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不哭 作者:丁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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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再说话,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来,看烟圈慢悠悠地升腾扩散。
马瑞背对着我,把手摊在栏杆上,脚和脚交叉站立,瘦瘦长长的身体,匀称结实的后背流动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惑力,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回头看看我,笑了笑:「因为你是我的兄弟吧,并肩战斗的感觉真的很High。」
远处的云迅速地运动着聚集着碰撞着,看起来转眼间就会是一场大雨了。今年的雨水特别多,说来就来,火暴狂烈。
「玺,其实你很爱肖清朗吧?」马瑞问,想了好久似的。
我难以回答,这是个太复杂的问题,千缠百绕:「他很可爱,很惹人爱。」
「那你到底爱什么样的男孩子?秦深和肖清朗虽然外表上有些相似,其实个性完全不同。」
「干吗啊你?有兴趣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了?」
「说来听听嘛,你不也需要借机梳理一下思绪?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感情冲动的人,可是你又往往在最紧要的关头作出最理智的判断,真不知你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我想我喜欢一个人,他有长长的头发,高高的个子,很干净,散漫天真可爱放松自在温柔,依赖我,能满足我大男子主义的心理,也能让我依赖,在我脆弱时,他又足够坚强。」
马瑞的笑容停了下来,痴痴地,慢慢地流淌到耳朵边,然后凝固。
「在聊什么呢?」月苍华走过来,「陶冶派人送来了磁带,过来听听吧,他已经遇难了。」
我和马瑞对视一眼,相继走进办公室,封好门窗。
「韩玺,我是陶冶。
在你去北京读书之前,我们见过几次面的,还记得吗?你那时候还没染发,仍然是半银白的,当我知道那是你为了救养父而一夜愁白头时,我就已经完全被你折服,我想,这个孩子将会是『翼』的希望。
可是,你走了,不想走这条充满荆棘的黑道,我想你的选择是明智的。如今的『翼』满目创痍,我也终于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虽然明知叛徒的下场,我还是做了最对不起齐戈的事。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也没想到你会救出我的母亲与妻儿,谢!
我已经背负了太多的罪孽,虽然有些过错可以原谅,但有些不行,比如背叛。这对混黑道的人来说,是天大的耻辱。我知道你期待我回去,但我实在没那个脸,我只能在临终前,再次恳请你,帮我照顾好我的母亲与妻儿。」
磁带沙沙地转着,一段长长的沉默。
「事到如今,我就把我知道的所有内幕告诉你,这次组织内大混乱,并非矛盾突如其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是齐戈这许多年来累积的夙敌联合起来整他。记得当年容氏与联华的商战吗?容氏之所以反败为胜,并且胜得漂亮彻底,是因为『天齐』资助了他们太半的现金。容天与齐戈是如何认识的,我不知道,但我想容天不是个普通人物。果然,容氏越来越强大,购买了天齐将近三分之一的股份,而联华的游兵散将很多依附了『东方实业』,『东方实业』试图将容氏与天齐一起吞并,尽管这在经济学家的眼中,是多么的不合情理。但『东方实业』就是敢做,因为他们看穿了如今的容氏与天齐实际上就是一家,『东方实业』与容氏和天齐有什么恩怨,我不明了,但他们的敌意是明明白白的,我担心的是容天——
我怀疑他会从『天齐』入手,进而将『翼』也收为其名下,那么他就可以轻松将齐戈的位置取而代之,甚至做得更好。小心这个人!另外,组织里还有一颗定时炸弹,你要小心,切记!切记!」
陶冶的磁带就这样嘎然而止,据秘密送带子来的小弟说,陶冶是自杀的。
「现在怎么办?」月苍华问。
「容氏与东方实业在互相较劲,看起来都牛气冲天,只有天齐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马瑞无奈地说,「没办法,本来天齐就是一个相当于架空的空中楼阁,如今『翼』一有危机,自然天齐也跟着硬不起来。」
我笑着:「我们把天齐拍卖了怎么样?」
「拍卖?」马瑞挑起眉毛,「你当这是古董呢?」
「其实股市和古董市场的拍卖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我们应该把天齐在它看起来还有一些价值的时候卖出去,否则留在口袋里就会发霉变烂。」
