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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得无厌 作者:农历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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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个月,老太婆终于是死了。
    一个儿子两个女儿神色平静甚至有喜气,儿媳妇连装都懒得装。
    乐老太看着心生悲凉。
    那一家的床收拾了,空了出来。下午大概就能填上。乐钟出去倒便盆,顺便刷了刷。乐老太给乐老头抹全身,等乐钟回来,忽然小心翼翼地看他,嘟嘟囔囔讲村里谁谁谁不孝顺,老娘生病不给治,丢在那里自生自灭,老太婆死之前凄厉地喊儿子的名字,全村都听见了。
    乐钟没反应。
    乐老太还想讲醒世恒言,大概往报应那里发展,乐钟看了一眼瘦成柴的乐老太,忽然可怜她。
    供乐钟读书一路十六年下来,乐家一直被压迫得喘不上气。乐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被改变了没,这种被罩在网子里的惊恐一直在。
    他忽而笑道:“我不会不孝的。”
    不会的。
    乐老太开朗起来,唠叨着谁谁谁家添了个小孙子。她野心勃勃,觉得乐钟赶紧找个体贴能干能吃苦的儿媳妇,生了孩子她还能再带。未来的蓝图被她勾画得很美好。乐老头病好了,乐钟结婚了,生几个孩子,一家人住在一起。乐钟 跟着她笑起来。他仿佛看见自己未来的生活,结婚生子,抚养孩子,然后老而无用地躺在病床上,担心自己的孩子拒绝支付医药费。
    每个人都是这么过的。
    那一张大网,铺天盖地。
    窦龙溪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窦龙溪知道,乐钟第一次和他打架,勃起了。
    乐钟喘息地站着,衬衣被撕了,额角有血,顺着流下来。窦龙溪用拇指揩掉唇角的血,放声大笑。
    乐钟离开医院,漫无目的地游荡。走来走去,他大概知道窦龙溪在哪儿。
    罗普朗前脚刚走,乐钟后脚来敲门。窦龙溪叼着烟倚在门框上,用指关节刮了一下乐钟的脸。然后一把把他拉进门里,摔了门。
    乐钟被窦龙溪推到墙上,窦龙溪在他脖子上胡乱咬。乐钟撕了窦龙溪的上衣,咬了回去。两头动物肉搏,互相厮杀,门边的大插瓶被推到,摔得粉碎。窦龙溪抽烟抽得嗓子发哑,像是羽绒挠着空气:“你来找我。”
    乐钟把他掼到地上,窦龙溪哈哈大笑,伸手把他也拉倒了。窦龙溪手给花瓶碎片划了一道,一下一下把血往乐钟脸上抹。乐钟眼神不正常,窦龙溪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欣赏了一下。乐钟笑了一下,满脸的血,非常狰狞。
    窦龙溪兴奋起来,他一翻身把乐钟压在身下,用自己的脸蹭他的脸。动物交媾的姿势,原始以及耻辱。
    窦龙溪手上的血干了,抹不开。他含着乐钟的耳垂想了一下,起身拿了瓶药油。乐钟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窦龙溪看着地上的乐钟,打开药油就往上倒,高高细细一条线,倒了乐钟一身,连同客厅的地毯,毁得大半。窦龙溪慢条斯理地涂抹按揉乐钟的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关节。血锈色的油污秽不堪,窦龙溪描绘着乐钟的身体,比在烛光下更有肉欲的质感。
    乐钟不想被他压着,越反抗窦龙溪越兴奋。他整个人抱了上去,药油,血,灰尘,肮脏油腻。他们像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他们都在网子里。
    
