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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站在门口的小白狼，他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戒备，然后我摆出一副亲近的表情向他打招呼：“哟，解雨臣，看起来老齐给你搞的手术还蛮成功的嘛。”

    

    看到解雨臣惊讶的表情时，说实话我还是觉得挺好玩儿的。

    

    解雨臣对社会的单纯让我总是想找些事情来逗逗他，可事实证明这一点也不好玩。我凑在老齐耳边喊话的时候，清楚地感受到了解雨臣对我的敌意。要是眼光能实体化成为武器，可能我就要血溅当场了。所以给老齐打针的时候，解雨臣就一动不动地站在我旁边，小眼神儿一直往旁边的控制面板上面瞟着。我知道他大概是心里有点疙瘩，都是一样的，占有欲嘛。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解雨臣按照他原来的发展路线，他应该会被培养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士。所以这种医疗和技术上的不精通，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没有人的大脑能像电脑一样随意存储，就算是改造战士，大脑和脊柱也都是机械修改的禁区呐。

    

    做完一切我可以做的事情之后，我就离开了齐的诊所。

    

    凭他的手段，我相信他会处理掉他和解雨臣的事情的。毕竟现在是非战争时期，一个接受了改造手术的类人，完全有理由拒绝回到基地。

    

    于我而言，解雨臣曾经一度是我心中的朱砂痣，但这并不代表我一定会做什么。毕竟对于他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路过的技师，稍微有点办法帮他的医生搞定改造手术的方案，又稍微有点办法帮他治好他的医生罢了。

    

    所以，我的名字，就当做是No Name就好了。

     

 

番外三 Say Goodbye（1）

 

    ——It's no other way than to say goodbye.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

    

    记忆随着时间的延长渐渐地就变浅变淡，这让解雨臣对于齐医生的印象就只剩下了一个戴着墨镜、穿着白衣的影子，更多的细节竟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那么无声地逃走了。

    

    白狼穿过已经荒无人烟的城市，然后按照自己的记忆找到了一处房子。房子门口的牌子已经旧得连文字都不剩了，院子里面的粉红色沙发也早就被那些流浪的动物们拽走了外罩，露出了里面灰扑扑的海绵和生了锈的弹簧。当初被他不小心落在那上面的一只苹果，早就被不知名的动物拖走果腹去了。

    

    它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抬起爪子推开了那扇从不上锁的木门。房子的门在他的触碰下碎成了几块，露出了里面布满了灰尘和蛛网的空间。

    

    白狼晃了一下脑袋，把嘴里叼着的小布袋放在地上，从里面翻出来一件风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慢慢地变成了人形。

    

    这是流落在外的一只类人。

    

    变成人形的类人裹好自己身上的那件风衣，然后拎起地上的小布袋，走到房子里面的阴影里飞快地换了衣服。

    

    成为类人这么多年，解雨臣最不习惯的还是变形时候的不方便。他把空下来的小布袋叠好放进了口袋里面，然后扯掉挡路的蛛网，爬上了房子的二层。

    

    屋外的阳光正好，他能看到空气中细小的颗粒，像是时光的碎片。

    

    如果把这些装起来，能不能回到很久以前？

    

    没有人知道。

    

    基因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改造计划给了类人们一个不同于常人的身体，他们要一直忍受着兽形的痛苦，却也给了他们被延长一倍的生命。相比之下，他们是幸运的。和他们同一期的改造战士在短短的四十年里迅速地老化衰弱下去，战斗力的爆发让他们提前耗尽了机体的能量。

    

    于是，这数十年来，一批接着一批的改造战士不断被送进基地，然后又不断地被推出来。

    

    解雨臣曾经在基地附近徘徊过一段时间，他见过无数改造战士的家人守在那个小小的布满电路的铁门前。基地会有专人通知他们来接这个国家的英雄回家，但却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些英雄根本不是因为战斗而牺牲的。

    

    而他，活得比他们每一个人都要长久，却干着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生意线。

    

    离开医生的白狼，尽管已经学会了如何在社会上生存，却终究还是会向往有血腥味的日子。这是战士们的本能，在接触过鲜血之后，就会很难再回到平静的生活里面去。身体里就好像有了另一个自己，偶尔会跑出来叫嚣一番——那些被藏起来的、对刺激和冒险的向往。

    

    房子的地板早就变得脆弱，解雨臣挪了一下重心就听见了木板裂开的声音。他只好轻轻地挪开脚步，在地板陷下去之前走出了刚刚的房间。

    