「玺!」月苍华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天齐怎么说也是齐戈的一番心血,你怎么能说卖就卖了呢?我一直很倚重你,本以为你会将它经营管理得头头是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耸耸肩膀,摊开双手:「很遗憾,我已经江郎才尽了。」
月苍华僵住,转头问马瑞:「你的意思呢?」
「一切听玺的安排。」
月苍华不再言语,只是神色有些悲哀,我想他也明白,我们现在面对的最大问题不是齐戈的突然逝去,而是他未去世之前就已造成的内部巨大亏空,因为在拉斯维加斯的几次豪赌,齐戈几乎赔了血本进去,饶是教父,终也无能力挽狂澜。
没有钱的公司,就像阳痿的男人一样,只要找不到那唯一的解药,就永远无法坚挺,只有疲软、疲软、持续的疲软……
于是我给容天打电话:「嗨,我是韩玺。」
「韩玺?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容天的声音听起来沉稳磁性,「我正想打电话找你呢。」
「找我?什么事?」
「蒙蒙去上海了,呃……应该马上就到了,你去接他吧。」
「他以什么身份来?蒙蒙?还是容氏的经理?我以什么身份去接?朋友?还是天齐的总裁?」
「去你小子!跟我玩绕口令呢?」容天笑起来,「不错啊,几天不见就成了总裁,厉害厉害!」
「比起容兄我是小巫见大巫了。跟你说点真格的,我打算卖掉天齐,你出个价吧,要现金。」
「啊?」容天有些惊愕,「你开玩笑呢?」
「不,我很认真。容氏不是已经正式宣布要收购天齐了吗?大家敞开天窗说亮话,没什么好忸怩的,比起一无所知的东方实业,我个人更倾向于容氏这一边。」
「谢谢。」容天笑得有些尴尬,「玺,容氏欲收购天齐并非是想乘人之危,而是形势所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明白,大家都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你也有意的话,尽快找个时间来上海吧,我们仔细探讨一下天齐的事。」
「好的,没问题。蒙蒙应该到了,你去接他吧,那孩子好象是第一次去上海,别让他迷了路。」
「OK!OK!」我挂了电话,却忍不住莞尔,什么叫那孩子?蒙蒙比我还大,却从不见他叫我孩子!
正巧,蒙蒙发短信过来,我对马瑞说:「车钥匙给我,我去接个朋友。」
「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办公室需要有人守着,和苍华多沟通沟通,我很快就回来了。」
天终于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我泊好车,去约定好的地点寻找蒙蒙。
蒙蒙站在走廊下,依然是一身板板正正的西装,看到我,笑着向我挥手:「玺,这里!」
我正要小跑过去,突然从蒙蒙背后闪出两个枪手,将蒙蒙挟持着拖向外面等候的汽车,我还没来得及追赶,已经被另外两个人捉住,在一阵疾风般地奔跑过后,我也被塞进一辆淡棕色的小汽车里,汽车飞驰咆哮在越来越猛烈的大雨中。
我的心脏有些沉重,似乎被什么压迫着,我觉得是一只猫蜷缩着它小小的身体,甚至撒娇的蜷在我的怀里,它是如此的柔弱,我享受着它柔滑的触觉。
「从今天起,你回来了,你不会再走了是吗?你说过I am your first,I am your last。」
我一惊,抬头看到秦深熟悉的眼神,忧郁地看着我,却又带着无尽的迷醉。
他的这种眼神是我最不能抗拒的,于是我想抱住他,紧紧地,紧紧地抱住,搂住,纠缠住。可是他只是若远若近地飘忽着,一道如空谷的声音萦绕不散:「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我是你的……」
我始终抓不到他,他像只猫一样地逃开,在一片绿色的草原上奔跑,那里的天是无比的蔚蓝,水是清澈的潺潺,花开着淡淡的香,有鸟鸣,有蝶飞,有清脆的笑声,以及两个奔跑追逐的少年。
跑累了,我们躺在柔软的青草上,随手摘一根嫩草含在嘴里,是青青的气息,天空里徜徉着各式各样的云彩。
「秦深,你看天上的薄云,青天好高。」
可是我听不到秦深的回答。
「秦深?秦深?」我站起身寻找,却发现他已经像云霞一样地消失了,我焦急地呼喊着,远远地闪烁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挥着手:「来追我呀!来呀!快来!」
我追上去,那影子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我猛然间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只是一个梦。
我醒来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紫色的房间里,一切陈设都是淡淡的紫,梦幻一般的。
