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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带了。”虞简忆说着从身上的小书包里面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门。略带局促的站在门口，一只手绞着裤袋，紧张的看着简修齐。

 

    简修齐笑着走了进去，尽管因为室内的狭小和昏暗而惊讶，却也完美的掩饰了复杂的情绪，不想让孩子更加难过。

 

    房间的东北角放着一张一米五的木板床，顶头是一个简易的衣柜，外面用塑料布罩着。床的西边放着一张桌子，靠墙放着一瓶腐乳，中间还有拿罩子盖起来的两个馒头。桌子旁边摆着一把折叠椅，是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西边的窗户下就是一个简易的炉灶，煤气罐放在西南墙角，上面是厚厚的一层油污，不知道已经使用了多少年了。

 

    当年他们俩刚在一起那会儿，商量着从寝室搬了出去，在外面租了房子同居。那时候他们都是学生，又不好跟家里要钱，只能自己去打工挣房租，为了省钱更是只租了一个一居室。那对简修齐来说已经是很差很差的住房环境了，可比起眼前这间房子，那简直就是天堂。

 

    简修齐还记得，同居的第一个晚上，他抱着虞彦，承诺将来给他买一套大房子，要别墅，上下两层的，装修设计交给虞彦——虞彦学的就是室内设计——他也知道虞彦喜欢的风格，他如今的别墅就是按照那样的简约乡村风装的，可简修齐生怕自己哪一点没有想到，觉得还是让虞彦自己来更好。而现在，他名下已经有好几栋别墅，虞彦却没能住进其中任何一栋，反而蜗居在这样一间破烂不堪的房子里，过着他不知道的艰辛生活。

 

    简修齐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了，可是虞彦还没有出现。

 

    刚刚虞简忆已经跟简修齐说了许多，简修齐也大约了解了他们父子平常的生活，那是完全超乎他想象的。

 

    “念念，你妈妈每天都这么晚下班吗？”

 

    虞简忆点点头，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妈妈说，只有努力工作才能挣钱，才能让念念去上学。可是妈妈真的好辛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晚上这么晚才能回来，有时候还要加班。念念不想上学了，可是妈妈不肯，还打了念念。”

 

    简修齐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小脑袋：“妈妈是为了念念好，念念要乖乖的。”

 

    “念念，我回来啦。”

 

    虞简忆听到妈妈的声音，高兴的飞奔过去，扑进虞彦的怀里：“妈妈，你可回来了。”

 

    “念念等急了吧，妈妈这就做饭，今天还给你买了最喜欢的鸡翅哦。”虞彦说着就往灶台那边走，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因为抱着孩子，竟然也没注意屋里还有一个人。

 

    简修齐专注的看着虞彦，站在床边一动不动。他张开嘴，想要叫他，却又怕惊醒了这个美梦。眼中氤氲着雾气，曾经那个漂亮、爱害羞的小孩儿，不过十年，居然像一个小老头一样，充满了沧桑。虞彦身上穿的是及其肥大的工作服，衬得整个人更加的瘦弱，暗灰的颜色让他更加显老。而这些年因为长期劳动，曾经细腻光滑的肌肤渐渐皱缩，手上更是磨出了不少茧子。简修齐注意到，虞彦在放下手中的袋子的时候，右手极其不自然，五指似乎并不灵活。那双白皙、纤长的手，竟然也被岁月侵蚀。虞彦学的是设计，平时又喜欢画画，对一双手宝贝的不得了，怎么竟然会弄成这样。

 

    虞彦把念念放下来，拿了个盆打算去外面接点水淘米，一转身就看到床边站着一个人，吓得连手里的盆都没拿稳，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彦彦。”简单的两个字像是从喉咙底硬挤出来的，带着一丝沙哑。

 

    

 

    第3章 叁

 

    

 

    因为室内的昏暗，虞彦一开始并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谁，直到听到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称呼。从小到大，除了已经过世的父母，便只有简修齐会这样叫他。这个略显女气的小名，却是简修齐最喜欢叫的，尤其是在两人缠绵的时候，对虞彦来说简直就像天籁。而这十年来，他只有在梦中才听到过这样熟悉的呼唤。

 

    不过两三步的距离，简修齐却觉得自己用了大半辈子才走完这几步，鼓足了一辈子的勇气，才伸出双手，把虞彦抱在怀里。

 

    “彦彦。”

 

    温柔至极，一如从前每一次拥抱时，简修齐在自己耳边的低喃，让虞彦一次次的沉溺其中，不可自拔。自从上回江帆告诉自己，简修齐就在彭城，虞彦幻想了无数次他们见面的场景，一次次的纠结要不要主动去见他，即使不让他知道，在旁边偷偷看一眼也好。甚至他已经打算下个月，趁着工厂不那么忙的时候，请半天假，就去看一眼，只要一眼，他就满足了。只是他没想到，还没等自己行动，简修齐就先找到了他。

 

    虞彦双手环上了他的腰，低低的叫了一声：“修齐。”不管简修齐是怎么出现的，又是为什么而来，就让他在这一刻暂时享受一下这个别离了十年的怀抱吧。十年，虞彦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可以离开简修齐十年之久。若不是有念念在，恐怕他连十个月都撑不下去。父母去世以后，虞彦一直很没有安全感，孤独和寂寞似乎是扎根在了他的骨血里面，挥之不去。只有在简修齐的怀里，他才能感觉到温暖，才能感受到爱。可是当年，也是他主动逃离了这个温暖的怀抱，一别就是十年。

