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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答应？”蓝提斯不解。

　　“哦，该死的！天知道我那亲爱的哥哥在想些什么！他做生意从来不介意对方的身份，”凯瑟琳开始絮絮叨叨，“只要是对他来说有利可图，他就会列入考虑范围。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他们说，在交易完成之前，要求安德烈停留在他们的商会中心，甚至不可以离开。”

　　蓝提斯听到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后，觉得这感觉实在是奇怪透了，“那先生就这么答应了？”

　　“没错！”凯瑟琳近乎抱怨的说，“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么会愿意受这种委屈呢！”

　　“您说得对，”蓝提斯哀叹了一声，“你们真不应该答应的。”

　　“对吧？”凯瑟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着，“可安德烈就是答应了。我现在也只能尽快结束交易，然后赶紧离开。不过在这一点上，你就别担心了，蓝提斯，无论发生什么，安德烈都不会有事的，他是个非常不可思议的人。”

　　蓝提斯点了点头。他走回罗福斯的旁边，目光依旧不断地扫着那片看起来丝毫没有人烟的土地。

　　萨阿德商会的人很守时，第二天很早的时候就送来了补给品和他们的交易物品，也带来了很多人，将他们所准备的商品搬走。凯瑟琳一整天都很忙碌，除了整理货物之外，还要和对方的人一起核对数目和质量。

　　可是一直忙到深夜，安德烈都没有回来。

　　凯瑟琳说她问过萨阿德商会，但他们的回答是安德烈还在商会里签署合约，今天不能回来。蓝提斯觉得这个说法实在是太含糊了一些，特别是当他看见凯瑟琳越来越焦虑的眼神的时候。

　　萨阿德的夜晚不像西班牙那样随处都充斥着凉意，待在船舱里的时候甚至都会觉得温暖，或者那么一点点的燥热。罗福斯在和蓝提斯随口聊了两句后，就翻身睡了过去，他似乎对这两天的诡异氛围没有任何看法。

　　蓝提斯感到不安。

　　他看了看窗外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大海，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轻轻推开房门，来到甲板上，从船的边缘翻身过去，踩着一些微小的木板突起与缝隙爬下了船。他并不清楚那个商会的具体位置，所以只能按照当时他们离开的那个方向找过去。

　　但所幸这地方根本没什么人居住，所以就显得那个看起来就造价不菲的建筑十分格格不入。

　　蓝提斯顺着这座大房子绕了一圈，最后选择了一扇开在后方的门。他在靠近那扇门的时候，忽然有些哭笑不得。上帝！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他以前那份不可思议的工作还能给他带来这样一份极其好用的技能。

　　不过这段时间他的运气实在不太好，先是被侍卫发现，逃跑时偷渡又被罗福斯发现，而且在有罗福斯愿意帮助他之后，他还被安德烈发现。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好的，但无论怎么说，过程也够倒霉。

　　他靠近了那扇门，蹲下身子，将耳朵贴在门缝处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听见脚步声，后来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在安静了一小段时间后，蓝提斯才开始动手。

　　他把右手放在门把上，左手在门把和门的连接口摸索着，然后右手转动着下拉，左手大拇指往上用力一顶。虽说这商会的规模还不错，但这锁确实不怎么精致，他甚至不需要用到任何其他的工具，就可以破坏掉这个简易的门锁。在听见一声“咔擦”的轻响后，他又等待了一段时间，才将门小心地拉开。

　　半蹲着身体沿着墙角走动的时候，他还得分神去听着四周的动静。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基本上所有人都在房间里，就算有醒着的，也不会出来闲晃。好吧，虽然他有时候也会在半夜出来闲晃，但除了以前那奇怪的工作之外，也从来没有这么晚过。

　　这可就不好办了。他无聊得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话。要是所有人都在房间里，他怎么知道安德烈究竟在什么地方？更何况这地方还不止一层楼。

　　他忽然觉得自己十分愚蠢，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算来了也什么用都没有。他半蹲在原地想了很久，然后摸索着找到了一个摆放杂物的房间，用一堆箱子隐藏着自己，靠着墙角，小心翼翼的睡了过去。

