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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靠？”孟思扬说，“我明白了。以前你跟我在一块儿，也是因为你无所依靠了。等你认识了赵鑫，认识了你后爸，你又有依靠了，所以一脚把我踢开了。但你妈妈现在还好好的，她完全可以再婚，你还可以再有个后爸，再有个可以依靠的家，那时候，你又会把我踢开。既然这样，就不要再让这个循环重新开始了。你不喜欢我，我现在也并不怎么喜欢你，我们何苦都要委屈自己？”

　　余婷停了一下，说：“这事以后再说。现在我要等我妈过来，顺便照顾你一下罢了。”

　　“那就不用了。”孟思扬翻身从床上跳下来，一把将水瓶抢过来，“我自己去接水。”

　　忽然他想起什么，问：“对了，你弟弟呢？”

　　“他……”余婷说，“回老家了。我记得跟你说过，我在老家根本没地位，我叔叔伯伯都很重男轻女。我大伯家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我弟弟出生的时候，他就一直想把我弟弟过继过去，我妈不答应。现在……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孟思扬叹了口气。余婷急忙去抢水瓶：“我去接水吧。你还是躺着好好养伤。”

　　“不用这么假惺惺的。”孟思扬将水瓶躲在一边，“我都几个月没刷牙了，你闻到瓶口的味道会吐的。”

　　余婷哭了：“孟思扬，到这时候了，我还在乎什么？我不在乎，真不在乎了！孟思扬，我不是你想的那样负心薄幸的人，现在想想从前的事情，我真是觉得特别对不起你，你对我那么好，我却屡次三番的伤你。你就成全我，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行不行？”

　　孟思扬将地上的金表捡起来扬了扬：“这不过是个金表而已。等下次有人送你钻石戒指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吧？你的东西好好拿着，还能卖些钱，当你一个月的伙食费了。”往她手里一拍，拿着水瓶出去了。余婷将表摔在地上，狠命跺了几脚。

　　孟思扬接水回来，放在桌子上，说：“你也没什么机会了。我感觉我伤已经完全好了，用不着再躺一个星期。明天下午我就回学校，抓紧时间参加球队选拔，五一的时候……争取能有机会去临泉。”

　　余婷一声不吭。孟思扬问：“秦蓉给你的钱呢？”

　　“这儿。”余婷拿出来递给他。孟思扬从里面抽出两百塞到她手里，说：“我走了。别跟着我。”

　　“这两百块钱正好够我买安眠药的。”孟思扬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余婷说。他站住了。

　　“我还是等你妈来了再说吧。”说着他回到病床旁边坐下。

　　余婷也到他旁边坐下，轻声说：“你没发现吗？这好像就是去年我弟弟住过的病房。”

　　孟思扬叹了口气：“我刚才接水的时候就发现了。”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你给我们讲历史，我们聊得好开心，整整聊一上午……”

　　“我当然记得。”孟思扬说，“我还记得，国庆节放假第一天晚上，我多希望你能留下来陪你弟弟，当然也就是陪着我。可你爸妈担心你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就说，没事，到时候我送你回去。当时我说完，紧张得不得了，多希望你能说一声‘好啊’。可你没说，你爸妈也没说。我难受了一晚上。”

　　余婷咬紧嘴唇：“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孟思扬说，“那时候毕竟我们才刚认识不久，你的确怀疑我的人品。”

　　“怀疑你？”余婷苦笑一声，“自从元旦在宾馆住过那两晚上之后，我就知道跟你在一块儿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你是个太负责任的人了。”

　　“两个月了。”孟思扬说，“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孟思扬。”余婷问，“你真的喜欢杨扬吗？”

　　孟思扬一愣，不敢说话。余婷说：“我相信你是。我也相信你当初的确喜欢过我。可是在你认为我人品有问题后，以及我冤枉误会了你，你就有理由拒绝我了。杨扬不也一样吗？她认为你是坏人，所以放你的鸽子，还振振有词地说自己不是东郭先生，你不同样也会对她大失所望吗？”

　　孟思扬说：“不但是她，还有叶琳琳。我曾以为叶琳琳是我认识的女生里面心胸最豁达的。她是最早知道我是小偷的，但并没因此对我有什么看法。寒假的前两天，我还是住在她家里的。结果关键时候，她和杨扬一样，本能地对我表示怀疑。”

　　余婷问：“那你为什么要说去准备球赛？还要去临泉参赛？”

　　孟思扬说：“我……没说什么啊。我只是想为我们学校争光罢了。我听卫少博说，以往全省高中生篮球联赛，差不多都被临泉的各个学校包揽。”

　　“如果不是我说在临泉二中举办，你也不会去了吧？”

　　孟思扬咬咬牙，说：“是。不过我很想知道，杨扬如果知道我是清白的，到底会怎样？”

　　“你想象她会和我一样，拼命给你道歉是吗？你很享受这种感觉？”余婷问，“被人误会之后再找回清白？可这只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她还喜欢着你。如果她已经变心了，其实误会不误会你，也没什么关系了。”

　　孟思扬冷笑一声：“她眼睛是我帮忙治好的。就算我跟她没什么特别关系，至少我还算她一个恩人。如果她是因为喜欢上了别的男生，而觉得是否是冤枉了一个恩人无所谓的话，那我可真是看错她了。”

