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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波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转身跟随工作人员而去，新闻发布会已经开始了。

　　最后一场比赛，金宥泽站在池边等待着自己那一棒的到来。金牌，成绩，所有的一切都离他而去了，现在他只想好好游一场，完成自己的谢幕演出。

　　上天给了他很多机会，让他带着荣耀离开，但是他竟然都没能抓住。他知道时光已经带走了他最美好的年华，他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了。所以这最后一场，他想抛下所有的功利心，只为自己游一次。

　　他跃入了水中，疲惫的身体遇到水，就像奄奄一息的鱼，找到了活力的源泉。浪花在他身后涌起，水流在他身前分开。水，没有颜色，没有形状，却给了他最美好的年华镀上了最辉煌的色彩。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热爱游泳啊，比生命还要热爱。从害怕水，到征服水，到又一次畏惧水，他以为在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与压力之后，他已经找不到游泳所带来的乐趣，但是当想到要离开之时，他又是多么不舍。

　　触壁转身。挥臂划水，踢腿打水，吐气呼吸，这些简单的动作花费了他十几年的时间练习，每一个动作都日臻完美，而每一个动作又变得如此僵硬。有过厌倦，有过抵触，但是如今走到职业生涯的末尾，竟然只剩下留恋。

　　全力冲向终点，在速度中体会生命的律动，在拼搏中感受心跳的节奏。有时候沉浸在冲刺中，他就会忘记自己已经老了，好像自己还保持着十五岁时的雄心和活力。但是看着眼前无法企及的选手，他才不得不接受现实，岁月已经回不到过去。

　　触壁，时钟只是走过了一分钟，而在他心里却走过了十几年岁月，他的征战生涯已经悄然落幕，他的时代就这样结束了。人生总有太多的不可思议，这是他原本最不愿意看到告别方式，却最终也没能避免一个落寞的结局。

　　他没有回头去看成绩榜，那个数字于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上岸，和队友相拥，他才知道原来他们一起创造了新的韩国记录，奇迹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当你刻意去追求时，它却离你那么遥远。这也是个不错的结局，他不能要求更多了。

　　这场比赛不曾让观众失望，中日两国上演了精彩的对决，前两棒仰泳和蛙泳中国都落后于日本，被落下了一个多身位的距离。从第三棒开始中国展开了追击，不断缩小着差距，到了洛宇航入水的时候，还有一个身位的落后，最精彩的时刻发生在最后一米，洛宇航就在那里完成了逆转，为中国队抢得了这一枚金牌。

　　微笑，他想保持到最后一分钟。很快就要结束了，颁奖仪式也进行到了尾声，观众给了他足够的掌声，运动员给了他意想不到的尊重，而他能回报这一切的也只剩下微笑。

　　然后他看到了凌波。

　　从他们第一次较量，这个男孩就给了他深刻的印象。他总是那样专注的望着自己，憧憬的目光里面又带着些许不甘与决心。他任性又坚毅，从不气馁，带着不服输的精神一次次挑战他的权威。他喜欢挑战，不断前进，勇于开拓，一次次站上世界之巅，一次次刷新纪录。他真诚而坦率，不假修饰。他爱笑也爱哭，毫不吝啬的表达自己的悲与喜，最终却都源于他对游泳的热爱。是的，热爱，那才是他让人感动的地方。金牌，名利，似乎从来不曾改变他游泳的初衷，他就像一条鱼，水就是他的生命。

　　最后，他赢得了比赛，也赢得了自己。

　　是来为自己送行的吗？这不是凌波应该出现的场合。凌波和他热情的握手，然后他看到了工作人员手中的蛋糕，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二十四岁的生日，原本他以为自己将带着苦涩度过。想不到，他记得，还在这片赛场上给他带来了生日蛋糕。

　　好感动，有流泪的冲动，有拥抱的欲望，但是他听到凌波在他耳边轻声道，“嫁给我好吗？”他带着一脸的笑容，却又有几分狡猾，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义正言辞的拒绝他吧？

　　金宥泽笑了，不是礼貌性的微笑，不是应酬式的微笑，是发自内心的。就算他失去了一切，但是他还是赢得了他，不是吗？“你别太放肆啊！”