　　希望罗福斯不要因为自己的失踪而过于惊慌。

　　等黎明时刻醒来的时候，他依旧安静地待在原地。途中有过一个佣人打扮的女人进来过，拿走了两件清扫工具。等这个女人出去之后，他才走到了门边，确定安全之后，顺着墙摸了出去。

　　白天做这种事的确十分危险，但这是确定安德烈位置的唯一方式，在蓝提斯看来，这比一个一个房间的查看要安全多了。至少被发现了之后，还可以正大光明的说自己是被凯瑟琳派过来的——虽然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他贴着墙仔细听着附近的动静，也顺利地避开了几个路过的萨阿德人，很快就上了楼，直接朝着最里面的房间靠近过去。

　　要是被发现可就太糟了。蓝提斯这么想。他能隐约听见一个房间里面的交谈声，于是他退回了拐角处，贴着墙壁听着。

　　“无论如何，请您再多考虑一段时间吧，利奥维斯先生。”一个正讲着西班牙语的男人声音，蓝提斯猜想这应该就是之前帮安德烈做翻译的人的声音。

　　“放下吧，我会看。”

　　有那么一瞬间，就是听到这个声音的那一瞬间，蓝提斯忽然觉得又安心了下来。安德烈的声音永远都很平静，不会有存在多余的情绪，像是没有波澜的，沉睡在森林深处的湖面。但也就是这种沉稳的声音，才能让人彻底放心。他忽然理解平时晚上在甲板上和他说话时，那种舒适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在那些人从房间里出来之前，蓝提斯又谨慎地回到了那个小小的杂物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22

 

　　虽然蓝提斯不知道这一整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耐心的，一声不响的，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静静地等到了晚上。

　　上帝保佑。

　　蓝提斯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祈祷。他并不是一个信奉上帝的人，对他来说，如果上帝真的存在，就是一个信仰，在某些时候可以给予他温暖慰藉的信仰，而对于上帝会不会真的保佑自己，他并不抱任何希望。

　　他在黑暗里慢慢地朝那个房间移动过去。整个走道里都很安静，只能隐约听到外面的风穿过窗口细小的缝隙闯进来后，在楼道里不断盘旋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呢？西班牙的小贼？”

　　蓝提斯才刚刚踏上二楼，就意识到了危险。他转过身背靠着墙，盯着眼前的这个络腮胡。他似乎是这个萨阿德商队的领头，也就是之前跟安德烈在船边交流的人，所以蓝提斯对他印象很深。

　　“你会说西班牙语？”蓝提斯能感觉到他的心脏跳得飞快，他将手握成拳，强行按压在胸口，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那你之前为什么......”

　　“为什么不呢？”那络腮胡看着他谨慎的表情说，“不知好歹的小家伙，竟然还在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不过呢，我跟你们这些普通的西班牙人可没什么话好说。祈祷你们的船长能答应我的要求吧，这样的话你们就都可以离开这里，如果他不答应的话——你也没办法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蓝提斯感觉到危险的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直接被拐角处冲出来的两个人制住了手臂。特别是当其中一个按住他的时候，一股剧烈的疼痛顿时顺着右臂迅速传来，痛得他不敢再做出任何动作。

　　该死。他咬着牙，偏过头看了眼自己右臂上被伤口崩裂所渗出的血染红的布料。

　　“你真是一个可怜又愚蠢的人，”络腮胡摇着头说，“难道你认为进来了就能做些什么吗？如果我不放你们的船长离开，他是永远出不去的。”

　　蓝提斯默不作声的看着络腮胡。络腮胡也没想等到蓝提斯的回答，而是得意地朝着他笑了笑，用他们的语言对那两个人说了一段话。然后他就被带到了某一个房间里——准确来说，是被毫不客气的踢进了某一个房间里。

　　“乖乖待着，小东西。”络腮胡说，“没把你丢到海里去喂鱼，就已经够给你们船长面子了。而且我可能还要感谢你，因为你的原因，给了我一个把你们家船长带进我们的城市的理由，好好睡一觉吧，小杂毛，明天就让你见识见识萨阿德王国。你觉得他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答应我们的要求呢？”他说完，大笑了几声。

