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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木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孤儿院。

 

    他梦到只有五六岁的自己，跟玩伴们待在一起。等着阿姨给他们发东西吃。

 

    孤儿院里面，能拿到一个小小的额外的奖励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可奖励总是有限的，不可能每个人都分到。

 

    他想要一个苹果。那是所有奖励里面最大的一个。红红的很大很大，比自己的手还要大。

 

    可那个东西被分给了另一个小孩子。而他最后，什么都没有分到。

 

    然后他就盯着那个拿到了苹果的小孩子。

 

    那个孩子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比周木大了一圈。他拿着小刀子在削那个苹果的皮。他很厉害地把苹果皮削成了一条不断的长长的皮。

 

    周木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苹果。

 

    他知道有时候只要自己盯着别人手里的东西看，盯得久了，那个人就会把东西分给他吃。以前有一些大哥哥大姐姐来这里，做什么，一工，额，义工，一个大哥哥拿出一箱东西。他知道那个叫做方便面。他很想吃，就尝尝味道也好。然后他就站在那里，盯着他看。看他撕开盒子上的胶带，一直看着。知道后来那个大哥哥给了他一包，他才走。

 

    后来他就想啊，那些哥哥姐姐怎么不来了呢？他还想再吃一次。

 

    这会儿他同样是盯着面前那个比自己大的孩子的苹果。可到最后那个人都没有把苹果给他吃。只留下一条长长的苹果皮掉在地上。他蹲下去撵起那苹果皮放进嘴里，尝到了甜味和泥巴的味道。他想起阿姨说过脏了的东西不要吃。他又把苹果皮丢掉了。

 

    后来他跟别人说他吃到苹果了。没有人信他。

 

    他晚上做梦的时候还在想，怎么没把苹果皮吃掉呢？为什么要扔掉呢？第二天他又去找的时候，苹果皮就不见了。后来又去了几次，还是没有找到，他就不找了。

 

    那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就算尝到了甜味又怎么样呢？如果那时候他足够大，他就会发现，其实值得在意的不是苹果和方便面，而是那个孩子和那个大哥哥看他的眼神，都是一样的鄙夷和不屑。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ing

 

    

 

    第11章 第十一章

 

    

 

    可是他们怎么会知道，拥有的人和得不到的人的差别。

 

    得不到的人，只能渴求着别人的施舍。巴望着对方给自己一点点他们所拥有的东西。

 

    却经常是渴求了，却得不到。

 

    又做了一个梦。

 

    梦到的是自己亲身经历的另一个场景。

 

    他十五岁的时候，有人来领养。

 

    按道理来领养小孩子的人一般都会领养比较小的孩子，因为这样的小孩子，才可以当亲生的一样养。

 

    可自己都十五岁了，是大孩子。这个时候都差不多要离开孤儿院了。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人过来，说要养他。

 

    他被人带过去，见到了那个人，周胤城。

 

    周胤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周木只想用三个字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那就是：帅瞎了。

 

    一张年过三十却显得只有二十几岁的脸，一身不知道名字但是明显很贵的衣服。还有那种明显是长期养尊处优养出来的贵气。

 

    小时候他就想着以后一定要有一个很有钱的人来把他领走，然后每天都给他买好吃的东西。

 

    后来他知道这个想法太过虚幻，不切实际。就跟飞在天空的泡泡一样，一触就碎。

 

    旁边有个跟周胤城一样穿西装的人，他凑过来对周胤城轻声说了一句：“像不像？”

 

    周胤城点头，说：“像极了。简直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周木很好奇地问他们：“像什么？”

 

    周胤城说：“说你像我。”

 

    周木打量了一下他，然后跟自己对比了一下，发现真的很像。然后他就问了：“那会不会我就是你儿子？”

 

    周胤城笑了起来。他说：“你想多了。我只有一个儿子，但他不是你。”

 

    周木陪着笑，笑容有点苦。

 

    他其实一直希望有一天自己的亲生父母会来找他，带他回去。这个问题，他会对每一个跟自己长得像的人提。即使只有一点点相似。

 

