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死当涂 作者:薇诺拉
Tags:励志人生 都市情缘
但顾遥出道多年,犹然百毒不侵,一切绯闻到他这儿自动绝缘。他大学毕业就扯了结婚证,外头对此一直诸多猜测,有传他太太是他戏剧学院的学妹,也有传是个家境颇优的圈外人,但这么些年传言仍是传言,顾遥一直对他的家庭保护得很好,从未让他的妻子走进过公众的视野。
灶上在煮保肝养肝的中药,我爸伏在灯下算账,我一边在网上瞎逛,一边以耳代目,关注范小离与顾遥的互动。
自打我爸有了那份看大门的工作,每天晚上就多了一门功课——他随身带着一个小本儿,上头详细记录着每天来小区里停车的车主与车辆,回家以后就将每一笔停车费算得清清楚楚,再用报纸细心包好,等着第二天上交。
我存心跟他开玩笑,说:“哟,大叔您可捡着好活计了呀!每天揩油两三笔,积少成多,慢慢就有自己的小金库啦。”
哪知我爸这人一点玩笑开不得,立马作色,正儿八经教育我,人活一根脊梁骨,顶天立地,不可做贼。
“得了得了,我就随口一叨叨,不要上纲上线。”
“这是做人的大问题,叨叨也不行。”我爸扶了一把他的老花镜,抖着手,按着计算器。
范小离亲哥这角色让我特别入戏,时不时就要上网搜一搜她的名字,瞎操[]我的一颗心——我操心镜头把她拍得不美耽误前景,又操心镜头把她拍得太美会遭狼惦记;我操心网上的人骂她措辞难听,更操心网上的人不骂她,失了关注度。
然而最近也不知怎么,我除了在网上替范小离横扫千军,总忍不住要顺道瞧瞧黎翘的新闻。
果不其然,节目里出现了顾遥,网上言论必有黎翘。有个网民发了贴,标题哗众取宠,内容也极不客气,说顾遥比黎翘强出了千里远,说顾遥真,黎翘装;说顾遥亲民,黎翘高冷;说顾遥四摘极具分量的影帝头衔,黎翘至今在电影奖项上颗粒无收……
这帖子看得我心生恶火,立即荷唇枪,实舌弹,恨不得把那家伙的祖坟都骂垮了去。
键盘被我的怒火敲击得噼啪直响,最后还是删了。
想了想,算了,不给那位爷招黑了罢。
转头去看电视,正逢顾遥以拥抱安慰一个刚被淘汰的女孩,我不由慨然,顾遥真挺英俊的,他的英俊带着一脉温柔与赤诚,招人亲近,令人享受,和黎翘那种拒人千里的范儿截然不同。
被淘汰的女孩哭个没完,诉说自己身世悲苦,能走到今天格外艰辛。
“哎,袁国超,你说这个叫艾雪的姑娘不去拍戏多可惜,网上早扒了她是外围,她这会儿哭得倒挺真嘿!”我跟我爸八卦。
“外围是什么?”我爸问我。
“就是那种特实诚特欲望的姑娘,找对象不看品行,不论美丑,只要给钱,就跟你走。”
我说得特别通俗,可我爸还是没听懂。他也回头看了一眼电视,然后又埋头于他的账本儿,胡乱应付我说:“这丫头看着还不到十八岁吧,已经有对象了啊……”
“不是找对象,就是鸡,鸡你懂吗?你老兵退役那么些年,守着一杆枪也没用武之地,等你儿子再有点钱,就给你找一个这样的,你干得动就真刀真枪跟她干,干不动就捏捏她粉白的小手,跟她唠唠……”
门外头突然传来小离他妈那高亢尖锐的喊声,打断了我跟我爸的哲学探讨:“你谁啊?找谁啊?”
