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孩儿 作者：林晓T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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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眼睛转过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上嘴唇碰了碰下嘴唇，冷冰冰吐出俩字儿，“没事。”就跟吐了俩冰球儿似的。
章文很不相信，可是看着崽子能跑能跳能嘲讽的，生病也不是这个样儿的吧。
身上明明像着火了一样，感觉却还是跟个冰块似的散冷气，这是新一轮的人形生化武器是吧，站那儿突突突突就能把敌人都冻成冰块，他早就猜到易东那人没做什么好东西，做成的玩意儿都是残次品，瞅这个，连表情都是瘫的。
“那就快走。”章文抓起小崽子，边走边道，他也不去想了，越想这事儿越麻烦，最后粘得脱不了身就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了。
趁天黑人少，尽快找个睡的地方，要不然，没事儿的也得给冻病咯。
他可不想自己拖着病怏怏的身子，没钱治病，东躲西藏穷困潦倒饿死街头，额，这么惨？
算了，过了今晚，再看看小崽子怎么回事儿。
虽然小崽子搁他怀里还不安生，在那儿来回地扭，但是现在章文可没有闲钱请他吃夜宵给他补充体力，小孩儿的精力能少用就少用，说不定可以少吃几顿把饭钱省下来。
章文对于自己，是有钱，饿了就吃，没有钱……饿了也要吃，他可是主力队员，主要输出！现在就要教导小崽子要懂得尊老！
关于住的地方……
他们现在俩人比乞丐没差多少，小孩本来还好点儿，可经章文好一顿蹭，也变成灰扑扑的小脏孩儿了。再看章文，下午一阵忙活，本来人模人样，一身西装笔挺的，现在发型也没了，风度也没了，一脸阴谋诡计，眼镜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这让章文本来还想住个旅馆什么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而且就算有旅馆肯接纳他们，章文也没有可以给他们登记用的证件，他现在是一丁点儿痕迹也不想留下。
所以现在这样儿，章文最希望的就是不要被熟人碰见。
想他章文当年在B市，也算是个角儿吧，他给自己铺了那么多路，莺子姐一句出国留学就都给他打发了。
那个易东，最好别让他找着，他不好好看着莺子姐，还把儿子丢给他管？虽然这可以肯定是莺子姐的主意，但是也够让他不爽了。
章文的脸越来越臭，眉间的褶子真能夹死一只蚊子了，就在这时候，变暖的身体让他突然回神儿了。
哟呵，这小子还有点儿用处嘛，他低头瞅了一眼，脸上难得有了点儿笑模样。
章文把小孩儿裹进外衣里，也不管小崽子怎么扑棱。
恩，这样更暖和。
“呵，你真有12岁？”章文颠颠怀里的肉墩，长得这么小，都长心眼儿了吧？
小孩儿没理他，看起来像是接受了现状，把手脚动来动去地都缩进了章文怀里，还特别会找地方地把手伸到了章文胳膊底下，小脸儿抵在章文肩膀上，安安静静的。
章文也不嫌他折腾，舒适的温度让他没了刚才的烦躁，相反，感觉挺舒服。
他低头凑近小孩儿耳边，“我跟你说，现在我就是你爹，老老实实地什么都听我的，懂？”
……沉默
章文过了一会儿也不说话了，他能感觉到小孩儿的鼻息一下一下特有节奏感地都扑到他的脖子上，这么就睡着了，呵。
现在章文怀里沉甸甸的，安静的夜里就这么走在大街上，还真有了一种有了儿子的感觉。
什么感觉？
章文一点点翘起嘴角。
那么恰好抬眼一撇，章文立刻抱着儿子向不远处走去。