 

    念念站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靠近，拉着两个大人的衣角：“妈妈，念念找到爸爸了，妈妈不高兴吗？”

 

    两个人这才注意到不对劲，孩子还在呢。而虞彦的脸色更是一瞬间就变得苍白，简修齐是念念找来的？那简修齐岂不是都知道了？

 

    简修齐把念念抱起来，笑着说：“傻孩子，你妈妈这是太高兴了。念念，爸爸和妈妈有话要说，你先出去玩一会儿好吗？”他当然注意到了虞彦的变化，更急于求证答案。

 

    念念乖乖的点点头，还细心的帮他们带上了门。

 

    简修齐想去拉虞彦，却被他闪了过去。

 

    “彦彦。”

 

    虞彦的声音都颤抖着：“你知道了，对吧？念念是我生的，我是个怪物，对不对？明明是个男人，却能生孩子，你一定觉得很恶心对吧。”

 

    简修齐皱眉，强势的把人抱住，想了想又换成了公主抱，却惊觉怀中的人几乎没什么重量，眉头皱的更深了。在床边坐下，简修齐依旧把人抱在怀里，一如从前，放低了声音温柔的问他：“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的彦彦才不是什么怪物。彦彦，我很高兴，念念是我们两的孩子。当年，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吗？”

 

    虞彦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刚才他说的话。但是他没有看到简修齐有一丝的厌恶和嘲讽，眼里只有心疼和愧疚。虞彦没忍住，眼泪就下来了。这十年，不管多苦多累，即使是当年背着孩子到处打工，他也咬牙坚持住了，没掉一滴泪。可现在，只因为简修齐的一个眼神，这么些年积累的委屈和痛苦，一下子就爆发了。

 

    此刻的简修齐哪里还顾得上问话，心疼的替他擦掉眼泪，谁知道越擦越多。他最怕的就是虞彦哭，一哭就好像揪着他的心一样，让他也跟着难受。没办法，简修齐轻轻的吻上了虞彦的脸，伸出舌尖慢慢的将成串的泪珠舔去。这是他以前惯用的伎俩，也是两人之间的小情趣。这样亲昵的行为，即使隔了十年，因为对方是虞彦，竟然也不觉得突兀。

 

    今天这样，恐怕是问不出什么的了。简修齐想了想，温柔的说：“彦彦，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虞彦已经渐渐止住了哭泣，只瞪着红红的双眼不解的看着简修齐。

 

    “去我那里，我们是一家人，应该住在一起，不是吗？彦彦，我舍不得你吃苦。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你是我媳妇儿，我要养你一辈子的。”

 

    虞彦害羞的低下了头，随即注意到两人现在的差距。他不过是靠着出卖劳力换取低微薪水的单身父亲，可简修齐还是那个富家少爷；他身上是几十块钱一套的工作服，简修齐穿的却是手工定制的高级西服；他住在狭窄、简陋的出租屋，而简修齐，大概不是别墅就是豪宅。现在的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简修齐身边呢，就连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设计和画画，也因为右手受伤而不能再继续了。

 

    “我，我明天还要上班。”

 

    “那工作那么累，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再去上班的。彦彦，以前是我混蛋，既然我现在找到你了，就绝不会让你继续受苦。你放心，我一定把这十年欠你的都补回来。”

 

    就冲着刚才虞彦搭在他腰上的手，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念念，简修齐虽然还没明白虞彦当年离开的原因，却也知道他一定不是自愿的。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虞彦就很依赖简修齐，如今也是一样。几番拒绝未果，最后还是被简修齐硬塞进车里。念念高兴的在后座蹦上蹦下，他终于要和其他同学一样，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了！

 

    虞彦的手被简修齐紧紧地握着，因为儿子也在，竟然不好意思起来，就连苍白的脸上也难得显出一抹红晕。

 

    “修齐，我连行李都没整呢。”

 

    简修齐宠溺的说：“就是故意不让你拿，彦彦，我要让你彻底和这十年告别，以后我会给你最好的。”

 

    简修齐绝对不止是嘴上说说而已，立马就有了实际行动，将车开到了市区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打算先为爱人和儿子添几套衣服应急。只是虞彦因为还穿着一身工作服，死活不肯下车。他知道简修齐喜欢去高档牌子的专卖店，他现在这样，进去绝对会是一个煎熬。简修齐顺从了他的意愿，独自下车去扫货。

 

    不出一个小时，简修齐就拎着大包小包出来了，还说什么今天太匆忙，明天再带他们好好逛逛，多添置些衣服。

 

    这些年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念念很少有新衣服穿，现在不仅见了爸爸，还有这么多新衣服，高兴地不得了。只是习惯使然，他还是看着虞彦，等着他表态。

 

    虞彦知道这些年是他亏待了孩子，要不是之前出了这么多事，孩子也不用跟着他受苦。现在看到孩子这么懂事，他多少也觉得有些心酸。

 

    “念念，谢谢爸爸。”

 

    说谢谢，就是同意他收下这些衣服，念念高兴的说：“谢谢爸爸，谢谢妈妈！”

 

    简修齐揉揉他的头发：“傻孩子，爸爸给你买衣服不是应该的吗。”

 

    虞彦揉揉有些发痒的鼻子，也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