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 作者:海角八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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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我发现他看见我不屑的表情时脸上流露出的愤怒,我第一次反省自己,心想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毕竟我们认都不认识。
说来也奇怪,尽管我看不起他,可我还是把他的手机号给记下来了,好像我知道我有什么事一定会用到他似的。
第一天去石林,回来的时候我觉得很累,因为来云南的前一晚刚和朋友出去玩了个通宵,所以我晚饭都没吃就爬到床上去睡觉了,半夜的时候硬生生的被饿醒,酒店现在肯定是没东西吃了,在昆明我又人生地不熟的,才想起我有我们小导游李慕夏的电话。
我几乎没有考虑他是不是正在睡觉这个因素,直接就把电话给打了过去。
我单刀直入的就问他是不是李慕夏,他应该是被我的电话给吵醒了,声音带着睡眠过后的慵懒,软软糯糯的“喂”了一声,我被那柔软的声音弄得心里也跟着发软,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过分,都大半夜了还扰人清梦。
我压低了声音,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柔些,可说出口的话却像是没了耐心似的,十足的不耐烦,看来,我实在是不擅长温柔这个我二十多年都没学会的事。
之后他回答我有什么事,我开门见山的说我饿了,问他有没有吃的。
他回答我说他没带方便面,说他可以去给我买一碗回来。我语气坚决的拒绝了他,说了一句我不想吃垃圾食品。他接着问我想吃什么,说游客的吃饭问题不归导游管。我开玩笑说要去投诉他,他听了这句之后十分生气,对着电话把我骂了一通之后就把电话挂了。
在通话结束很久之后,我依旧想不明白,他怎么会那么生气,难道他以为我真的会去投诉他?他没听出来那只是句玩笑话?
第二天在酒店餐厅吃早餐,我看见他进来,便对他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善意真诚的微笑,他没理我,直接走到离我比较远的一张桌子坐下,我看他只是吃两个大白馒头都可以吃得很香的样子,心里十分惊讶,却听见他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我觉得他应该是呛到了,真是的,有那么饿吗?吃那么急干嘛!我莫名的有点生气,就见他匆忙拿起他手边的豆浆喝起来,从我的方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侧脸,白得没有一点瑕疵的皮肤,卷翘的长睫毛盖住那光彩熠熠的双眼,挺翘的鼻子,还有水润的双唇,正含着吸管吮吸着豆浆,可下一秒他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怎么了?见他那样,我有点着急,肯定是豆浆太烫了,我真是大意,我应该告诉他的,我刚喝的那一杯就很烫。
从九乡回来的那天,我坐在李慕夏的旁边,要下车的时候突然就起了戏弄他的心思,于是欺身靠近他,他竟然可爱的闭起了眼睛,他不是以为我想亲他吧,我摇头失笑,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记住了,我叫江亦。”然后心情愉悦的下了车。
当天晚上我接到了我爸司机于叔打来的电话,他说他在昆明,有东西要当面交给我,我很奇怪,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为什么不等到我回了北京再给我,反正还有几天我就要回去了。
我们约在西园北路,路上正好遇见李慕夏,我心里一直想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心情有些沉重,问了李慕夏西园北路怎么走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于叔给我的是一个文件袋,我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房产证,上面是我的名字,那是我妈还在的时候,我们一家在北京的老房子。
我拿着那张房产证,不解的看着于叔。
于叔开口说道:“你爸被上面调查了,贪污受贿,数额很大,我怕……”于叔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到这里,他低下了头,双手掩面,肩膀颤抖,我能听到隐忍的低泣从他的掌下传来。
于叔是我爸的同学,为我爸开了二十几年的车,也照顾了我二十几年,我很多次家长会都是他去开的,他就像我另一个父亲。
现在,他低着头,掩面痛哭,那声音里传递出的悲伤撕扯着我身体的每一寸地方,好像只要再多一下,便肝肠寸断。
我不敢相信,我印象中那个就算头上长出了白发也依旧温润儒雅的父亲会这么做,我听见沙哑得不像我的声音问:“怎么会?我爸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这样……”
说到最后,我终于再也忍受不住眼眶的酸涩,眼泪从眼角流下来。
于叔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着我说:“你爸说他没几年的时间了,可你还没长大,你还是个要人照顾的孩子,他不为你攒下下半生的平安富足他不放心。”
我闻言眼泪更加汹涌,似乎在我妈走的那天之后,我就再没哭过。
“我爸怎么了?”我听出了于叔的话里不对劲的地方,用手狠狠抹了把脸,语气急迫的问。
“你爸在今年年初被诊断出胃癌,晚期。”于叔一字一句的说,字字句句都透着化不开的浓重悲伤。
“于叔,我要回北京。”我语气里透着坚决。
“你不能回去,现在检察院还在调查取证,你现在回去对你和你爸都不好,听我的,再在昆明呆几天。”于叔比我更坚决。
我不想再给我爸添麻烦,我已经给他添了二十多年的麻烦了,现在他要我待在这里,我就待在这里好了。
于叔走后,我在一步一步走回酒店,满街的路灯和霓虹并没有照亮我一片漆黑的前路,我坐在路边的凳子上,迎面吹来四月末依旧带着一丝凉气的风,打在脸上是刺骨的冷,呼呼的风也顺带把我乱成一团的心里吹得更加凌乱,打上了个死结。
“喂,大伟吗?我是江亦,你爸不是在检察院工……”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不是一辈子好兄弟吗?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喂,明子,我江亦啊,你……” “嘟……嘟……嘟……”
打了无数个电话,却没有一个是让我说完了一句话才挂电话,什么好朋友,好兄弟,放他妈的狗屁!墙倒众人推。
