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正常不是吗？除了你之外，他可是我最大的恩人了。”蓝提斯说。

　　“随便你怎么说吧，上帝，我不想再跟你争论这个话题了。”罗福斯把头埋进了被褥里，“无论在萨阿德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我们的食物和淡水充足，现在直接往葡萄牙行驶就行了。”

　　“当然。”

　　等罗福斯睡着了以后，蓝提斯感觉自己失眠了。他莫名其妙的思考了很多事情，比如小时候住在他隔壁的，满脸胡茬但善良可爱的杂货店老板。他潜入进法兰西城堡时看见的那位美丽绝伦的公爵夫人。他从小就很少见面的父亲和那和春天的风一样温柔的母亲。这些人在他的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旋转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停下。他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墙努力平静下来。

　　这真是该死的糟糕。他想。

　　然后他想到了刚上船的那一天，罗福斯给他带来的第一份食物。再后来慢慢熟悉的大副凯瑟琳小姐，和这艘船的主人，他们敬爱的船长安德烈。

　　他忽然想到自己其实已经在船上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或许他已经适应了。

　　如果事情一直这样发展下去，蓝提斯觉得自己宁愿永远都不要下船，永远留在这片安详的，温柔的包围着自己的大海。

　　蓝提斯再次确认自己适应了船上生活的时候，已经是离开葡萄牙之后的事情了。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了西班牙，停留一天后，就直接朝着更靠近北边的地方进发。

　　“嘿，兄弟，你猜怎么着？我刚刚遇见了凯瑟琳小姐，她说这次航行结束，老汤姆就要回家去了。”晚上的时候，罗福斯冲进门来，明显格外兴奋地说，“上帝！你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我当然为你感到高兴，”蓝提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未来的水手长。”

　　“嘿！我喜欢这个称呼，不过要把‘未来’这个词去掉才行。”罗福斯整理了一下手里的一叠纸张，“话说回来，我们今天点过货了吗？”

　　“我想你是兴奋过头了，罗福斯，”蓝提斯对于他这眉飞色舞的表情十分无奈，“兄弟，你的脑筋出问题了吗？我们今天绝对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十分顺利的。”

　　“别这么说，蓝提斯。”罗福斯继续碎碎的念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以后的工钱会上涨一大截！说不定可以给我的小艾米多买几本新书，然后给我太太买几件漂亮的衣服，或者干脆再多攒一些，重新休整一下我们的家，这多不错！”

　　蓝提斯微笑着听他说着，打心里的理解他这种高兴地心情，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不过他还是说：“无论你再怎么兴奋，现在都得先睡下了，罗福斯。我想你一定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睡眠质量问题耽误明天的工作吧？”

　　“哦，当然，你说得对。”罗福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好吧，先睡下——不过我觉得我今晚一定睡不安稳。”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蓝提斯躺在床上说，“祝你有个好梦。”

　　“你这样真不够意思。”罗福斯摇摇头，翻个身也躺了下来，“不过算了，我今天实在是高兴，不跟你计较。”

　　蓝提斯闭着眼睛，弯着嘴角笑了几声。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29

 

　　往北部行使的第三天，蓝提斯在甲板上站岗的时候看见了一艘船正迅速地朝他们靠近，他附近的几个水手也都察觉到了这艘船，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或者紧张的情绪，依旧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只用目光紧紧地盯视着那艘船。

　　那艘船就这么直直地朝他们开过来，在十分靠近他们的时候才开始减速，但最后还是重重地撞击在了特兰迪亚号上。撞得整艘船都开始剧烈的晃动。蓝提斯背过手去抓住身后的护栏，稳住自己的身体，再抬起头看那艘跟他们的特兰迪亚号差不多大小，但却更加张扬地扬着旗帜的大船。

　　海盗？蓝提斯在心里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那艘船上的水手很快就放平了木板，登上了他们的船。

　　凯瑟琳这个时候才出来，笑吟吟的看着这些水手，看起来似乎早就认识他们了。

　　从对面的船上跳过来一个人，在凯瑟琳的面前站定。他的头发参差不齐的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麻布袋子粗糙的边角。衣服的穿法十分奇怪，脚上踏着一双厚重的毛皮靴子，脸上的表情轻佻而桀骜不驯，嘴角的笑容明显带着一股故作女气的淡淡诱惑，配上他那张算得上十分英俊的脸，整个人的感觉......都不怎么正常。

　　蓝提斯得出结论后，默默地打了个激灵。

　　“太慢了！”凯瑟琳开口就骂了一句，“等你可久了，怎么回事？”

　　“真是辛苦您等待我这么久了，我的女王。路上遇见些事儿，耽误了一两天。”那人夸张的对着她鞠了一躬，然后眯着眼微笑，“不过我觉得吧，以安德烈的个性来说，我只要没迟到个一两月，就基本上不会被丢出去，所以你放心吧。”

　　“你还真是够能说的。”凯瑟琳爽朗的笑了几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愿意帮我们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桑塞尔，你那点心思，还是好好藏着吧。”

　　她说完，冲着一边默默观察他们的蓝提斯招了招手，“过来，蓝提斯，船长有事找你。”

　　“又有事找我。”蓝提斯叹了口气，“我其实一直都认为我没什么用处来着。”

　　“少跟我贫嘴。”凯瑟琳带着桑塞尔往船舱走过去，“放心，少你一个不会出什么事，快跟过来。”

　　桑塞尔斜着嘴角对他古怪地笑了笑，朝身后几个搬着箱子的水手打了个手势，然后抓住蓝提斯的胳膊就拽过去，跟上前面的凯瑟琳。

　　“喂，我说这位海盗先生。”蓝提斯挣脱开他的手，一脸无语，“就算是个正常人，您也不应该这么用力的吧？更何况我还带着伤。”

