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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客人似乎有些来历，顾怀斌对他很有点低声下气的意味。钱宁磊听那意思，顾怀斌摆不平这件事了。钱宁磊虽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是如果真给会所或者顾怀斌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他还是会很内疚的。那个男客人还在时不时往钱宁磊这边瞟，目光里有显而易见的不肯善罢甘休。

　　林盛一直没离开，他走到客人面前，笑得堪比三月春风：“这不是万老板吗？真巧啊，今天在这遇见你。”

　　原来这个畜生和林盛是熟人！钱宁磊不知道林盛在这件事中能起到什么作用，只管站在原地。

　　“万老板，这个按摩男生是我朋友，平时一向很懂事的，今天这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您宽宏大量，别跟他计较。”林盛从地上捡起了这个万老板的外套拿在手里，脸上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你就当给我林某一个面子，这事，揭过去吧。”

　　姓万的打量了钱宁磊一眼，问：“你是说，这是你的朋友？”他把朋友两字咬得很重。

　　林盛笑得更温暖了：“是啊，我们一起很久了。”林盛还拿着那件外套，并没理会万老板伸来准备接外套的手。

　　钱宁磊能看出，姓万的妥协了，看来他对林盛颇有几分忌惮。但是顾怀斌似乎不大高兴，皱着眉看林盛。

　　姓万的最后终于说：“我不知道他和你一起的，今天这事算我不地道了。”这句话说完，他才从林盛手里拿到外套。

　　万老板悻悻地往按摩室外面走，顾怀斌跟林盛说“我去打点一下”，就跟着万老板出了门。姓万的经过钱宁磊身边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钱宁磊不解地看着已经出门的万老板背影，觉得这事解决的未免太轻松了些。这时林盛说：“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你顾老师在，结果又不能让他给我按摩了。”

　　钱宁磊抱歉而勉强地笑了笑，没说出话来。他还没走出刚才愤怒、意外甚至有点惊吓的状态，不知该怎么应付轻而易举搞定恶霸的林盛。

　　“你就替你顾老师给我按摩吧，还在上次那个房间。”林盛说完拉着钱宁磊就往外走。钱宁磊机械地跟着林盛，没注意到林盛这次不是抓着他的袖子或胳膊，而是拉着他的手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好人卡

 

　　

　　钱宁磊在用温水洗手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呼吸了好几次，想强迫自己忽略刚才的不快，把注意力集中到现在手头的工作上。不知不觉，洗手液都搓了好几遍。今天这场意外太过荒谬，他脑子一时有点消化不了。那个强硬地骚扰他下面的客人浑浊的呼吸和汗湿的手的触感，在钱宁磊脑子里挥之不去，使他异常不舒服。他现在只想冲到澡堂好好洗个澡，而不是洗洗手这么简单。他劝自己，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又不是小姑娘，被非礼一下又不会死，干嘛这么纠结！自己又不是有洁癖，洗什么洗！

　　直到林盛说他已经准备好了，钱宁磊才回过神，擦干手来给林盛按摩。

　　林盛把自己健美的后背晾在白床单上，等着钱宁磊来摸。要说还是林盛的身体好看，比刚才的肌肉男强出N条街去。

　　停！停！钱宁磊告诫自己心无杂念，但他能感觉到自己还是不在状态，还被刚才的惊怒左右着，于是他试图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他开始和林盛聊天。

　　“这段时间一直没见林总，很忙吗？”

　　林盛闭着眼回答：“不忙，就是回W市处理些事情，那边比这边还轻松呢。哦，你大概不知道，我是W市人，因为在这边开分公司才来D市的。你是哪里人？”

　　钱宁磊说：“我是Y市人。”

　　林盛说：“那是很北部了，那边现在已经很冷了吧？”

　　“是，已经开始穿羽绒服了，过段时间该通暖气了。D市也差不多要供暖了。你们那边是南方没暖气，到时候你能适应暖气吗？一供暖屋里就会很干燥。”

　　林盛睁开眼，笑了一下说：“我大学在帝都念的，很适应暖气。”