    难得有和自己这么像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周木想。

 

    后来周木才知道，那句像极了，说的不是他和周胤城，说的是自己和他儿子，周锦墨。

 

    

 

    第12章 第十二章

 

    

 

    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看见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真难闻，周木想。

 

    身体里面传来阵阵钝痛。他躺在床上，跟躺在案板上张着鱼嘴呼吸的鱼一样，茫然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世界。

 

    还是在医院。

 

    他扯过被子盖住头，黑暗席卷而来，把他淹没其中。却莫名地心安了许多。

 

    烧已经退了，可脑袋依旧昏沉得难受。

 

    有滚烫的眼泪涌了出来，从眼角滑下去，打湿了额际的头发。

 

    他在自己用手肘支撑出的那一块小小的被子里面的空间，泪流不止。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就是难受，很难受。眼泪一出根本就止不住，他用手擦了又擦，却总是有新的眼泪覆盖干了的泪痕。

 

    事实证明在医院这种地方是绝对不能用被子盖住头的。因为被子盖在脖子以上和脖子以下在这里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意思。

 

    于是当他在被子里突然动了一下的时候，有人发出一声响亮的惊呼。

 

    周木端着粥碗，侧着一边身体坐在病床上，背靠着床头，右手拿着勺子不停地舀着粥送到嘴里。

 

    床边那个俊秀的医生还在絮絮叨叨地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你真的是医生……嗝……”周木睁着水汽未干的通红的眼睛问他。哭完他还在不停地打着嗝。

 

    “嗯，对啊。”方佑肃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可是医生都你这样那医院怎么还没关门大吉？”周木咬着勺子含糊地说。

 

    方佑肃的脸一下子就僵了。他伸手揉了揉僵硬的脸，说：“本人仅代表本医院最低水平。”

 

    周木冲着他笑了起来。

 

    很开心的笑。

 

    春风化雨般的一抹笑。

 

    无暇，简单，质朴，可爱。

 

    很多年以后，当方佑肃跟别人说起他跟周木的第一次见面时，别人问他，是不是很好看啊。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

 

    那抹笑容把周木全身的阴霾都一扫而空，让他快活起来了。

 

    就在刚才，方佑肃进错了门，差点以为他是隔壁那个已经逝世的病人。所以当周木在被子里动了一下的时候，他差点就喊诈尸了。

 

    周木笑他，说那你运气真好，没有被分过去守太平间。

 

    方佑肃瞬间一颤。他几乎是面色发白地说了句：“你不要吓我，我在这医院里最怕这个。”

 

    周木当场又笑了起来。

 

    方佑肃打趣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周木没好气地说：“你读书的时候肯定对你们学校的女孩子说过这句话。”

 

    方佑肃却挑着眉说了句：“才不会。都是女生追着要跟我交往。”

 

    周木一脸不屑，说：“吹牛。”

 

    “真的。”方佑肃竭力强调。

 

    “诶，你说那太平间里的人会不会感觉到冷？”周木问他。

 

    

 

    第13章 第十三章

 

    

 

    方佑肃说：“瞎想什么呢，人都已经去世了怎么会感觉到冷热。”

 

    周木喝完粥把碗往床头柜上一放，说：“你又不是他们，你怎么知道。”

 

    方佑肃没好气地说：“小屁孩，灵异故事看多了吧，这也信。”他凑过去把塑料粥碗拿过来，扔到了垃圾桶里。“小朋友，你成年了没有啊？”

 

    “你才小朋友，我已经是大人了。”

 

    方佑肃嘻笑了一声，不答话。

 

    “满十八了，前几天满的。”周木的声音闷闷的。

 

    方佑肃转过头去，发现他又钻到被子里去了。

 

    方佑肃作为一个刚入社会的小毛头医生，正式地成为了周木的专职奶爸。

 

    给他买粥买早饭，给他打趣逗乐。他都怀疑自己到底是来上班的还是来当陪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