　　“可是我看你现在挺好的，”桑塞尔扯过他的脸看了看，“没有痛得哇哇大叫，也没有表情扭曲，这就代表我没有很用力，你说对吧？人都是有感情的，感到高兴或者感到难过，都是会表现在脸上的，一看就知道。”

　　蓝提斯愣住了。

　　到船长室后，那几个水手放下箱子就自觉地走出去关上门，只留下他们三个和安德烈在房间里。安德烈和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只抬了一下头向桑塞尔示意。

　　“安德烈。”桑塞尔装作十分含蓄害羞的笑着，“东西我可都给你带来了，我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啊，就只是想见见人而已，您可不能诓我。”

　　“把你那副恶心的表情收起来，我已经叫他来了，你先等着。”安德烈说完，转头朝蓝提斯使了个眼色。

　　也不知道为什么，蓝提斯就是瞬间理解了他眼神里的意思。为了证实自己心里的想法，他点了点头，走过去把那几个箱子依次打开，每打开一个，他的脸上就多一分笑容。

　　“我说，我亲爱的哥哥。”凯瑟琳把玩着手里一个外表极其华贵的金质杯子，“你们俩这又是联手抢了谁家的宝贝？”

　　“谁家的宝贝都能抢，反正是我抢，又不是安德烈抢，到时候萨阿德要找麻烦，也只会找我的麻烦。”桑塞尔维持着脸上那古怪的笑容，“不过你们能发现那个隐蔽藏宝室的位置，也是够令人感到惊讶的，你们这运气啊，也实在太好了一点。”

　　“你倒是泰然自若，万一那些人脑子一热，真的追杀过来了呢？”凯瑟琳挑了挑精致的眉毛，“你就等着被劈成两半吧。”

　　“你要相信我的能力。”桑塞尔大笑了几声，“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被谁追到过。”

　　蓝提斯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神不由自主地扫向了安德烈，发现他也正静静地看着自己。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再次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轻柔地包裹着自己的心脏。

　　一阵轻轻地叩门声后，亚文打开门走了进来，“船长。”

　　蓝提斯回头去看，正好瞟见桑塞尔眼神里瞬间迸发出的狂热色彩，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了许久的人，忽然看见了一片茂密的绿洲一样。然后他很快收敛起眼睛里的神色，像个小姑娘一样羞答答的笑着，眼神看起来比山上的清泉还要温柔。

　　蓝提斯想起他刚刚说的那句所有人的感情都会表达在脸上，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他默默地退后几步，退到安德烈的桌子前面，用眼神询问他。

　　安德烈轻轻地点了下头。

　　蓝提斯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情绪也瞬间高涨起来。

　　亚文走进来之后，对安德烈微笑着鞠了一躬，连看都没看桑塞尔一眼，“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把他带出去。”安德烈朝桑塞尔扬了扬下巴，“在离开之前好好管着他，别让他有事没事就在甲板上闲晃。”

　　“明白了，先生。”亚文用余光看了看桑塞尔，表情跟平时不太一眼，眼里似笑非笑，像是深不可测的海底，又像是不知何时才会喷发的火山，连平时温和的笑容都变得神秘起来。

　　蓝提斯饶有兴趣的目送他们出去，然后才转过头跟安德烈说话，也许是因为心情好，他连语调都变得放肆起来，“不过我实在没想到您竟然真的把这些东西都搬回来了，这可不像是一个正直的商队船长该做的事。”

　　“跟上了一个不太正常的船长，我实在是太同情你了，蓝提斯。”凯瑟琳惋惜地接话道，“其实我还有几个朋友也在做生意，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他们，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愿意收下你的。这艘船太危险了，早点脱离苦海其实也不错。”

　　安德烈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听他们互相打趣，还是没什么笑容，但表情十分惬意。

　　蓝提斯偷偷地看了他几眼，注意到他那种明显十分愉快的样子，心情似乎又雀跃了一些，“感谢你的好意，姑娘。不过今天可是好不容易才看见我们船长大人露出高兴的表情，让我觉得好像我又能在这艘船待下去了——习惯真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我也这样认为。”凯瑟琳点头表示赞同，“每天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有一天发现他好像心情不错，感觉像是整个世界都美好起来了一样。”

　　“真希望世界一直都这么美好。”蓝提斯笑得更加开心，夸张地感叹了一句后，蹲下来仔细地摸了摸箱子里的一件金器，“不过话说回来，安德烈先生，您如果收到外面的货物，或者像这次这样抢......找到了一批货物，一般都会直接贩卖出去吗？”

　　“大部分。”安德烈说，“卖之前会挑出来一小部分赠送给贵族或者其他商人。”

　　“您如果不介意的话，留一小件给我怎么样？”

　　“拿钱来。”

　　“......”蓝提斯低头看了看箱子里面其他的东西，“呃，有一些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值钱，您就当随手给我留一件好了，等我拿到了这次的工钱——或者加上下次的，就有钱付给您。就当是我之前在萨阿德的时候，还算是帮上了您一些小忙的奖励如何？”

　　听了他这几句话，凯瑟琳几乎笑得喘不过气来，“蓝提斯！你也太见外了，想要什么拿就好了。就算是普通船员，安德烈也不是拿不出这点小东西，更何况你还算是我们那么几个为数不多的，能天天都聊得上天的朋友。拿去吧，伙计！”

　　“这可不太好，虽然我在船上还是有那么点作用的，”蓝提斯蹲在地上抬起头，看了看安德烈，“但是船长先生帮过我更多。我已经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们了——一直不断地麻烦自己的老板可不像是个合格的船员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