　　蓝提斯任由他们把自己丢在房间里，一直等到络腮胡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着，咬着牙活动了一下右手。除了最大的那个伤口又崩开了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他环视了一圈房间，发现这个鬼地方连一张床都没有之后，放弃了坐下来先看看自己伤口的打算，走到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那个络腮胡明显安排了人守在门口。

　　“真是见鬼。”他急躁的捏了捏拳头，绕到窗边往外面看。虽然是二楼，但这建筑物实在高得很，蓝提斯并不觉得自己从这个地方跳出去之后还有能力去找安德烈。

　　他还是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被发现的，照理来说他的耳力和经验，绝对不会让这群蠢货察觉到，难道真的是安逸太久，手艺退步了？他自娱自乐的想着，走到门边靠着墙坐下来，安静的思考逃脱这里的方法。

　　但他的思考速度明显赶不上时间，天色很快就亮了起来。蓝提斯才刚刚看见那遥远的太阳冒出了一点头，就被门外的那两个人给重新拎了出去，丢上了马车。

　　上马车的时候，那两个大汉对着他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很长一段话，他也懒得去认真听，一直用目光环视着四周。但一直到马车开始跑动，他也没有见到安德烈。在这种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蓝提斯也不敢随便做出些什么，只好一声不吭的坐在马车上，让这些人把他带进城市。

　　一路上他都能注意到路边那些蒙着头的萨阿德人投向他的极度仇视的目光，这在使他感到很不舒服的同时，也感到有些无可奈何。西班牙和萨阿德之间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西班牙对萨阿德的侵略也可以说是越来越过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能理解这些被战争的压力压迫着的人民的心情。

　　萨阿德的建筑物也并不是十分的古老坚固，蓝提斯甚至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些房子建起来的时间都还不够久，甚至连外面的墙壁都是光滑发亮的。这个城市的规模并不是很大， 都是些普通民众居住的房屋，偶尔能看见几栋比较精致的房子，估计也都是些跟那络腮胡一样的商人。

　　蓝提斯猜想着无论怎样，这座城市里也应该会有萨阿德的贵族或领主居住，因为哪怕就只是这么个不怎么大的城市，也一定需要人管理，特别还是在战争期间的时候，所有人都很不安，甚至恐惧着。

　　马车在路上跑了很久。当蓝提斯推算着他们应该已经完全处于这个城市的中心的时候，马车才慢慢停了下来——然后他就不出所料的被带进了他们商会的一个房间锁起来，依旧有人守在门口。

　　“别以为一扇门就能困住我。”蓝提斯重重呼出一口气，将床上的被子扯到地上，然后坐上去闭着眼睛思考。

　　这次的房间又在二楼，但蓝提斯觉得这次就算要摔断胳膊摔断腿，他也得跳下去了。

　　他站起来，推了推紧闭着的窗户，双手互相捏了捏，将那扣在窗栓上的锁用熟悉的手法强行拆下来，然后探头往外看了看。

　　这幢房子的门口有守卫，虽然看不到这里的情况，但如果他跳下去的时候发出了声音，肯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蓝提斯决定把刚刚那床被他随手甩到了地上的被褥重新捡起来。

　　他一边在心里发泄般诅咒着那个络腮胡，一边将被子的一脚固定在窗台，顺着被子滑了下去。在落地的前一刻，他忽然改变主意，又顺着被子爬了上去——因为他忽然想起来他冒着被罗福斯丢进海里的危险从船上偷偷出来的目的，是要找到他们的船长。要是就这么爬下去，就完全没有见到安德烈的机会了。

　　蓝提斯叹了口气，将被子从窗外扯了进来，再次甩到地上。他转过身观察着房间，开始翻箱倒柜的折腾，把所有他认为有用的东西全部塞进了怀里。接着他就听见了两下重重的敲门声，外面守着的人肯定发现了他在里面制造出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