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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是在哪个市场贩卖那些你偷来的东西？”安德烈也不再跟他闲聊废话，直接问道。

　　“法兰西的地下黑市。”蓝提斯说，“为了安全我每次都会选择不一样的位置和不同的人，几乎每一个法兰西的黑市我都去过。”

　　“还记得沙奇瓦吗？”

　　“沙奇瓦？”蓝提斯回想了一下，“那个满脸络腮胡的肥胖症患者？”

　　“我们从萨阿德带来的那些金子，就是他从黑市买来的东西——从法兰西的黑市里。”安德烈看着他，“他记得你的长相，所以从黑市那里花重金买来你的信息，再上交给奥多拉公爵，以此换取出入法兰西港口的资格证，这样他才能在法兰西进行交易以及一些非法贸易。”

　　“我的信息？”蓝提斯脸色苍白，“所有？”

　　“所有。”安德烈点了点头，“法兰西的通缉令上有你的姓名和长相，但真正致使法兰西军队这样大规模追缉你的最主要原因，还是沙奇瓦，现在奥多拉公爵不仅仅知道是你窃走了他的项链，也知道一些你以前的事迹”

　　“那他知道那些黄金的下落吗？”

　　“应该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关系，桑塞尔有办法解决——但这不是重点。”安德烈的眼神凝聚起来，“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也为了报复我那次没有签下和他的合约，他现在正在法兰西地下市场大肆搜索你以前的交易记录，包括那些你偷来的东西是来自哪里，属于什么人。而一旦这些资料被他全部交给法兰西王室，蓝提斯，等待你的就是连判决都不需要的死刑。”

　　蓝提斯的瞳孔轻轻颤抖起来，他紧紧地握着拳，甚至连一旁的水壶烧开了都浑然不觉。

　　“有萨百耶在法兰西，你的母亲会很安全，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安德烈继续说，“但从今天开始，你要保证除了我们商会的人以外，没有任何人能看见你的样貌，也不能有任何人再多了解哪怕一星半点关于你的资料。一个月后我们会再次出航，这次的航行会驶向东方，耗时也绝不会少于三个月，这段时间里你就在罗福斯的家里好好呆着，别再出来了。就算是来见我，也先挑好时间，顺着小路过来。”

　　“......”蓝提斯轻轻点了下头，苦笑了一声，“抱歉，先生。为了我的事，您的商队估计也遇见了不小的麻烦吧。”

　　“沙奇瓦现在还暂时找不到你和维尔肯商队有什么关系的证据，西班牙和法兰西的关系也一直不错，就算奥多拉公爵知道是我收留了你，有萨百耶在其中协调帮助，他也不会对我和我的商会怎么样。”安德烈说，“——但是蓝提斯，就算法兰西会对我不利，我也不想把你交出去。”

　　蓝提斯感觉自己的眼眶迅速充血，他伸出手捂住眼睛，掩饰住自己的狼狈，“船长......”

　　安德烈的表情依旧平淡得令人难以置信，他越过两个人之间的小茶桌，用指腹轻轻地摩擦着蓝提斯的头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平静缓慢地说，“放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41

 

　　从安德烈的房间里出来后，蓝提斯靠在他的房门上很久，才迈着沉重的步伐，重新顺着楼梯回到一楼。

　　那位女佣早早的就在楼梯旁边等候了，她看见蓝提斯下来，就把他带到了刚刚利奥维斯夫人依靠的房门前面，“太太在里面等您，先生，直接进去就行，不用敲门。”

　　“谢谢你，女士。”蓝提斯向她道了声谢，将手扶在门把上，轻轻呼出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才转动把手。

　　他进门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那位贵妇人慢悠悠地说：“安德烈这次回家，一直在为了你的事情忙碌，但是我足不出户，不清楚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你坐下来，好好地跟我说说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在桌边泡着茶，中途还腾出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她的动作慢条斯理，却平稳有力，虽然已经经受过了岁月的洗礼，但并不显得憔悴虚弱。她的行为举止就像是常年在皇宫里生活的贵族储君一般高贵优雅。

　　这样对比起来，凯瑟琳一点儿都不像是她的女儿。蓝提斯默默地在心里想着。他注意到夫人正在泡的茶和安德烈喝的是同一种，于是走过去礼貌地说：“您坐下休息吧，夫人，我来做这些。”

　　利奥维斯太太看了他一眼，就将手里的东西全部递给了他，然后坐下来说道：“我的名字是莱拉妮·鲁博尔·利奥维斯。蓝提斯，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夫人。”蓝提斯回答，“很高兴能见到您——抱歉，我有点儿紧张。”

　　“没关系。”莱拉妮说，“放轻松，小伙子，你并不需要那么大的压力。今天我丈夫不在，就麻烦你陪我聊聊天，打发时间了。”

　　“我很荣幸。”

　　“我的两个孩子，都很让我感到骄傲。”她说，“他们从小就听话懂事，在我们的带领下，一步步踏踏实实地长大成人，但是安德烈，他的性格像极了他父亲，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庇护，也决不允许自己停滞不前，所以他离开得很早，刚开始的那段时间里，他甚至都不愿意回家，因为他认为他自己还不够资格面对他的父亲——当然，我也理解造成他这种心理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我们赋予他的压力。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不咬着牙努力，又怎么能顺利挺过来呢？所以当凯瑟琳跟我谈起你的存在时，我非常开心。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安德烈的身边，需要一个特别的人。”