    第29章
    
    李博林和庾霞回家,许久不去早点摊堆满了隔壁摊的杂物,他们收拾的时候对方完全没有搬走的意思。李博林单手将盆盆碗碗全推到地上,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隔壁摊是个凶悍的老太婆,吵架急了冲人吐口水,吐遍菜市场。她冲出来朝着李博林吐口水,李博林照砸不误,把自家摊位上的杂物砸完了,抄着擀面杖过去砸老太婆的摊子。老太婆骂庾霞是野鸡,是个男人就卖,李博林是野鸡下的野蛋,不知道是哪个野爹的种。炸油条的滚油还没烧热,李博林端起来要泼老太婆。旁边围观的终于出来主持正义,说李博林人高马大小伙子欺负老人,天打雷劈。七七八八那么多张嘴围着李博林,细细簌簌互相聊庾霞和老戴的事。老戴回乡下了,不再来了。
    老太婆坐在地上拍着地大哭,嘴里混着格鲁格鲁的痰音骂。李博林放下油锅,一声不吭地收拾东西准备做早点。庾霞在一旁呆呆地站着,大概儿子太有男人样子,她也害怕了。她一辈子吃男人的亏,她儿子也是个男人。
    高考越来越近,天越来越热。同寝半夜起来如厕看见窗帘外阳台站着人,月光一映,黑魆魆一绺烟一样的人影。一宿舍的人都被惊起来。
    李博林半夜梦游,站在六楼阳台往下看。
    苏老师紧急把他换到没有阳台的寝室,并打电话找庾霞。庾霞不接电话。李博林两只眼睛底下黑黑两道,看着苏老师笑笑:“我妈这两天忙。”
    李博林的目标是拼上二本,然而勤能补拙大部分都在励志故事里,李博林模拟考也没什么起色。
    苏老师原本打算打电话找罗普朗,李博林爽快地把他们家的破事说了。他和罗普朗同父异母,他妈是小三儿,他爸分文钱没有地被赶出来。苏老师一点表情也没有,喝了口茶。
    “都会好的。”李博林安慰苏老师。
    窦龙溪消失了好一段时间。罗普朗顾不上他。周部长倒了,徐经理也受了连累,这两天也没往北京打电话,郁郁的。金玟去超市买东西,碰见个挺眼熟的人提着篮子走过去——她想起来了,派出所的李警官。得罪了周部长秘书的对门,被迫辞职。看样子竟然也还好,穿着旧夹克挑菜。
    人总得活着。
    罗普朗再见李博林,是个雷雨没有下透的午后。一团一团濡湿潮热的空气贴在身上,堵住毛孔,天低低地压着,就是不下雨。李博林放假,在街上游荡。
    罗普朗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博林。李博林似乎又长高了,细细瘦瘦,套在校服里伶仃一条。他怎么看也不像是记忆里那个凶狠的小胖子。那小胖子敦实而精悍,恨恨地看着罗普朗。李博林就是普通长手长脚不协调的粗苯男生,表情愣愣的。
    罗普朗伸手捏住李博林的脸,把两腮的肉搓起来,试图找当年的那个小胖子。被脂肪挤得变形的讨嫌的三角眼,贪婪地看过来。
    罗普朗笑起来。
    李博林双手插着口袋,伸着头让罗普朗那么捏,仿佛这脸不是他的,他也早不要了。
    罗普朗笑了一会儿,放开李博林的脸。
    “上车吧。”
    D市路边的草木繁盛起来。巨大的树都是买的,叫三四根木棍撑着。刚开始都是规整的圆木棍,后来陆陆续续被人偷换,用大树身上现折的枝子顶着。这些被强行移来的树凑合着活了。
    罗普朗开车回喷泉花园。
    李博林坐在车后座,靠着窗看外面,头发太油,弄得车窗上一片油晕。他很长时间没洗澡,一中里现代化设施齐全,就是没澡堂。校长时刻记着自己当年为了上学几个月不洗澡,对学生想洗澡这件事也很淡漠。
    到家罗普朗让李博林去洗澡。李博林洗得很仔细。许久没着水,突然一泡,整个泥透了的人化了一样,伸手一搓几缕皮下来。
    李博林洗了很久,确保自己干净。罗普朗坐在客厅,点了支烟。李博林第一次见他抽烟。罗普朗眯着眼看他:“饿么。”
    李博林盯着看,忽而笑了:“你为什么不发火。”
    罗普朗用嘴唇险险地叼着烟,要掉不掉。
    李博林笑起来:“你为什么不发火?”