紧接着,我便听见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我是王雪璟,范小离的舞蹈老师。”
☆、十三、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下)
老娘皮来找范小离。
范小离家与我家也就一个转身的距离,我没开门,只是隔着一袭帘子隔着的铁门往外头张望。
外头的女人穿得也雅也艳,一身尽显袅娜的仿青花瓷中式套裙,还罩着一件猩红色的披肩;外头的女人素面朝天,下巴颏儿以舞者的姿态微微抬起,秀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这让她看上去不太像王祖贤了,反倒有点像上了年纪以后的胡茵梦——
然而无论是美人迟暮还是亲人相见不相识,都是这世上最值得人断肠的事儿。
她始终不肯原谅我当年放弃了舞蹈。
我爸病情稳定以后,我的手头一下宽裕不少。俗话说仓禀不实,腰杆不直,就像每一个一有钱就惦记女人的男人一样,我也决定去找女人。
我去找了老娘皮。
老娘皮有个毛病,一遇见跳舞的好苗子就会不计回报地下狠功夫栽培,待我如此,待范小离也是如此,因此这些年搬迁过多次,日子越过越清贫。
她现在住的地方必要穿过一个农贸市场,我送范小离去过两次,每次都止步于农贸市场前,没去探望一眼。
买了蜂皇浆和车厘子,还在礼盒里塞了一只两千块钱的信封。市场外窄内宽,空间很大,我路过一个卖鱼的摊儿,见大若浴缸的红色塑料盆前,鱼贩那挂着鼻涕的小儿子正掰碎了手里的面包喂鱼。与之相隔不去两米的地方,又见一只活鸭被提溜着脖子压上断头台,一个柴瘦柴瘦的小伙儿手挥阎王刀,在一位膀大腰圆的男客面前,干脆利落送之归西。
空气里异味弥漫,这样的气味我不陌生,我做小馆子那阵子为节省成本也曾租房贩活禽,每天笑看鸡飞鸭跳,笑闻鸡鸣鸭唱,笑对鸡毛鸭屎,可我万想不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娘皮居然住在这种地方。
她家在二楼,我在大门外站了半晌,迟迟没敢摁响门铃。
倘使我罢孝悌、摒忠信、废礼义、黜廉耻,把一颗心操练得狠硬如磐,把这世间的坏事全做绝了,我还是看不得老娘皮那双眼睛。
正巧楼上有人下来取报纸。一个面目凶煞的中年男人,穿着裤衩,趿着拖鞋,打量了我一眼,劈头盖脸呵斥我,见你在这儿鬼鬼祟祟杵老半天了,你到底找谁?
我一下子心慌,王老师……住不住这儿?
王老师啊,王老师一直教我女儿跳舞,也不收钱,她人特别好,气质也特别好……男人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凶煞的面容也顿时和蔼起来,他说,王老师一直夸我女儿有舞蹈天分,她说艺术改变命运,鸡窝里也能舞出一只金凤凰……
面对一个父亲为女儿描绘的锦绣人生,我稍稍宽了心,把东西交给他,简单唠两句,走了。
还没走出多远,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一回头,发现我送去的东西就躺在离我没几米远的地方,蜂皇浆砸碎了,车厘子砸烂了,里头那只信封纹丝不动。
我抬头看向二楼的窗口,老娘皮已不在那里。
我捡回送不出去的两千块钱,将黏稠一地的蜂皇浆扔进垃圾箱,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一边看窗外边的车与人,一边往嘴里塞车厘子。
比鸽子蛋大的车厘子泡了蜜,齁甜齁甜。
她始终不肯原谅我当年放弃了舞蹈。
“我是王雪璟,范小离的舞蹈老师。”
“你来干什么?我们没钱的!”小离她妈的声线瞬间绷紧了,听着很紧张,大概以为对方是来催讨当年垫付的医药费。
“离青舞赛开始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可小离有阵子没来排练了,手机也联系不上。”老娘皮情绪很淡,但声音透着关切,“我来就是想问问,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知道对方不是来要债的,小离她妈的大嗓门又响起来:“我女儿能有什么事儿?活蹦乱跳,漂漂亮亮的,你想的多了,赶紧回去吧!”
“那我能跟她说句话吗?”停顿一下,“她现在不在家吗?”
“不在家!她这几天都在外头过夜,不知道去哪儿了!”
“孩子几夜没回来,当妈的都不担心吗?”老娘皮的声音也绷上了,像往紧里调拨的弦线一样。
她是真担心那死丫头。
小离她妈不占理,只得以嗓门把对方盖过去:“我孩子去哪儿关你啥事儿啊?!你谁啊你?凭啥在人家亲妈面前指手画脚的!”