好像应该能有个不错的地方，还是免费的？
章文发自内心地笑开了。
睁开眼，旁边都还是一片漆黑，四周墙壁上有些星星点点的光，怀里还是暖的。
小崽子窝在章文怀里，看着十分乖巧，章文心想，我呸，到了我手里，怎么治你还不是我说了算。可别说，抱着这小崽子，整整一夜，章文都没觉得冷，这个可真不错，以后冬天也不用花取暖的钱了。
把手往小孩儿脸上试了试，温度正好，不像昨天晚上都能煮鸡蛋了，挺好，这也不用花钱看病了。
昨天晚上，就在他决定要抱着小孩儿睡大街挣扎在温饱线的时候，章文十分幸运地偶遇了下午时分不幸遭遇被资助的二胡大哥，这样儿的，晚上一般都有个免费住所，看见大哥背着吃饭的家伙式儿在前面走，而鉴于两人不那么美好的回忆，章文决定悄悄尾随。
章文之前从来不知道B市的候车室晚上是可以进去的，现在看看里面，成片成片的人，有倒着的，坐着的，躺着的，实在是找不着落脚的地方。他们有的是等车的，歪歪扭扭躺在椅子上紧抱着自己的包，敢大晚上还呆在这儿的，都是些大老爷们，而有些蓬头垢面，却是相当于原住民，看着就挺危险的，章文更是小心翼翼抱着小崽子绕着他们走，只不过章文现在也没比他们好多少就是了。
不过章文还是尽量呆在了一个离二胡大哥远点儿的地方，本来章文对于这种可以给予对方有力报复自己机会的地方，是坚决不会来的，这就是狼巢虎穴的代名词，但是一来，他急需睡觉的地方，几天的奔波让他能沾地儿躺下就着，二来嘛，他准备明天一早就用兜里的钱买上两张大客票，立刻走人，随便去哪都比这儿安全，今天晚上就好好睡上一觉。
火车站外面总是有不少私车等着去拉那些没赶上火车或者没有火车票的人，不过章文之前从来都没有坐过，在他的认知里，这个东西危险性太高。
每次看到那些坐黑车的人发生那些个操\蛋的事儿，章文总要撇撇嘴，说上两句，顺便警醒一下自己。
说到钱，章文背过身转到柱子后面谁也看不到的阴影里，把兜里仅剩的纸币都掏了出来，然后卷成一卷，塞到了小孩的衣服里。小孩儿有点儿不舒服，扭了扭身子，章文只好伸手拍拍他，嗨，还挺管用的，小崽子安分了，章文也开心了。
哄完孩子，章文靠着柱子慢慢蹲坐下来，盘着腿，把小崽子放在腿中间，闭眼，睡觉。
第五章
就这么坐着睡了一晚上，章文浑身都像是散了架一样，何况还有个沉甸甸的肉墩实在地压在他身上。
章文探头看了看旁边墙上的电子表，好像到早上了？
他戳戳怀里的肉团，“嘿，崽子，起来了。”
说完就把外衣拉开，让小孩儿自己滑了出来。小崽子脸上都是衣服印出来的红印子，眉间拧了个小疙瘩，脸蛋也鼓鼓的，章文看着他又呆又傻的样儿，手痒，捏了一把。
可能因为刚醒，小孩儿也没多大精神，就呆坐在那儿让章文捏来揉去。
等章文捏够了，看着小孩儿脸上两坨高原红，毫无良心地乐了，“走走走，出去跟爹洗把脸。”说着拉着小孩儿就站起来了。
说不定是到了要开门的点儿，周围的人呼啦呼啦得都起来了，候车室一下子变得十分嘈杂，都闹哄哄地收拾东西。
章文想带着崽子先挤去厕所放放水，可是没想到厕所边上也有人起床，人都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占位置了啊，心眼真多。
那就等等吧，等人少点儿。
“唉”，就等了不到两分钟，章文憋不住了，扳过小孩儿的脸，“我先进去上个厕所，在这儿等着，别乱跑。”小孩儿看着精神了不少，可还是有点儿呆，直勾勾盯着章文点点头。
章文把他塞到一个人少的角落，才转身往厕所里边儿挤。
真是好容易排上号儿，挤进去，挤出来，出来了，不，没出来！
章文现在就猫在厕所入口的墙后面，就是在这种地方，都有不少人回头瞅他，觉着他像是有病的样子。
他这是多倒霉啊。
就在离厕所不远，也就是章文保管崽子的地方，一个戴着墨镜邋里邋遢的男人，二胡大哥，领着几个同样穿得破破烂烂的男人，把他家崽子围住了！
章文心里不禁骂娘，你一群大老爷们合起伙来欺负个崽子？要脸不要？不过就这样儿了，章文还是保持着就近观望的态度，继续扒在厕所的瓷砖墙上。