    罗普朗按了烟,冷冷地看着李博林:“我发什么火。”
    李博林笑得前仰后合:“你明明很愤怒。”
    罗普朗站起来薅着他的领子摁墙上:“我为什么发火?”
    李博林一脚踢开他:“你都快恶心死了。”
    罗普朗向后倒了几步,他一拳揍得李博林趴地上。李博林笑得咳嗽,他最不怕挨打,暴力比温情更容易应对。男人间的丛林法则李博林比罗普朗更早明白。
    罗普朗一直没怎么睡过觉,眼睛血红。李博林抄着什么砸他头上,血流过眼睛,看什么都是红的,看李博林也是血红的。李博林被他阴狠的眼神吓了一跳,起来想跑。罗普朗抓着他的腿一拉,李博林摔在地上。
    李博林在地上蠕动,大腿用力支起来。罗普朗发现李博林虽然瘦,屁股和大腿依然肌肉紧实。
    他上去抱住他。
    李博林大概没被人这么抱过,忽然僵直不动。他洗澡出来没换衣服,皮肤冰冷。罗普朗身上的热度激得他浑身起粟。
    李博林低声笑:“我一直觉得你像爸……你们那么像。”
    李诗远从来没有和李博林亲近过,他大概也讨厌李博林。
    罗普朗搂着他,一只手扣着他的脖子,仿佛在犹豫要不要扼死他。李博林四肢着地趴着,动物一样向前爬了几步,罗普朗低声道:“别动。”
    李博林握着拳头,战栗起来。
    罗普朗抚摸宠物一样抚摸他,他和老太太打架被挠了好几下。那种柔和的愉悦的感觉又填充了罗普朗,他用手指描绘着结痂的血痕,用力太大刮出血来。李博林哆嗦一下,罗普朗亲吻上去。
    窗外又打雷,声音不大,像凶兽含在喉咙里的威胁。窗没关,湿腥的热风吹进来,粘腻厚重。客厅在昏暗里沉浸着,李博林想起那天晚上庾霞的背,在无尽的深海里下坠,一直下坠,没有尽头。
    他细长的胳膊青筋暴起,两根竿子拄在地上,有要结实有力的意思,可惜还是来不及。
    罗普朗就那么抱着他,李博林双手剋着地面,一只指甲微微翻起,泛着血色。
    “唉,没意思。”罗普朗低声叹,“没意思。”
    罗普朗起身,李博林转过身来亲他。指甲翻起的手指不自然地挺直,他交叠抱着罗普朗的脖子。罗普朗扯开他的浴袍,细瘦结实的身体,其实缺乏美感。
    也许以后会有。
    李博林在发抖。窗外闪电一亮,他看见罗普朗的脸,微笑道:“真恶心,天怎么不劈死咱俩。”
    罗普朗的表情在几次闪电里一动不动,他背着光,面部一大半是黑的,李博林感觉他在笑。
    五雷轰顶的天怒一般的霹雳炸下来,震碎神魂。罗普朗低声问:“你怕不怕?”
    又一串雷滚过去,李博林皮肤微微出汗,开始升温。大风闯进来,厚重的窗帘被扯得摇摇欲坠,拉着窗杆跌下来,劈头盖脸罩住两人。天地忽然不在。
    李博林喘着粗气:“……怕?怕什么?怕有用吗?”
    又一道雷遮住了李博林的叫声,李博林一口咬住罗普朗的胳膊。罗普朗用力一顶,李博林松开嘴双手在窗帘上一划,仿佛划过岩浆,灼热剧痛的一瞬,那只指甲盖彻底翻开。
    凌乱的雷声滚来滚去,罗普朗似乎听到了瓢泼的雨声。
    
    第30章
    
    一中搬迁的决议正式下达,基地选好,择日破土动工。大大小小的恶狗为了一中周围土地规划厮杀起来。
    罗普朗作为其中一条新晋的恶狗,撕咬能力居然也还行。窦龙溪的注资当然也起了作用,他们决定破釜沉舟一次。窦龙溪一直没出现,他那些莺莺燕燕都没了下文,边缘化的产业关的关扔的扔。楚振家还在D市挣扎,没人带他玩,他甚至都不知道一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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