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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的等候 作者:麥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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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这句话,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再不走,他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上去狠狠揍他一顿,或者,做出更加不可挽回的事。
 
    门“咯哒”一声慢慢合上,声音很轻,在沉寂的室内却清晰得如同响雷,令陈非的心脏狠狠一颤。
 
    他的目的达到了,但他却没有觉得轻松,四周的空气浓稠得让人十分压抑,他受不了似的走到窗边,鬼使神差地推开窗户,夏日的风灌进来,拍在脸上。
 
    他的视线往下看,顾靖扬正走出公寓楼门,他肩膀垂着,双手插袋,慢慢地往前走着,不复来时的清爽锐气。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陈非茫然地想。我把我的人生搞得一团糟,而如今,连仅剩的朋友都被我搞砸了。
 
    我果然……已经差劲到不配拥有什么了。
 
    第三十三章
 
    陈非曾经以为,少了顾靖扬,他的生活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本质上并不是一个社交型的人,早在读中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自己身上那种对独处的需求。
 
    他读初中的时候,正是他父亲事业最忙的时候,母亲自然也顾不上他,只有兰姨一个人陪他在深圳,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但兰姨毕竟不是他的长辈,除了必须的生活交流之外,她基本不会干涉陈非任何事,陈非在学校无论遇到什么事,通常也选择自己独立解决。
 
    对于一个天性细腻的少年人来说,太大的生活空间,并不总是值得开心的。有时候他会觉得委屈,有时候也会觉得寂寞,也跟朋友出去疯过,像所有荷尔蒙过剩的青春期少年,打架、抽烟、玩电动,肆无忌惮地发泄那些微不可察又无处不在的冲动,然后在第二天重新把自己人模人样地伪装起来,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去上学。
 
    后来琪琪考到深圳,兄妹两个一起生活,在妹妹爱娇的依赖之下,他开始有了“兄长”的压力和自觉,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并不特别喜欢太过粘腻的关系,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家人。
 
    这种不喜欢跟厌烦不耐又不一样,他并不反感身边任何人对他有所需求,无论是情感上的,还是物质上的,比如琪琪让他教作业、朋友让他请吃饭、乃至于后来的女朋友们让他陪逛街,他都不介意去做。可以说,只要他有,他就愿意给。
 
    然而,时不时的,他会想要一个人呆着,尤其当他身处一段关系中的时候。
 
    再后来去美国读书,真正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那时候他刚跟大学的女友和平分手,乍然从一段感情中脱离,身边所有的社会关系似乎也全部同时消失了,亲人朋友都不在身边,所有社交关系都要重新建立,没有人一起吃饭、没有人一起出去玩,甚至连生病的时候,都没有人能够为你煮一碗汤,而他却几乎没有困难地适应了了那种近乎完全孤立的生活,他甚至开始发现,孤独更能令他清醒地思考——
 
    因为不再迫不及待地与人分享,所以吃饭的时候会慢慢品尝食物的滋味、阅读的时候会心无旁骛地与作者对话,即使是练琴,因为没有听众,所以每一个音符都更忠实于内心的表达。
 
    孤独放大了那些需要细细品味才能体会的快乐,成年后的他再次品尝这滋味,他终于确认,比起喧嚣的陪伴,他更享受这种无声的快乐。
 
    所以,陈非一直觉得,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顾靖扬是一个很好的朋友,趣味相投、惺惺相惜,有他在的时候特别精彩热闹,然而再蒸腾的温度也需要冷却,君子之交淡如水,那才是他的舒适区。
 
    天气迅速热了起来,整个京城一瞬间就进入了仲夏。在那种可以把一切东西都烤化的温度里,陈非似乎回到了去年初到北京时的状态,孤独、平静、却茫然,经过这一年的沉淀,他在各方面却都没什么长进:他依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要的是什么,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甚至,连夏天公车或地铁里呛人的汗味,他也依然没有习惯。
 
    顾靖扬果然不再出现,但陈非常常想起他那天说的那些话。他不得不承认,顾靖扬一针见血地戳到了他内心最隐秘的痛处——即使他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得如此失败,他仍未接受自己已经是一个失败者的事实。表面上努力过着普通人的生活,骨子里却依然可笑地不肯丢弃那些所谓高尚的生活方式。
 