　　钱宁磊发现一旦开始和林盛聊天，似乎更心不在焉了，自己都忘了哪里按过哪里没按过了，他胡乱捏着林盛的大臂，逐渐捏到了手。在按揉虎口的时候，钱宁磊突然有种被净化的感觉。刚才被那个姓万的抓握过的手上那种难受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林盛的手掌带来的安抚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钱宁磊不敢抬头，紧盯着林盛青筋微现的手背。他想，如果是这人的手伸向自己，不管是哪里，都不会有那种恶心的感觉吧……然后钱宁磊被自己这个不知道怎么就冒出来的怪异的想法吓到了：现在面前躺着的这哥们儿也是男的好吗！妈的你设想这种恶心的事不觉得恶心！？

　　真的不觉得……

　　钱宁磊为了掩饰自己其实并没被看穿的心理，赶紧加快了力道和速度。

　　可是让钱宁磊心里翻江倒海的还有一件事，他觉得林盛的手有问题！问题就在于，它不是自然放松的状态，而是，林盛的大拇指抵着钱宁磊的手掌心，其余四指不留空隙地贴合着钱宁磊的的手指。钱宁磊心里拿不准，做这个部位的按摩时，客人的手是本就该这样的状态？还是……林盛在故意握着他的手？他确定不了，想不起来以前无数次给别人按摩这个穴位是怎样情况了。他的心，被这若有若无的轻握，搅得更乱了。

　　正好林盛又开口说话了，才冲散这混乱：“你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钱宁磊立刻理解了他在讨论哪种情况：“是啊，真长见识。哎？你知道是哪种情况？”

　　林盛又闭上了漂亮的眼睛，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柔柔的：“我大概能猜到，那个人和我生意上有往来，我知道他是喜欢同性的。他应该是对你有什么想法吧？”

　　钱宁磊放开了林盛的手，停止按摩，肩往下一沉，索性说出来了：“他很有想法——他想干我。”

　　林盛很有兴致讨论这个好玩的话题似的，侧卧过来问：“你的裤子是他解的？”

　　“不然总不会是我自己没事当客人面解裤子吧？”钱宁磊真豁出去了，什么都跟林盛说。他知道这种事不能拿到寝室卧谈会说，会被笑死的，那帮臭小子就知道幸灾乐祸！现在这种被分手的状态，也不能跟黄芸芸说。当然就算没闹别扭也不会说，怎么好意思？自己那个地方女朋友都没见过没碰过，被个男人隔着内裤揉了好几把，像什么话！既然林盛热心而贴心的来当知心大哥，那就跟林盛说说吧。

　　林盛还真是个合格的知心哥哥，他问：“你之前知道同性恋吗？”

　　“知道当然是知道，但是我总觉得那是离我很遥远的群体，而且我印象里，他们都是和跟他们一样的人交往，不会……不会这样……”这样指代了一个尴尬的经历，他不用明说。

　　“你是说，你感觉今天这个人的行为过界了？他本该在自己的圈子里活动，可是今天却出来吓人？”

　　钱宁磊看着林盛询问的眼睛，笑了笑：“差不多吧，但是在他们自己的圈子里也不可能人家不同意就硬上吧？那人明摆着一流氓！其实我也不了解他们那群人的生活，也许这是人家的常态，只不过我之前没遇到过吧。”末了他心有余悸加了一句：“当然我可不想再遇到了！太他妈考验人的忍耐力了！”

　　林盛听钱宁磊说话语气很激动，笑容淡去一些，他说：“这种人的生活，我知道一点。他们是喜欢男人的，但是喜欢的太任性，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反正自己看上了就想要，用钱买还是用暴力获取他们不在乎。我也很讨厌这些人，在他们的意识里完全没有爱和责任的观念，就是一堆渣滓！”

　　钱宁磊看林盛说话中已经坐了起来，赶紧起身给他拿了件宽大的浴袍穿上，十一月的天气屋子里有暖风也还是会凉。

　　看着钱宁磊很有眼色的行为，林盛笑得很温柔，很温暖，略显消瘦的脸上露出个浅浅的梨涡。他继续说：“我最终是想说，你别因为今天这个人，否定整个群体。他只是个别现象。我知道很多男同还是很规矩的，只追求自己的爱恨，不打扰别人的生活。或者即使想得到某人，也不会这么不讲策略，他们会耐心地给对方时间和了解自己的机会。”