电话本里李慕夏三个字一闪而过,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就拨了过去。如同前两天那通电话一样,我对他说我饿了,我其实一点也不饿,我根本没胃口吃东西,我只是突然想见他。
到他房间的时候,他应该是没睡,因为电视机还在放着电影。还好,这次没打搅了他的美梦。
他脸上带着很明显的喜悦,笑容大得要嘴角快咧到了耳边,看见他的笑,我心里那些压得我快喘不过气的东西好像轻了些。
他认真的向我介绍他那一大袋子的方便面,脸上带着动人的笑,好像那些是他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
看着他弯腰为我泡着方便面的认真模样,氤氲的雾气扑到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如梦如幻起来,我在那一瞬间觉得,好像在今后他会变成那个和我没有血缘联系,却最亲近的人。
多年后我想起那一瞬间,都觉得我有预知未来的神奇能力。
在旅行结束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回到北京,在上飞机之前,我把我的一个汽车模型送给了李慕夏,那是我在丽江的时候看到的,我很喜欢,于是就买了下来。
也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我坐在飞机上,看着那片越来越小的陆地想。
一回到北京,我就去看了我爸,还是托了亲戚的关系才得到的这个机会。
我爸还是那个样子,温润儒雅,风度翩翩,看到我来了,隔着厚厚的玻璃对我笑,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一如既往的平稳爽朗,波澜不惊。我高兴不起来,但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我爸说:“小亦,我没什么用,帮不了你什么,那些钱都没了,只剩那套老房子,你要好好留着,可不能把它卖了。”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我爸的语气像开玩笑似的。
我听着心酸,用尽全力才说出了“爸,放心吧,我不会的。”这短短几个字。
我找了姑姑,找了舅舅,找了所有可以找的亲戚,却没人可以帮得上忙,我终于能够体会孤立无援的痛苦,刻骨铭心的痛苦。
无奈之下,我只能把老房子卖了,给我爸找了个律师,这个律师拼尽全力才把我爸的案子判决由死缓变成了无期。
幸好,幸好,我爸还在,那个会把我放在肩上奔跑,会把我高高举起,会无条件宽容我纵容我的那个男人还在,那个温润儒雅,风度翩翩的男人还在。
我再次去看我爸,我爸不再对我笑了,头发好像也在这短短的几天里又白了许多,他隔着玻璃骂我,我听不见,看他嘴型,我猜无非是兔崽子,白眼狼,混蛋之类的。
我拿起听筒,“爸,你要好好的,我会经常来看你,于叔已经和我说了,你一定得好好的。”我感觉有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缓缓流进我的颈窝里,抬起手一摸,竟然是我哭了。
我爸有些生气的说:“就知道老于嘴上没个把门的!”随即他又安慰我:“你爸我没事,命硬着呢!只是你啊!你把老房子给卖了,我怕你妈找不见家啊!”说罢他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
我勉强牵起嘴角笑着说:“没事,你等着,我一定很快把咱家买回来。”
我爸道:“那就好,那就好。”语气里满是期待与欣慰。
我爸的病,根本拖不了,我爸这件事涉案情节严重,申请保外就医不太容易,而且到处都需要用到钱,可我现在几乎身无分文,我真的找不到一点办法了。
我爸的事就这样告一段落,我站在北京繁华的街头,看着身边处处红灯绿酒,流光溢彩,可这个城市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亦番外
我坐在飞往昆明的飞机上,心里不停在想,我为什么要去昆明?到了昆明又怎样?
我不知道李慕夏住在哪,不知道他工作的地点,唯一知道的只有通讯录里那十一个数字,我却始终不敢按下去。
我害怕他已经不记得江亦是谁,我害怕他问我打电话给他有什么事,我害怕…………
好像因为我爸的事,我开始变得很胆小,不再是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变成了一个和之前完全不相同的我。
那天我在街上乱转,一个人从后面追上来,我转过身就看见了他,大喜过望,便愣在了原地,他拿着手掌在我眼前晃,问我是不是傻了,然后他好像又突然想起什么,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问我是不是把他给忘了,我当然是摇头,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我实在是很想捏捏他鼓起来的双颊,他气呼呼的样子意料之中的可爱。
他又问我来昆明有什么事?我当然不能回答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才来的,只能含糊的说是因为一点私事。
之后他就不再说话,我受不了这种太过沉默的氛围,尽管和他在一起待着什么也不干,我也觉得欣喜,可那时四周流动着的空气好像都透着压抑,我问他:“你等下是要回家吗?”
他点点头,然后又是一大段的沉默,之后他好像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问我:“你住在哪里?”
我不太好意思对他说我住在青年旅舍,那样显得我来昆明好像是为了旅游,而不是所谓的“私事”,所以我说:“我在找工作。”
听完我的回答他明显愣了一下,之后再一次问我住哪里,我只好老实回答说住在青年旅舍。
之后他便叫我搬到他那里去,他这句话让我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可他接下来的话让我更加激动,他说:“要不现在就去把你的行李搬过来?”我愣愣的点头说好。
在我和他回去的路上,他顺道配了把钥匙交给我,我觉得我那时候脸上的表情应该很傻,是一种心里很高兴却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明显的纠结。
那天回到他的家里,我们一起大扫除,还把我要住的那个房间给打扫了一遍。
有点像布置新房的感觉,虽然要布置的只是我的房间,但我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我还没有床单被子这些,于是李慕夏叫我和他一起睡,而且客厅沙发又太小,我看了一眼,那沙发的确是太短了。
在床上的时候,他翻来覆去,很不舒服的样子,可能是不太习惯两个人一起睡,而且这张单人床要睡两个大男人的确太艰难,只要轻轻一动我就能碰到他温热的,细腻的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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