坐起便又重重跌回床上。
手触到枕旁硬硬的物体,是手机,关栩衡一楞,随即笑了,急忙拿过来拨给燕子青。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接通了,燕子青在对面冷冷道:「该说的我刚才都说了,还有什么事?」
「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
电话那头传来冷笑:「那么,你可曾给过我机会?你在我面前扣扳机时可有为我想过?对你来说,我永远都只是个旁观者!既然如此,你还何必再来找我?」
早知道燕子青猜到了事情始末,也明白他肯定会很恼火,关栩衡叹了口气,「我当时的身体状况你应该都知道了,你认为那时候的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我不是不在意你,燕青,我只是给不了你任何希望。」
是!所有前因后果他都知道了,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更无法原谅。他从来没把感情当成一种负担,他愿意为喜欢的人承担一切,可是对方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即使在自|杀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跟他撒谎,这样的人,他为什么还要再爱?
「你觉得这是你可以退缩的理由吗?」他反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奇迹再次发生,我能回到这具躯体里,还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感情吗?」
不愧为做生意的人,刚刚醒来头脑就转得这么快。燕子青觉得这口气他咽不下,但听到那急促沙哑的声音,又觉得心疼。真是个笨蛋,才醒来就叽哩呱啦说一大堆,也不怕损坏声带,也不想想自己如果真的可以那么轻易就放下,怎么还会在这里看护他?
燕子青背靠着墙,嘴角浮出微笑,淡淡道:「我已说过,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关悦。」
一阵沉默后,对面小心翼翼问:「那么,关栩衡呢?」
「大叔是吗?」燕子青忍住笑,哼道:「我得考虑。」
话筒那边没有回音,不一会儿燕子青听到一阵剧烈的喘息声,是气喘发作的征兆。他大吃一惊,慌忙开门跑进去。
关栩冲半蜷在床头掐住嗓子,脸色涨得绯红,看起来十分难受。燕子青连忙上前扶住他,一边替他拍打,一边探手按呼叫铃,却被关栩衡拉住,勾住他的脖子,半仰起身封缄住他的双唇,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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