　　钱宁磊点点头。他现在对这个群体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想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怎样一种生活，甚至想过如果自己成为一员，会过怎样一种生活。今天这个事件绝对把他吓的不轻，但是他还是说：“我知道，谢谢林总。我不会对那个人群整体有仇视想法，今天我只当被狗咬了一下！说起来，林总你今天好威风，几句话让他闪人了。他是怕你吗？”

　　林盛简略地说：“生意上有点牵制而已，他肯卖我面子也是他做这事传出去确实不好。”

　　送林盛出去的时候，路灯已经亮起。钱宁磊心里很过意不去今天没好好给林盛服务，他想说下次免费给林盛按摩一次，却在抬眼看林盛的瞬间，忘了说辞。橘红的路灯光把林盛脸颊明快硬朗的线条勾画得柔和而闪光，这个年轻的男人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似是漫不经心地看着钱宁磊。只这一道目光，仿佛比十一月的寒风还有穿透力，让钱宁磊的心一下子冻结，长时间停在了这个深秋的傍晚。

　　谁知下次给林盛服务的时候，钱宁磊的心情更糟，状态更差，免费服务什么的，都显得没诚意，他也就没提。因为这一次，他彻底被黄芸芸甩了。那张好人卡拿在手里刺骨的冰凉，铅块般沉重，坠着他的心情低落到极点。

　　在钱宁磊第n次等在黄芸芸楼下的时候，黄芸芸突然肯和他说话了，只不过说的都是绝情的话：“钱宁磊，我们真的就这样结束吧，我这次不是闹脾气，也不是考验你，是真的要跟你分。”黄芸芸下楼的时候手上抱了个收纳盒，现在她把盒子塞进钱宁磊手里：“这是你送我的东西，能还的我都还给你。以后别再想着我了。”

　　收纳盒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钱宁磊自己也不太记得和黄芸芸交往这半年自己送过她些什么东西。他低着头，没说话。

　　黄芸芸看钱宁磊这样，放缓了语气说：“宁磊，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男生，我现在的男朋友，就是魏峰，你也认识的，他并不比你强……”黄芸芸停顿了一下，在心里第n+1次比较钱宁磊和魏峰，不过她并没说出来，这个时候当着钱宁磊的面夸钱宁磊多么好是不合适的。“但是他对我是一心一意的。”

　　“我对你也没有二心！”到了这个地步，钱宁磊也没想挽回什么，但是黄芸芸这个指责不公平，也不是事实，他忍不住申辩了一下。

　　“我知道你心里没有别的女生，但是这不够！这离我的预期太远了。我在你心里永远不是第一位的。你的第一位是你的未来，你的事业，你的父母。我在你心里能排到第几我都没信心。但是魏峰不一样，他是全心全意对我。我要的不过也就是这样。而且，宁磊，你肯定也发现了，我们想法还是差太多，你们城里长大的孩子，和我们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即使现在的生活环境一样，但是成长条件差的太多。我们相互迁就对方的观念差异，都太累了。我受够了，还是和魏峰这样的男生相处轻松些。”

　　钱宁磊听完了黄芸芸的话，没多说什么，他有点高兴，黄芸芸也懂得他们之间的不同，不同的成长环境，不同的价值观念，不同处事方式，不同的精神追求给他们两个人造成的压力。至于黄芸芸说的心里位置的问题，他自己也没想过谁是生命中的No.1，黄芸芸怎么认为都随她去吧。钱宁磊只是点了点头，默默收好“你是个好人”的安慰，转身走掉了。

　　这个沉默安静到酷的转身，还是让黄芸芸留恋了好一会儿。钱宁磊身上那种她形容不出来的气质，是魏峰永远也修练不出来的。但是黄芸芸懂得，魏峰是把她捧在手心当宝的人，而钱宁磊，只是她捧在手心当宝的人。

　　对钱宁磊来说，那个转身很潇洒，转身后的不甘和失落也很沉重。第一次恋爱，就这样结束了。这段时间的持续冷战让他觉得这个手分得旷日持久，精疲力竭。他甚至刚才还以为没有结束，只是闹脾气而已，而事实是他早就被彻底甩了，他的后备人选都上任不知多少天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给林盛按摩时落在他体表的手格外心不在焉。上次钱宁磊自己还能觉出来自己不在状态，这次他自己都没感觉，还以为自己很淡定，很工作生活互不干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