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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些生活上的事情都不算麻烦。和齐医生住在一起的几个月里，他在很努力地学习如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尽管有一些生活技能他还是不懂，但对于一个类人来说，解雨臣的学习能力已经是过于突出了。

    

    最让解雨臣觉得麻烦的是，这几天他总是能感知到诊所外面不时有看守者路过。

    

    看守者是军队的一个编制，他们是为了监视每一个被淘汰的类人而存在的。每一个看守者都会有他们自己的分布区域，一般来说一个城市里会有三到六个，根据这座城市里类人的数量来定。当类人们即将进入成年期的时候，体内的芯片就会自动向基地发送信息，这样一来看守者们就可以提前收到基地发来的类人编码并且在相应的区域寻找。找到类人以后，只要有必要，他们就会及时出现来引导类人们重新回归基地。

    

    而另一方面，当类人表现出了过度应激或者危害性的时候，他们也有相应的权利执行对类人们的处决——毕竟对于基地来说，就算没有类人，机械也能够满足改造战士们的需要。只不过类人让他们更加喜欢一些罢了。

    

    马上要进入成熟期的解雨臣，体内的激素信号会随之发生非常明显的变化。

    

    医生曾经说过，他和这家诊所因为上次事故的原因而受到军方高层保护，一般的看守者是没有准入权的。

    

    但是解雨臣还是会感到恐慌。

    

    每一个被驱逐的类人都会有相同的恐惧，他们一方面畏惧着社会生活，另一方面又对基地有着极深的心理阴影，正是矛盾的心理让很多类人都没有办法适应社会。解雨臣也一样，这几天的晚上他都放弃了睡在二层的卧室，一入夜他就会退行成兽形，和地下室的那一群动物们窝在一起。和那些有生命的小家伙们在一起，会让他有些安心的感觉。

    

    那只被齐医生捡回来养伤的小奶猫可能是唯一一个开心的家伙了。

    

    它开始从早到晚缠着解雨臣，白天的时候窝在他的怀里，晚上就抓着解雨臣白色的尾巴，和他凑在一起睡觉。动物之间是很容易安慰彼此的，解雨臣庆幸于医生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兴趣，好让他能在这一个礼拜的时间里安睡。地下室下面的那匹机械化的白狼模型还在，解雨臣有时候会偷偷跑下去盯着它愣神——等医生回来的时间好长。

     

 

第六章 第一次手术

 

    齐医生是在午夜的时候从窗户翻进诊所的。

    

    解雨臣听见了细微的声音，窜到窗户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是医生。他的兽形已经接近了成年的体型，解雨臣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医生！”

    

    男人轻轻抓了一下解雨臣的脖毛，却一不小心蹭了点别的颜色上去。解雨臣歪着头嗅了一下，那是血的味道。

    

    医生并没有再房间里停顿太久，他脱下了沾染了浓重的血腥气的衣服，在小小的医用消毒间里面飞快地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然后换了一件干净的白大褂出来。

    

    “走吧，我们要抓紧时间给你做手术了。”医生没有解释什么，但语言间掩藏不及的那些焦急还是让解雨臣也跟着一起紧张了起来。

    

    解雨臣贴上了医生的腿，他还是能够隐约闻到血的味道，盈盈绕绕得，让他的心底生出一些奇怪的感觉。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基因的重新组合是会让人出现一些兽类的特征，譬如嗜血性。

    

    男人对于解雨臣表现出来的兴奋有些费解，他打开了地下室的无影灯，白狼的身体和那张巨大的手术台比起来，一下子就显得小了许多。

    

    医生从白大褂里面掏出他的远程遥控，从面板上调出前几天刚刚从朋友那里“偷来”的改良以后的手术程序，然后系统会根据手术的需要自动匹配手术器械。齐医生把白狼抱上了手术台，二次改造手术要先完成兽形和机械的融合，对于他来说，这反而是最复杂的部分。

    

    “你这周是不是碰到奇怪的人了？”无影灯下，解雨臣的躁动被放大，医生在做术前消毒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他的异常。

    

    化成狼形的解雨臣在嗓子里面咕噜了两声：“诊所外面至少有三个看守者。”

    

    “他们来了多久了？”医生从无菌操作台上捏了一支兽形态的类人专用麻醉剂，解雨臣这样的状态让他不得不权衡一下是否要加大安定和肌松药的量。

    

    “三四天了，每天都装作路过。”

    

    “该死的，我怎么会忘记每当类人成年的时候，基地都会派看守者来开路。”医生丢掉了手里的那只肌松药，伸手在控制面板上面手动输入了一个药名，他不得不先给解雨臣打一针缓和剂，用来平稳他的成熟期反应，“他们的粒子激素能催发你的成熟期，看起来现在愿意回去基地的类人越来越少了。不过话说来，现在基地都已经允许携带粒子激素这种危险的东西出外勤了么，真恶心。”

    

    “粒子激素？”

    