　　“也许你的确就是看错她了。”余婷问，口气有些激动，“不，你也不是看错她了，而是你的标准太高了。孟思扬，你这人太理想化了。你难道真的以为，存在这样的女生，这么死心塌地地喜欢你，就算你是窃贼、恐怖分子、歹徒，也在所不惜？醒醒吧孟思扬！人都是世俗的，而且总要为自己的未来着想。我们不是活在自己的理想里的。任何一个女生都不会只顾一时欢愉，不去想想未来会如何。即使知道你是无恶不赦的坏人，也会义无反顾地帮你的，希望你能改邪归正的，按你自己的话说，只有你妈。就算杨扬知道冤枉你了，她也不会多后悔，她并没有相信你的义务，毕竟连警察都说你是坏人了，她有什么条件去查证警察是冤枉了你？她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她顶多会难过，但不会后悔。”

　　孟思扬冷冷地说：“你会这样想，因为你对我根本没有感情。我问你，你真正喜欢过谁？我不说你是不是喜欢过什么男生，换个角度说，你的父母，你爱你的爸爸妈妈，所以，即使你知道你父亲犯的是国家的法律，做的是危害社会的事情，你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在他那一边吧？同样，我相信如果是真心对我的女生，当听说我是什么黑帮的歹徒的时候，就算再震惊，第一反应应该是想尽力劝我反正、自首……”

　　“但杨扬和叶琳琳都没这么做。”余婷说，“你应该很失望。”

　　孟思扬不说话了。半晌，他叹了口气：“你说的不错。她们……对我可能也都不是真心的。好感和喜欢，毕竟不是一码事。她们都只是对从前的孟思扬所代表的那一种光辉的形象有所好感。当我无法再代表原来的那个孟思扬的时候，在她们心里我其实已经死了。虽然我还是我原来那个人，但在她们心里已经不是了。”

　　余婷说：“你如果还坚持你原来天真的想法的话，你会孤单地过一辈子的。尤其是你这么个……让人纠结的身份，虽然你能力很强，但给人的感觉总是可望不可即，只能让人崇拜，不能让人喜爱。任何人都无法想象，和你在一起的未来是怎样的。”

　　孟思扬不说话。

　　半晌，孟思扬叹了口气，说：“好吧，余婷，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这个星期，我会找叶琳琳和杨扬。如果事实证明的确如你所说的话，我也就没什么期望了。你比起她们……长相算是最好的，而且毕竟对我也算是最愧疚的，付出过的代价也是最大的，现在也是无所依靠的，我不想让你沦落了。但要是不像你说的那样，你是以小人之心去揣测其他所有人了，我才懒得管你买几瓶安眠药，你要是觉得安眠药好吃那就多吃点吧。”

　　顿了顿，他说：“前提是，你不要背着我先去找她们，提前做什么工作，不然要是让我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下场。”

　　余婷想起孟思扬刚才还提到的，去年国庆假期间的事情，而现在他居然能说出这种威胁自己的话来，两相比较，她心里一阵酸楚，点点头：“好吧。”

　　“五点了。”孟思扬说，“走，我们出去吃饭。”

　　余婷“嗯”了一声，两人刚站起来，忽然有人敲门。余婷过去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是江文欣。余婷一呆：“妈！”

　　孟思扬眼神冷淡下来：“阿……哦，江女士。”

　　江文欣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看着余婷，目光中带着疑问。余婷低声说：“他……算了，现在我也说不清楚，等回来我再告诉您吧。妈，怎么样了？”

　　江文欣说：“我没事。毕竟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才结婚的，而且并没参与三义会的任何活动。”

　　余婷说：“其实，妈，我心里还挺高兴的。这样等爸出来，你们就可以……复婚了。”

　　江文欣说：“这……计划赶不上变化。到时候再说吧。”

　　余婷扭头看着孟思扬，说：“我们和我妈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江文欣也看着孟思扬。孟思扬点点头：“好。”

　　三人从医院出来。孟思扬终于打破尴尬，问：“阿姨，您现在还有工作吗？”

　　“我找个兼职工作不算什么问题。不过……”

　　孟思扬没打算听她说不过什么，打断她问：“只是不会再帮余婷她爸还债了是不是？”

　　余婷急忙看着江文欣。江文欣苦笑一声：“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先能养活自己，供小婷上学再说吧。”

　　余婷轻声说：“妈，孟思扬答应帮我了。”

　　江文欣问：“孟思扬，你现在有收入吗？”

　　孟思扬支吾一下，说：“我帮了警察的大忙，他们会帮我的。我不是警察，但被他们冤枉，在这种情况下，还协助警方端掉三义会，赔款加奖金，也够我花的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阿姨，您知道赵鑫在哪儿吗？”

　　江文欣说：“我要是知道肯定早跟警察说了。这个畜生……”

　　孟思扬没问她知不知道余婷和赵鑫的事情。三人走到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也根本不在乎这里的餐馆是否干净。

　　这时，孟思扬忽然发现了什么，急忙起身从餐馆出来。余婷站起来：“你干什么去？”

　　“我去去就来！”孟思扬说着冲到门口往外一看，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江晓梅走进了医院旁边一家药店。

　　孟思扬在旁边躲着，过了一会儿，江晓梅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盒药。

　　孟思扬悄悄在后面跟上了。医院到江晓梅家很远，如果她是要回家的话，恐怕他不可能“去去就来”了。

　　江晓梅照例没有坐出租车，而是上了一辆公交。孟思扬看了一眼公交路线，明白她是要回自己家，便拦了一辆出租，直接去江晓梅家所在的小区。

　　下车后，孟思扬就躲在附近的公交车站后面。果然，过了一段时间，一辆公交车停下来，江晓梅跳下车，手里还拎着塑料袋。她左右看看，过了马路，进了小区。

　　孟思扬迅速悄悄跟上。到了楼下，江晓梅上楼。她家只在二楼，孟思扬绕到楼后面，抓住水管，轻而易举地爬到楼上。不过伤口还是有些疼，但并不影响他的行动。他跳上阳台，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