自己冲上去也是个挨打的份儿，逞英雄，从来就不是他干的事儿。
事实上，章文还真猜错了。
二胡大哥，其实本名叫王军，挺普通一人儿，相貌平平，人品平平，平常没事儿也就戴个墨镜上街拉段二胡陶冶一下情操，谁知道碰上那么个臭不要脸的，看着人模人样的，竟然还抢他的血汗钱！厚颜无耻地威胁他！一天所有时间，就属下午赚的最多，都让那个龟\孙儿给掏走了！
你他\娘的，别让我逮着你，不然有你好看的！
王军觉着老天爷肯定是听着他的心声了，然后把仇人打包送过来了，要不然怎么一睁眼就瞧着了呢。
旁边一众人就看着王军一睡醒就盯着一个地方一脸淫笑，心里都痒痒地要狠狠揍那家伙几拳头，他\娘的，这家伙怪恶心。
王军怕那家伙跑了，一咕噜爬起来，回身就招呼上了一帮兄弟。干他们这行的，平时都有个地盘纠纷，人事纠纷什么的，认识些人心里也好有个底儿，帮个手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现在一听这事儿，都摩拳擦掌要往上招呼。
钻来钻去，跟了半天，也亏得这儿的人又多又乱，帮了章文一把，王军一帮人最后就围住了个小孩儿。
王军瞅着这孩子是跟那家伙一块儿的，有点儿奇怪，有孩子要养，还他\娘干这活儿？很显然，他把章文归为同类了。
像他们这样的，都是没老婆没孩子的，别的先不说，面子就先丢没了。不过别人家的事儿，他可不管，“喂，小孩儿，你爸呢？”先把那老家伙逮着，好好招呼招呼他。
不是章文显老，关键当时章文也没多利索，再加上这么个崽子，一个经过王军心里自然丑化的又老又丑，满脸褶子，臭不要脸的老头子定格了。
小孩儿刚开始被围住的时候，也没多大反应，就眼皮动了动，还是坐在那儿，后来听着那人问起章文，才开始用正眼儿瞅人。
王军等了小半天也没个音儿，刚想再吓唬吓唬，就看着小孩儿扑棱着一双大眼睛瞅他，再仔细瞧瞧，虽然脸上都是脏泥，五官那可是正经挺漂亮，乍一看还有些分不清是小男孩儿还是小女孩儿，再看看小孩儿，恩，像是有点儿傻。
王军明白了，那人感情是个人贩子吧，看着挺猥\琐的，这事儿也说不准。
虽说王军自己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但是他可看不上这种拐小孩儿的黑心勾当，哪家不是父母活半辈子捯饬大的，你一下就给弄走了？挣钱也忒他\妈容易了！
再经这么一出儿，王军对那个猥\琐老头儿是越发看不上眼了。
“小孩儿，我问你，你家在哪儿啊。”王军尽量显得和善。
王军甚至还配合小孩儿的身高蹲下了身。
他想明白了，也不用管那老头儿了，把这小孩弄出来，坏他一桩生意看他吃瘪那才爽啊。
又是傻站着等了半天，王军一拍脑门儿，忘了，这是个傻的。
王军不问了，上前一步，想把小孩儿直接抱走。
“叔叔。”嘎嘣俩字儿把王军冻在那块儿了，不傻，不过这小孩儿说话怎么跟吐冰碴似的。
“我不认识刚才那个人，他只是向我爸爸问路。”
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抬头看着王军。
王军尴尬了，爸爸？打哪儿来的小孩儿？在这儿常驻的户儿基本他都认识。
看小孩儿的样子，新来的？没见过。
“那你爸呢？”问问大人，说不定清楚多了。
小孩儿不说话了。
不傻，可是挺呆。
“那，那你告诉叔叔，刚才那人往哪儿走了？”王军努力显得温和。
小孩儿手一抬，伸出一根指头向他们斜后方指了指，“他看见你们就跑了。”
“妈的，”王军一听这就炸了，感情被发现了，还耗了这么多时间，“走走走！”
等一群兄弟都走了，王军才回头跟小孩儿道，“小孩儿，你快去找你爸，一个人在这儿多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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