    “嗯。”医生把针头扎进了解雨臣的肌肉里面，兽形态让他并不容易找到血管，男人索性直接肌注了，“你没有觉得自己现在很兴奋么？”

    

    “地下室有点热。”解雨臣转了转脑袋，身上覆盖着的柔软的毛让他觉得有些燥。

    

    “好了，放松点，小东西。一会儿睡一觉起来你就可以变成改造战士了。”齐医生拍了一下白狼的脑袋，低下头给他找了半天才总算是打开了静脉通路。

    

    剩下的时间，就全都交给了医生。

    

    男人把解雨臣塞进了无菌罩里，然后在绝对无菌的环境下开始剥离附着在骨骼上面的肌肉血管和神经。他必须严格区分出来那些在兽形状态下的血管是如何在人形时分布和命名，这样才能在放置机械骨架的时候把每一个接头都成功接驳上。无影灯下那双一点点分离组织的手颜色渐渐变深了一些，那是手套里沾了汗液的缘故。无菌罩的系统很快地识别出医生现在的状态出现了一些异常，自动调出清洁系统开始运行，附着在身体表面的汗渍很快就被清理干净，而这时医生已经在准备为解雨臣的左臂做机械接驳了。

    

    早就设计好的图纸被他调了出来，悬浮在了半空当中，发出浅浅的荧光绿。上面用红色的圆圈标注出来了每一个部件的铆定位置，男人调出了一只机械臂来给他帮忙打铆钉，而他自己则专注于神经血管的吻合和生理功能修复。

    

    一条机械骨的植入大约需要两个小时左右，但类人能够耐受的那种麻醉剂最长时效也不过四个小时。第一步的手术总是会花费最多的时间，医生看了一眼系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将近三个小时，吻合结束之后的时间已经不够他再完成一条机械骨的植入了。解雨臣的身体状态不能承受第二次麻醉，提前进入成熟期让他体内的一些东西提前苏醒了。

    

    虽然医生是一个改造战士，但对于兽形类人的攻击力，他还是不敢低估。

     

 

第七章 手术以后

 

    “醒了？”

    

    解雨臣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嘴巴里面插了一根透明的管子，这个装置他在基地见过：每一个接受二次改造的战士都会在苏醒阶段依靠氧气装置来保证呼吸。他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已经清醒过来了，然后他看见医生出现在他的面前，认真地记录着床旁边架着的各种仪器显示的指数。

    

    “我现在要给你拔掉管子，可能会有点难受。”男人把那个写满了数字的本子丢到了一旁，笑着对解雨臣说，“要不要试一下新的手臂，参数都很正常。没问题的话，我们明天可以继续手术。”

    

    医生把那根看上去很粗的呼吸管从解雨臣的嘴里拔了出来，没有来得及关闭的监护器发出了警报声，男人索性从悬浮的控制面板上停掉了所有的仪器，然后帮白狼从监护床上下来。

    

    解雨臣抬头把床单扯了下来裹在自己身上，一点点地让自己恢复成人形。

    

    齐医生在旁边看着他，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里填了一点惊讶——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类人的变形。一般来说，类人们都习惯于躲在角落里面变形，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很平静地接受一个兽类在短短的时间内变换体内的骨骼构造的。

    

    机械骨架看起来已经成功换成了人形，医生没有给解雨臣植生物仿制皮肤，这能够大大缩短类人接受改造后的恢复时间。毕竟再植皮就算仿真度再高，也总要给神经血管一些生长的时间嘛。

    

    解雨臣低下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手，不知道是不是机械和神经接驳大幅度提高了敏感性的原因，他觉得左手要比以前灵活很多。

    

    “怎么样？”

    

    “棒极了。”解雨臣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嘴角不自觉地就扬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粒子激素的缘故，解雨臣觉得自己很容易就兴奋起来，看着新植入的接卸手臂，他总是有点想要搞破坏的冲动。

    

    这种兴奋表现出来以后，医生看到的就是平时安安静静的青年突然间变得好动起来，机械臂发出咔咔的声音，那是接驳处获取到了过度信号的表现。

    

    医生在药物注册资料库里面查过了，目前确认上市的药物根本没有能够逆转粒子激素的，当然他不排除基地有部队专用的拮抗剂，但显然现在没有时间去弄来给解雨臣用了。生理上的成熟是不可逆的，再加上粒子激素的用量和催化速度有很大关系，齐医生根本无法预估解雨臣什么时间会到达成熟期的分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在看守者敲开他诊所大门之前，给解雨臣做完改造手术。

    

    医生不动声色地从注册药库里面选了几种小剂量的安定，取药人的名字是他的一个长期神经衰弱的患者，这种临时的药物加量完全可以避开军方的审查。

    

    “好了，去休息吧。我需要去优化一下手术程序，争取今天我们可以做完整个改造手术。”类人的身体代谢要比普通人快上数倍，体内的药物很快就会被他们代谢掉，因此连续的手术对于类人来说并不是很大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