　　蓝提斯将茶杯端到莱拉妮那一边的桌上放好，然后就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聆听着。

　　“我并不在意你出身何处，也不会深究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我需要了解的就只有我的儿女现在是否平安快乐。这是他第一次不计任何后果去做一件本应该与他毫不相关的事情，但我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后悔——他从来都不会质疑自己的决定，我有时候都会有些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了。”莱拉妮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蓝提斯的脸颊，“我看得出来你本性不坏，是个好孩子，既然你现在选择留在安德烈的身边，就别再离开了。我知道我或许不是个合格的母亲，这个决定或许会害了他......但我宁愿他葬身在大海，也不会让他违背已经做下的决定。我的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连他这个被你拖累的人都没有丝毫犹豫，你又在担忧什么呢？他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帮助你，你就应该放下所有的忧虑，好好面对，你们都还年轻，血气方刚和无所畏惧本就是你们的天性。”

　　蓝提斯听着她的话，原本弥漫在脑海里的浓雾渐渐散去，就像是迷途的羔羊找到了回家的路，或是初尝雨露的新芽，光明与希冀充斥在心坎里，说不出的温暖和感动。

　　“没有人的一生会是一帆风顺，就算是我那精明的儿子，一路上都不知道遇见过多少次坎坷，经历过多少次失败，但他从来都毫无怨言，一直坚守本心，朝着目标一点点地攀爬。唉......这样想起来，已经八年了啊，我那倔强的小儿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她忽然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轻易就显露出来，丝毫不留余地的暴露了她的年龄和阅历，但在蓝提斯看来，这位严肃平静的贵妇人此时的笑容，就像是天使一样美丽。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慈爱和幸福，她的表情也温和无比，而她的人生，也毫无遗憾。

　　“并且我想，你应该不会愿意离开他，”莱拉妮收起笑容，“小家伙，你比我更加了解你自己，不是吗？”

　　“......原来您都知道。”

　　“看你的表情就一目了然。”莱拉妮说，“傻孩子，我的人生已经快要走到尽头，这么多年的经历，还看不出来你们这些孩子的想法吗？”

　　“但您看起来十分健康，”蓝提斯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我相信无论是安德烈还是凯瑟琳，都会希望您在未来的这么多年里，也一直陪伴着他们。”

　　“我也这么希望。”莱拉妮拍了拍他的手背，“我的丈夫莫奇也并不显得苍老，我猜我们还可以陪伴你们这些孩子至少十年时间，所以蓝提斯，你们每一次出航，都一定要平安回来。”

　　“我一定竭尽全力，尽我所能。”蓝提斯保证道。他端起烧好的茶壶，为太太沏了杯茶，“您和您的家人似乎都很喜欢喝茶。”

　　“倒不至于是所有人，至少凯瑟琳就不喜欢。”莱拉妮说，“我那个为所欲为的女儿啊，更加偏爱与豪迈爽朗的水手们痛快的饮酒，她是绝不愿意闲下来安静喝茶的。”

　　“我想也是。”想起凯瑟琳每次酩酊大醉的样子，蓝提斯忍不住笑了笑。

　　除了对子女一样的慈爱之外，莱拉妮和蓝提斯的母亲基本上毫无相同之处，而正是因为她们的截然不同，才给了蓝提斯心悸的感觉。从某些方面来看，安德烈像极了他的妈妈，静逸平淡，从不多话，这些极为罕见的特点在他们身上就显得十分特别。而安德烈和凯瑟琳的父亲，莫奇·利奥维斯先生，又是另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没能见到他，蓝提斯不仅有些失望，也同时松了口气。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他认为自己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认识一位伟人了。

　　他走出房子的时候，艾米正向这边跑过来，看见蓝提斯，立马加快脚步，冲到了他的怀里，“蓝提斯先生，你来接我啦！”

　　“是的，我的小公主。”蓝提斯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来接你回家。”

　　“我听说她的生日快要到了，蓝提斯，对吗？”凯瑟琳跟在她后面走过来。

　　“是的，小姐。我今天刚刚在集市上买来材料，打算做个漂亮的手链送给她呢，但我想可能没机会了，打算之后去拜托一下罗福斯，”他苦涩的笑了笑，“我相信你能理解原因。”

　　“哦！这可真是不幸。”凯瑟琳感叹了一句，然后朝他伸出手，“那就给我吧，蓝提斯。正好我也想不到该送些什么，我们干脆合作好了，你买来了材料，我去帮你请铁匠打造——别忘了给我设计图。”

　　“如果能这样，那真是太好了。”蓝提斯把艾米举起来扛到肩上，“对不对，小精灵？”

　　“可是我想要你亲手打造的，蓝提斯先生！”艾米晃着双腿撒娇。

　　“他设计出来的也是一样的，我的小女孩。”凯瑟琳揪了揪艾米的脸蛋，“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送个别的什么补偿你的。”

　　“嘿，嘿！我说我亲爱的大副小姐，”蓝提斯嚷了一声，“明明是你没有准备礼物，手链还是半路从我这儿劫去的，怎么就只让我一个人补偿？您不觉得您也该做点什么吗？”

　　“我会的，蓝提斯，你冷静下来，我会的。”凯瑟琳摊开手，“我以前只是不知道我们可爱的小艾米什么时候过生日而已，现在知道了，一定会给她准备最棒的礼物的，等着瞧吧！”

　　“行，我等着。”蓝提斯晃了晃肩膀上艾米细细的腿，“我先把罗福斯家里的小公主带回去了，要是再晚点儿让他担心了，他能直接把我丢出门去。”

　　“去吧，改天见。”凯瑟琳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忘了，一定要小心点儿。”

　　“遵命，女士。”蓝提斯和艾米一起挥挥手，“明天别忘了派个人过来拿材料和图纸，我会提前准备好的。”

　　“好的，这位先生。”凯瑟琳拿起头上的帽子致了一礼。

　　回去的时候，蓝提斯按照安德烈的吩咐，选择了一条极其偏僻的小路，这样走虽然远了些，但却安全许多。

　　“蓝提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