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同学 作者:心武雅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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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扬说:“那时候你几岁?”
高亚琴说:“不是跟你说了吗,上初中,也就十二三岁左右。”
孟思扬说:“那就是了。我几岁开始就练爬墙,三米多高的巨石爬上爬下的,比你早好几年。你十二三岁开始练功,有点儿晚了。”
他想了想,说:“这么说俞叔早知道我妈妈还活着,可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收了你这么个徒弟,也没跟我说过。”
不过孟思扬心里狐疑起来,说:“那你是个正常家庭长大的女孩,怎么会干这行当?”
高亚琴轻叹一口气,说:“两年前我家里出事了,我的生活也从此改变了。我准备了两年,今天才开始动手的。而且因为去年你做的事情太过火了,我的案子一做出来,警察首先会怀疑你。”
孟思扬说:“那你家里出什么事了?”
高亚琴似乎不愿回忆不堪回首的过去,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是我爸的医院出的事。两年前,医院里住进了一个重病患者,什么病的名字我也忘了,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怪病,国内没有生产治疗药物的,幸好病人家里有钱,有一个在国外的亲戚,从国外买了药送到国内医院里。我爸是主治医师,有一天晚上他回到家里跟我说,医院秘密地跟他谈话,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说那个药物贵是特别贵,但到底有没有效果,谁也不知道。医院最近缺一笔资金,想暗中将给病人的药品换成生理盐水,再把换下来的昂贵药物卖掉。我爸性子耿直,直接就拒绝了,还是每天正常给病人用药。可没过几天,病人病情加重了,病人家属怀疑起来,有一天忽然闯进病房,强行摘下给病人输液输的药瓶,拿到外面的医院化验,结果已经被换成了生理盐水。病人家属就把医院告上法庭。我爸在法庭上声称,医院曾秘密跟他商量过这件事,他不愿干,也没有干,但根本没证据。他是主治医师,只有他有机会换掉药物,而别人想换还要经过他眼皮底下,所以我爸嫌疑最大,也是有口难辩,最后判刑了,还判他赔偿病人精神损失费、药品费,加上病人治疗不及时,没几天就病逝了,我爸就更罪加一等了,林林总总的罚款赔款竟然有两千万。但警察也没找到被换掉的药品到底被藏在哪儿了,可气的是我们国家的法律制度,是有罪假设,也就是说找不到证明无罪的证据,就认为你是有罪的。警察找不到药品,不能证明我爸有罪,但也不能证明他无罪。”
孟思扬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个美国的著名案件辛普森案的审判纪录,尽管警察找到一大堆证明辛普森杀人的证据,结果这些证据最终都因警察取样的时候不符合规范,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全部作废了,结果最后宣判辛普森无罪。对此,当问到美国人是否认为辛普森有罪时,大部分美国人会说认为他有罪,但问他们如果他们当陪审团,会不会判决辛普森有罪,他们却都说会判无罪,因为没有证据。
想到这里,孟思扬苦笑一声,说:“我们国家的法律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过一人。”
高亚琴继续说:“那年我刚高中毕业,考上了医科大,准备继承父业当医生,这件事一出来,我爸进去了,我对这个行业也彻底失去了信心。但那时候我本事还太小了,我也不上大学了,开始继承师父的行当。既然社会待我如此不公,法律不保护好人,我干嘛还遵守它?一开始我只是小偷小摸,居然没被抓住过,不过也有几次差点儿遇到危险。半年后我们市发生了连环盗窃大案,就是你干的,我心里好崇拜啊,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想起我爸要找的那个孩子,可也不敢确定。”
孟思扬问:“那……我妈的这张照片,你是什么时候照的?”
高亚琴说:“怎么可能是我照的?这张照片就比我小几岁。好像你妈离开医院后过了几年又回来过一次,来问我爸有没有找到孩子,我爸没有。我爸跟我说的好像是……如果哪天我爸找到了你,就让你看看她的照片,知道你妈妈长什么样。你妈以为拐走你的是普通的人贩子。可惜那时候我师父还没来。我爸知道你的下落后,却再也找不到你妈了。”
孟思扬说:“俞叔为什么不告诉我?”