随着紫色迷雾一起映入我的眼帘的是一位风姿绰绰的女子,她穿了黑色的套裙,晃一眼,却见三处雪白:她的脸,以及双手。白得宛如栀子花,那是一种洁白而清香的花,开在夏季,栀子花本是微显淡黄的,本浓郁的绿叶簇拥着,便雪一样白。
女子望着我,浅浅地笑,远远地伸出手来。
我坐起身,下床,与她握手。
她的眼窝有些深,眼睛却格外明亮,眼神又有些迷离,很美丽的女子,三十几许的模样。
「柳晋衣。」
「久仰!韩玺。」我心里有些发怔,真实的柳晋衣比报纸上的年轻许多,我更意外的是这种见她的方式。
「请坐。」柳晋衣很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
檀木桌子上放着一深蓝锦缎裹着的木盒子,柳晋衣掀开锦缎,里面是一个茶壶,四个茶杯,四个闻香杯,青花细瓷,造型古雅,绘的是缠枝莲花纹,甚是清丽。
「喜欢喝茶吗?」柳晋衣微笑问。
「还可以。」
「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出的茶具?」
「明慧佛院吧?」我端一个茶杯细细观摩,在研究景观设计时,曾有一段时间专门钻研中国的园林设计,与之相匹配的物什也稍有涉猎,比如唐三彩、景泰蓝,各种茶具等等。
「哦?」柳晋衣抬头看向我,「眼光不错,这套茶具原是一位故人所喜欢的,除他之外,你是第二个用它来招待的客人。」
「不胜荣幸,惶恐之至。」
「明慧佛院的茶、茶具和茶道久负盛名,佛家最懂用茶之道,茶道见佛性。」
我笑起来:「我本俗世中人,恐怕领略不了此等高深佛理。」
柳晋衣也笑:「请你品茶吧,这是上好的台湾冻顶乌龙。」
「好喝吗?」
「我习惯了喝咖啡。」我笑着举杯,「所以喝而不知其味。」
柳晋衣的笑容凝固了一下,随即说:「你们这一辈年轻人,都彻底西化了。」
「也许,怎么让自己舒服怎么过吧,不一定为了所谓的中华五千年传统而憋屈了自个儿。」
「你是个直爽的人,那我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希望和你谈一谈天齐的事。」
「如何?」
「东方实业很有诚意收购天齐,为了不闹得两败具伤,确保双方的最大利益,我希望你能在这份合约上签字。」柳晋衣把一式两份的合约推到我面前。
我拿起来,扫了两眼,放下:「很抱歉,我们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买主。」
「是容氏吧?」柳晋衣挑了挑凌厉的眉,「你不认为他只是条小鳗鱼么?迟早会被我们吞并的。」
「会不会被吞并,那是容氏该烦恼的问题,与天齐无关。」
「你意已决?」
「是的。」
「韩玺,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柳晋衣站起身来,「其实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天齐如果再不进行整改,立即就会被市场所吞没,好好一个公司,这样消亡了挺可惜的,并且,我很欣赏你,我也四十几许了,没结婚,没子女,我希望有个继承人。」
「继承人?」我这回是真的诧异了,「柳女士,你不会打算让我做你的继承人吧?」
「正有此意。」
「我可真的不胜惶恐了,这玩笑可开不得。」
我哭笑不得,这世界是怎么了?有人会平白无故给你送馅饼吗?
「不是开玩笑,只要你与我合作。」
「天齐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所以我无法与你合作,我只是秉承先父遗志而已。」
柳晋衣盯着我,忽然笑起来:「韩玺,本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尔尔。你既然意已如此,我也不便勉强,你既来了,我也要略进地主之宜,小葳,带韩先生去好好玩玩。」
一个高挑的白衣女子走进来,邀请我。
我站起身,头很晕,脚步已经踉跄,回头望柳晋衣,只看到她斯文优雅的笑容。
她在茶里做了手脚!
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
白衣女子带我走入一个昏暗的大厅。
我勉力睁着眼扫视四周,大厅里很沉静,只有一束如月光光柱般的荧光照射着一个朦胧的人影,那男子正全神贯注地吹着金色的萨克斯管。
他上身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如同由月光做成的晶莹外衣,隐隐约约地露着诱人的肌肤色泽。而他的下身竟然什么也没有穿,光滑而匀称的双腿舒缓地张着,在柔光的抚慰下散发着眩目而肉质的性感。
金色的萨克斯管在月光下反射着夺目的光芒,恰倒好处地遮盖住了他的私处,让人产生更为yín靡的遐想。
男子的脸看起来极为熟悉,我却怎么也分辨不清,他有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闭着的双眸,如黑夜般深沉的垂发,如玫瑰般火红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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