女人的丰乳肥臀与另一个女人的仙风鹤骨对比鲜明,她挺了挺胸,垂在肚子上的两只大口袋就跟着晃荡:“我告诉你吧,我们小离不跳舞了,她现在在录节目,导演特别喜欢她,说她只要再加把劲就一定会红的,哪儿有空跳舞啊!”
“跳不跳舞得孩子自己决定,旁人说什么都是空的。”
“嘿,你这人还有完没完?!我是旁人吗?我是她妈!怎么,我们小离要有更好的发展了,你还想拦着吗?”小离她妈抬起胳膊,手指在老娘皮眼前戳戳点点,“我告诉你,你可别缠着她啊!跳舞有什么意思?你跳了半辈子舞,也没把自己跳上电视啊,别说没上电视,你连个男人都找不到!”
“那打扰了。”老娘皮也不动气,由始至终温和有礼,“麻烦你等小离回来,让她跟我联系一下,报个平安。”
“有病!”小离她妈咣地砸上了门。
老娘皮没马上离开,只转了个身,劈面与我相对——隔着一扇门。
她在我的门口站了很长时间。我不敢肯定她是否知道我就在门后面,可我知道以老娘皮的傲气与傲骨,我在她被人痛骂的时候开门出去,即使一言不发,也是雪上加霜。
待确认老娘皮走了以后,我拿起外套就要出门。
我爸在我背后吼我:“这么晚了,去哪里?”
“我去把我妹子找回来!”
北京时间晚十一点,我开着雪佛兰去电视台找范小离,撞见了节目组的一个助理。我以前出现时以黎翘的名车为自己撑过场面,那助理见我自然殷勤,还没等我发问,她便主动告诉我,范小离这会儿正在哪里泡吧。
开车找到那家酒吧,外头齐刷刷地停着一排好车,跃马与三叉星一起挤兑着我的雪佛兰。
穿过乱七八糟的人群找到范小离。她坐在一处设着消费门槛的卡座上,显然已经喝得云里雾里,看什么都眯缝着眼,还一个劲地晃脑袋。她身边紧挨着三个潮人打扮的年轻男人,离她最远的地方是一个挺面熟的年轻女人。
我辨认了五分钟才确信自己没认错人,不正是节目里那个“格外艰辛”的艾雪吗!上翘的假睫毛一直杵到眉毛,半截胸脯既白又亮,呼之欲出,她揿灭一根烟,立马又招呼那三个男人的其中一个为她点上,而另外两个也不茹素,一个正往范小离嘴边递送酒杯,另一个则把手伸进了她的裙子里……
我顿时火冒三丈,如果这会儿再没个人上前阻止,这仨孙子非在这儿就把她强[]奸了不可!
我冲上去,一把推开那个动手动脚的男人,转身去拽范小离:“很晚了!你妈催你回家呢!”
被我推开的男人立即一巴掌朝我呼过来,嘴里骂:“哪儿屎多上哪儿吃去!关你丫屁事儿啊?”
看着都是有钱人,一言不合就动手,送酒的那个把酒杯重重掷在桌上,也起身往我肩膀上狠搡了一把,叫嚣着,要我滚蛋。
“你他妈什么玩意儿?!你是小离什么人啊?”
对方揪紧了我的领子,似要勒我断气,我果断挥出拳头,嘴上还不忘占便宜,“没我趁夜截了你爸的胡,你那阳[]痿的老子能有你?!我他妈是你爸爸,我是她亲哥!”
该跪的时候不扭捏,该骂的时候不松口,而真正该抡拳头的时候也绝不认怂。
我抱必死之心跟这仨孙子死磕,他们揍我我就还击,他们揍我一拳我还得连本带利讨回三拳——事实证明打架水平跟腰包瘪胀没关系,土狗命贱也命硬,发起狠来,照样干死这帮名种犬!
战况激烈且战绩斐然,我一时得意疏忽,没想到自己的后脑勺忽然被人偷袭了那么一下子——
玻璃碎裂声格外响亮,我当场被打懵了,就连跟我拳来脚往的那三个人也停了下来,一并惊诧地望着我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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