高亚琴摇了摇头:“谁知道。”
孟思扬问:“就这些了吗?别的……你真不知道了?”
高亚琴说:“所以我的确不知道你妈在哪儿。我爸临进去前,托付我找你。我想去找师父,可他已经去世了。”
孟思扬一凛,问:“你去哪儿找俞叔?”
高亚琴说:“他在这里有个住处,我每个周末都去找他。可也就一年时间,他忽然不再来了。”
孟思扬点头,说:“是零三年吧?闹非典那年。他感染非典去世了。”
高亚琴大吃一惊,叫道:“那……你都没传染吗?”
孟思扬摇头:“没有。现在我想想都有些后怕。”
高亚琴说:“我不信。他没住院治疗吗?”
孟思扬说:“没有。他去世后我把他埋了的。”
高亚琴摇头:“我不信。我爸是医生,非典那年的情况我印象太深刻了。听说北京朝阳医院有个普通病房的病人感染了,要转重点病房,可没人敢去抬。两个护士自告奋勇去抬了,当然全身采取了严密的防疫措施,可最后还是感染了。”
孟思扬倒吸一口凉气,说:“照你的意思,我没有感染,实在是万幸了。”
高亚琴说:“那可能根本不是非典。对,肯定不会是的。师父又不是医生,怎么会知道自己有没有感染?如果是医生查出来的,肯定让他住院了,哪里会放他出去?”
孟思扬想了想,说:“倒也是啊。只是他去世那年非典闹得厉害,我一直以为他是得非典去世的。”
两人沉默一会儿。高亚琴问:“那你找我借钱,干什么?”
孟思扬说:“我一个朋友,她爸爸也入狱了,也是罚款很多。不过不一样的是,他是罪有应得,也不冤枉。只是这副担子落在他妻子女儿身上,她们有些不堪重负了。”
想了想,孟思扬说:“这样吧,我认识警察,也许……我可以帮你爸翻案。”
高亚琴苦笑着摇头:“不可能的。一点儿证据都没有,都两年了。”
孟思扬说:“你也许不知道,我认识的那个警察,就是调查我妈的案子的警察,他两年前抓住我的时候,知道了我妈是冤枉的,对此一直非常内疚,所以对我一直很宽容忍让,我第一次被捕居然就无罪释放了。如果他知道我妈并没死,而且是你爸救了她,心里的愧疚肯定减去大半,会感激你爸的,也会帮你的忙。再说了,当年我的存在,就让他焦头烂额了很长时间。你投案自首的话,他肯定绝不希望再逼得你重操旧业,也会尽力帮你的。”
高亚琴脸色忽然一变,“霍”一下跳开两步,说:“你想骗我自首,没门!你要是有良心,今天的事情别告诉警察。”
孟思扬叹了口气,说:“说实话你身手不怎么样,至少不如我。我到底还是被警察抓住了,你也别太小瞧公安机关的能耐了。”
高亚琴说:“别瞧不起我,我的长处可不在摸爬滚打上面。飞檐走壁,我可能不如你,但我是用智型的。”
孟思扬说:“是吗?就凭你手里那些破烂?”
高亚琴摇头:“不是。师父觉得我是个女孩子,没怎么教我训练什么,教我的主要是搞网络攻击。”
孟思扬说:“女生学黑客可不是专长。”
高亚琴说:“那也比你强。”
孟思扬说:“也许吧。你既然这么说,我也无可奈何。你好自为之吧。放心,我不会告诉警察的。”
高亚琴拿起那根坏了的录音笔,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用录音笔吗?”