　　工作人员已经将蛋糕递到手中，金宥泽来不及和他说别的，急忙接过来。冰淇淋草莓蛋糕，上面还插着用韩文写成的生日卡片，蛋糕上的数字却正是400米的世界纪录。金宥泽抬起头来正碰上凌波意味深长的眼神，两个人都笑了。400米的世界纪录依然是两个人追逐的目标，奥运会没能实现这个愿望，他们还有明天。但是金宥泽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周围的闪光灯闪个不停，看台上不知谁带头，大家唱起了生日歌。一开始只是一两声，但声源不断的扩大，最后蔓延到四周的看台，整个游泳馆里回荡着祝福的歌声，一遍又一遍，形成了汹涌澎湃的声浪，比任何加油都响亮，比任何喝彩都让人感动。金宥泽觉得自己强忍的泪水即将夺眶而出了。

　　这时一只沾满蛋糕的手猝不及防的伸了过来，抹了他满满一脸奶油，他想躲开，但是凌波玩得起兴，将他整个脸上都涂满了蛋糕。

　　现场已经沸腾了，鼓掌，欢笑，这是一个让人难忘的夜晚，也将是他最难忘的生日宴会。他想以后每一个生日，他都会想起这一幕。

　　一切恍然若梦，如果这真是梦，就请不要醒来！如果这是现实，那么就请时光走得慢一些。

　　两个人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切蛋糕的仪式，切开生日蛋糕的那一刻，时光恍然回到了四年前，凌波第一次去澳洲训练的场景，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切开了蛋糕上的数字。在之后的一个四年的周期中，他们一直追逐着同样的目标而奋斗。他们的感情在切开记录的那一刻就燃起了小火苗，而今已经烧成了不灭的爱火。

　　切完蛋糕，两个人又举行了小小的交换泳帽的仪式，缔结了一个亚运会的友情传奇。

　　

 

　　☆、第十章 抚慰

 

　　第十章抚慰

　　凌波坐在大巴上，看金宥泽从游泳走了出来，为了赶上大巴，他加快了脚步。但是不远处粉丝们高举着闪亮的生日快乐牌子，还燃起了烟花，让他无法就这样忽略过去，他向着他们走去，然后被粉丝们包围了。他们为他准备了蛋糕。大巴缓缓启动，凌波透过车窗的玻璃，看到他带着寿星帽，在粉丝们的簇拥中，吹灭了蛋糕的蜡烛……

　　今天他应该感到幸福吧？至少他放开怀抱笑了一次，看到蛋糕那一刻的惊讶之情，让笑容猝不及防的在他脸上绽放起来，没有伪装，没有防备，笑得那样美！至少给他脸上抹蛋糕的那一刻他是享受着的，他闭着眼睛，欲拒还迎，脸上的表情如此陶醉……

　　凌波下了大巴，却并没有回住处，他还想再见见金宥泽。游泳比赛已经结束了，明后天他们就要分手，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等了很久，又一辆大巴缓缓停下，金宥泽独自一人从大巴上走下来，手上提着粉丝们送的各种礼物。他一边翻阅着卡片，一边向着住宿的地方走去。凌波注视着他的背影，不忍打断他，目送着他进入了住宿区。过了两分钟，三楼一个房间亮起了灯。凌波在楼下徘徊了十几分钟，才鼓起勇气走了上去。一个一个从房间外的名片卡上寻找他的名字。

　　房间的门没有关，他轻轻一推就打开了。金宥泽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他在吃蛋糕。凌波笑了，真是个吃货！刚才的生日蛋糕居然被他带回来了。凌波轻轻的走上前去，想在他脖子里吹口气，给他个惊喜。

　　凌波靠近之后却感觉到异样的气氛，就像奥运会那次失利他在洗手间里哭泣时候的气氛，安静的空气里，飘着忧伤。他的肩膀在抖动，然后他听到了水滴落下的声音。他哭了……

　　“金……”凌波轻轻唤了一声。

　　金宥泽转过头来，泪水滑落的痕迹，还留在脸上，但是那表情却又是幸福的。他有些狼狈的抹了一把眼泪，露出笑容，“为什么……你总是在我哭泣的时候出现……你……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吗？”