    那是他当年住在这里时的卧室。齐医生曾经给他买过一张柔软的大床，因为类人们喜欢软绵绵的东西。解雨臣站在走廊里面，慢慢地想起来那张大床的模样，还有那个当初被他生拉硬拽被自己睡午觉的医生。

    

    解雨臣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推开了第二间房间。

    

    这是医生的房间。在他的印象里，齐医生总是每天没完没了地泡在这里，看资料，或者是整理手术记录，总之很忙。房间里还保留着当年医生的那台超级酷炫的电脑，解雨臣跟他学了很久也没有学会到底怎么才能在打游戏的时候赢过医生。

    

    当初的那些游戏，真的好难。

    

    他在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电闸，虽然只是想试试，但当他真的打开了那台电脑时，解雨臣还是不由自主地激动了起来。

    

    电脑里面的东西好像都还在，解雨臣伸出手指随意点着里面的文件。每一个文件夹都要打开看一眼，虽然大部分都是他直到现在也无法理解的专业文献。最终他还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看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被医生不小心录下来的视频。解雨臣想了一下，还是点开播放了。

    

    视频里面是刚刚中年的医生和稍显年轻的自己，两个人在房间里面用医生手术用的监控屏幕看着刚刚上映的电影，桌子上面还摆着那些年里最流行的玉米味的膨化食品。解雨臣自从尝过一次以后，就喜欢上了那种微妙的味道。视频里的他试图把那些奇怪的零食塞进医生的嘴巴里面，但显然医生对于这种“大概只有小孩子才会吃”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医生总是一脸无奈地张嘴叼住那些东西，转头就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那是他们最轻松的一段时间。

    

    再后来，记忆就变得模糊了。

    

    解雨臣关掉了已经黑掉的电脑，房间里面的储存电量看起来已经不多了。

    

    不过现在刚刚好是有阳光的时间，解雨臣倒是不担心房间里面会没有光。他坐在了房间里的沙发上面，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皮罩上的灰尘。面前的小桌子上也没有摆着没有他最喜欢吃的膨化食品。

    

    事实上，自从他离开这里，就再也没有吃过那么美味的零食了。

     

 

番外三 Say Goodbye（2）

 

    这座城市在三十年前因为一些不能说的原因而荒废，不能说的意思就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解密。所以这个原因，除了经历过当时那场浩劫却努力活下来的人，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医生永远都留在了这座城市里面，然后和那些灰色的楼房一起变成了废墟。

    

    或许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这个词还是齐医生教给他的。他听过医生的故事，从普通的战地医生变成一个改造战士，虽然属于编制外，可归根结底他还是基地的医院，很多医疗任务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还是会派到他头上。

    

    也许是这些过度的工作让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坏吧，解雨臣想，医生的改造手术本来就并不完美，长时间的体力耗竭就会让他进入昏睡的状态。在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最先出现问题的是医生的眼睛。

    

    不过，男人对于视力的丧失表现得很平静，这样反而显得解雨臣过度紧张了。有很长一段时间，解雨臣都在拼命去读懂那些晦涩的外文文献，他想要让医生的身体好起来，如果能找到治疗方法的话，也许那些病痛都是可以消除的。

    

    可毕竟，对于一个战士来说，医疗距离他实在是太远了。

    

    后来军队进入了这座城市。这是一座和类人还有改造战士息息相关的城市，当政府对他们的一些决策感到有误的时候，武力消除往往都是最为直接的方法。因为平民总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炮火覆盖下的城市变得杂乱无章起来，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寻找着生机。

    

    解雨臣和医生也不例外，他们甚至连行李都没有背，揣着医生兜里的只有两个人的身份凭证，一只装着大量工作资料的硬盘，一把现金和两张信用卡。这让他们在逃难的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说，都是命中注定的。

    

    他们的格格不入，还有他们的身份。

    

    解雨臣原本已经成功带着医生从包围圈里面逃出来了，可偏偏总有一些东西是让人不得不放弃安逸的生活的。当时他和医生谁都没有想起来，官方介入的改造战士，体内都还残留着那个小巧的信号发射器。不仅仅是当初他们遇到的那些改造战士，作为曾经基地的一员，齐医生自然也不会例外。

    

    只是医生曾经给自己检查过，常规的地方都没有找到发射器的影子。

    

    直到很久以后，解雨臣才机缘巧合地知道了真相。当时给齐医生动手术的大夫，是一位过于了解他的先生。对自由的高度向往让齐医生在很多时候都表现得难以驱使，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只不过在等级严明的部队里面，这些都是不需要的。于是，那位先生选择把发射器选择植入在了他的背部肋骨之间，那是一个只有在做全身查体时，才会想起要叩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