孟思扬看了她一眼。高亚琴说:“我经常光顾我爸医院的领导家里,找那些有可能是参与陷害我爸的人,在他们桌子上放一张匿名信,然后躲在衣柜里或者沙发底下,听他们说话,只要说出栽害我爸的事情来,被我录下来,那就是证据。可惜……那些人实在太谨慎了,似乎就真的认定是我爸干的一样,丝毫不露口风。”
孟思扬说:“如果是我,我会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们算了。就算不杀,我也会把他们家里洗劫一空。”
高亚琴笑道:“我的确这么做了。我乘那些医院领导上班的时间,家里没人,大搞破坏,把他们家里所有电器都卸开,能看到的电线全都剪断。所有抽屉的锁都被我破开,凡是卡全都拿走,还有一些他们工作用的文件,全扔进电磁炉烧了。另外我想,这些丧失医德的医生,可能不止干过诬陷我爸这一件事情,肯定也干过其他见不得人的事,如果能找到证据,把他们也送进监狱,就更好了。还有,我一直找那些被换掉的药品的下落,可都两年了没找到,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了。”
孟思扬心里一沉,说:“你毁掉医生的一些工作文件,说不定会害了有些病人。”
高亚琴气鼓鼓地说:“那些病人到他们手里,小病治成大病,大病治得没命,还不如不治。”
孟思扬终于想起什么,问:“你爸到底在哪家医院?”
高亚琴说:“市中心医院。”
孟思扬心里咯噔一下,叹了口气:“想不到市中心医院还会有这种事情。我倒是认识几个医生,你认为参与诬陷你爸的医生都有谁?”
高亚琴说:“肯定有院长。上次秘密把我爸找去谈话的人就有他。可恨当时我爸没有带录音笔过去。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院长也因为医院发生这种事情,引咎辞职了,已经不在医院了。他家里我也给搜过来一个遍了,可惜没找到药品,也没找到药品卖掉得的钱。我气愤不过,在他们家的食盐里面加了砒·霜,不过没敢加太多,生怕闹出人命,刑警参与进来,就不好玩儿了。不过后来也没听说出人命,也不了了之了。”
孟思扬说:“你也真够狠的。也许只是他一个人道德败坏,你却要连累人家老婆孩子。”
高亚琴说:“那他们诬陷我爸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会连累我?我管得了那么多?”
她笑了笑,说:“其实我也不蛮干,如果搞得他家里一团糟,他肯定会报警的。我把所有电器毁掉后,把外壳盖上,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他打不开电视,肯定以为是停电了。我把他们家进户的电线,来回拧上几十下,外面的绝缘皮一点儿不动,里面的导线全断了。盐里面加上砒·霜,更是看不出一点儿痕迹来。后来我想办法,把他全家的身份证、户口本……一切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全都偷走烧掉了。我还偷偷摸进过派出所,攻破了派出所电脑的户籍系统,把他全家所有信息统统删掉了。谁知道后来怎样了呢,反正至少肯定搞得他当时手忙脚乱的。”
孟思扬心想,自己还从来没用自己的本事,去刻意报复过某一个人。高亚琴还沉浸在回忆复仇的快感中,说:“我还曾设想过,把他们家拉闸断电,然后把某个大功率用电器短路,再把保险丝换成铜丝,哈哈,非失火不可。不过后来想想,这么做可能连他家人都烧死了,甚至殃及周围邻居,也挺无辜的,就没那么做。但我加砒·霜的时候心想,既然这个院长人品那么败坏,看上他嫁给他的女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货,至少眼力劲儿不行,要么就是近墨者黑,也一样坏。他孩子肯定受到的教育也不怎么样,现在是小坏蛋,将来也会子承父业成大坏蛋,所以惩罚他们一下,也没什么不妥的。”
孟思扬说:“你到底是医生的女儿,医生救人的法子多,同时害人的方法也多。”
他抬头看了看夜空,说:“快到半夜了,我不打扰你的生意了,再行动的时候小心点儿。”
高亚琴笑了笑,说:“我以后上哪儿找你?你现在在干什么?无罪释放,你也不干老本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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