　　凌波上前一步，紧紧的抱住了他，他的心好疼，“金，为什么要哭？你已经竭尽全力，就算结局不算完美，但是也不应该哭……”

　　“我只是太幸福了，有那么多爱着我的人……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从来没有想到的幸福！”

　　“所有人都爱着你，这是你应得的，金，你付出了太多，这一切都是你应得。”

　　金宥泽微微仰起头，眼中含着笑意与羞涩，“你……不想像上次那样安慰我吗？”

　　上一次他流泪的时候，凌波吻了他，混乱而甜蜜。这一次……凌波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痴了，他慢慢放开手，怯怯的说，“不了……还是……不要了……我会想要抱你……”他想要拥抱他，想要用体温去安慰他，想要用行动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情况，至少还有他，永远都会在他身边……他心里很乱，却又无法压抑这个愿望，他想要和他合二为一，想要分享他的幸福分担他的痛苦，想要在热烈的拥抱中消融所有的疲惫和郁结。

　　金宥泽羞涩的笑了，他站起身走上前来，轻轻的拥抱着凌波，在他耳边轻声道，“今晚就留下来，算是安慰我也好……”

　　凌波感觉整个房间里都充满了甜蜜的蛋糕气息，呼吸一口就是浓郁的芬芳。世界渐渐不存在了，只剩下金宥泽明亮的双眸，他看着他，又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彼此就这样成为对方眼中的唯一。他在金宥泽耳畔用韩语说出那句一直藏在心中的话，“我爱你！”

　　金宥泽愣了一下，随即用中文道，“我也爱你。”

　　凌波又用韩语说，“生日快乐！”

　　金宥泽用中文说，“谢谢！”

　　两个人凝视着对方，不由自主的笑了。“你还会什么？”金宥泽问道。

　　凌波想了想，说，“我还会这个……”然后他低下头，吻在金宥泽的双唇上……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窗帘上。望着床上熟睡的凌波，金宥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他昨天晚上睡得很踏实，终于从那个噩梦中挣脱出来了。很多个夜晚，他在梦中看到在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泳池中比赛的场景。

　　那里灯光太耀眼，让他几乎看不清赛道，那里欢呼太响亮，在他耳畔交织成一片声海，他几乎听不清裁判的枪声。他跳入泳池的那一刻就像被闪电击中，他抢跳了！冰凉的水温让他全身冷到了极点，然后下一刻他的世界一片安静。起跳台上没有参赛者，看台上也没有观众，他们在一瞬间消失了踪影，空荡荡的泳池里只有他一个人。那种安静得让人窒息，他就像被世界抛弃了一般，被封锁在这片他热爱的泳池中。

　　很多次他就是这样从梦中醒过来，被冷汗淋湿了全身。去洗手间冲个冷水澡，再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么多年了，他参加了大大小小那么多比赛，还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

　　这种压力，压垮了他的信心，最后又化作了疲惫沉积在肌肉中，变成了无法克服的痛疼。

　　现在他终于从噩梦中醒来了，是凌波用他的爱把自己拯救了出来。

　　是起床的时候了，但是他又有些留恋他的体温，所以并没有叫醒他，躺在他身边，享受这一刻的温暖。

　　凌波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为了不吵醒他，他拿起手机起身来到了洗手间，手机上显示的是凌云的头像，金宥泽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波儿……你是不是……”

　　“我是金宥泽。”

　　“凌波是不是在你那里？”

　　听凌云的口气似乎很焦急，金宥泽愣了一下，凌波说过他哥哥很支持他们在一起，但是此刻听起来却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是的，他还在睡觉，有急事要我叫醒他吗？”

　　“金，千万别开门。你们门外已经聚集了一群记者……”

　　金宥泽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布朗告诉我的。昨天夜里就有人向记者透露了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消息，得到消息的记者今天早晨都聚集到了这里，想要拍第一手资料……金，我不知道你们做好了准备来公布这段恋情没有……如果还没有，就想办法统一说辞，不要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