    这样的认知让他再次尝到了痛苦的滋味,自从离开泰盛之后再没有造访过他的失眠又不约而至。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躺在床上,耳边听着脖子动脉血管刷刷流动的声音,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一个一个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造访,挥之不去,把他折腾得筋疲力尽,却无法入睡。
 
    辗转反侧的时候,他甚至分不清楚,这样的痛苦,到底是因为过去的失败、看不到未来的彷徨,还是也因为那些不得不的割舍,和因此而来的思念。
 
    是的,思念。
 
    煮饭的时候总是不小心做成两人份,坐在餐桌旁觉得对面少了一个人。
 
    弹琴的时候会不自觉想到他坐在琴凳上的样子,他随着音乐而起伏的眼神。
 
    有时候看书看到一半,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才发现房间里除了自己空无一人,那个时候,他会特别想念那个人温暖的笑容,想念他倾听时专注的神态,畅所欲言时的神采。
 
    还有……他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时候,那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深情。
 
    孤独或许很迷人,但是没有人能够永远甘之如饴地拥抱孤独,如果他曾经尝过灵魂交融的滋味。
 
    然而,无论他如何在黑暗的世界里踟躇彷徨,白天的他始终保持着专业的态度,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偶尔周末跟同事出去聚餐。
 
    威扬的同事们,无论环境背景或生活追求都与陈非有很大的不同,她们是活得非常真实的一群人,脚踏实地地为了更好的明天勤奋打拼,没有什么太高大上的理想,更没有音乐艺术这样所谓高大上的爱好,但这群人像真正的同事一样对待他,热情亲切,常常八卦,却真心关怀。
 
    陈非对她们隐瞒在先,只有在工作上尽力弥补,才不会令自己觉得太过内疚。
 
    “陈非,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赵紫灵给他发来一条qq。
 
    走进赵紫灵办公室,她正站在窗前,听到声音转过来,笑眯眯对他做了一个手势:“陈非,坐。”
 
    她一边说着,一边踱回办公桌前,笑容满面:“最近身体怎么样?”
 
    “?” 陈非眼中露出明显的疑问,说出来的话却很客气:“我很好。”
 
    相较于赵紫灵大大咧咧的熟稔态度,陈非对她始终跟刚认识的时候一样礼貌、严谨、温和,极少攀谈私事,十分公私分明。
 
    起初赵紫灵以为是他个性内向,后来见他与装修公司沟通,却是思路清晰口舌伶俐,该坚持的时候丝毫不含糊,又不会给人咄咄逼人之感,完全是一个谈判高手。
 
    于是赵紫灵又以为,可能是陈非注重上下级的关系,在上司面前比较拘谨。
 
    赵紫灵在北大读过MBA,很注重“团队”的观念,她认为做管理者的最高境界,是让员工服气而不是服从,尊敬而不是敬而远之。所以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一直试图改变陈非对她的态度。
 
    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她慢慢反应过来,陈非并不是拘谨,也不是内向,他只是从未试图把公事上的互动延续到私人的层面,无论对她,或是对公司其他同事。
 
    就好像现在,如果换成南希或者海欣,她们可能会直接说“怎么那么问”,而陈非就绝对不会,他明确地用眼神传达出“干嘛问这种莫名奇妙的问题”,但他嘴巴上却说“我很好”,完全不会给你跟他闲聊的机会。
 
    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赵紫灵自顾自地说:“那就好。自从上次你请了三天病假回来之后,就一直感觉你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赵紫灵的话勾起陈非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他掩饰地笑了笑:“上次请假的事,谢谢赵总。”
 
    “生病请假天经地义,再说你又没耽误工作。”赵紫灵摆摆手表示没有什么,将话题轻轻一转,“陈非,你进咱们公司,也快一年了吧?”
 
    突然说起这个,陈非一怔,可不是……
 
    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他来威扬面试,在电梯间里,为了自己的将来惶惶然不知前路。
 
    如今一年过去了,他还是一样迷惘。
 
    “你现在还保留着当初的想法吗?” 他听到赵紫灵的声音问。
 
    他回过神来,不是很确切知道赵紫灵所指为何,却下意识地点头。
 
    “我说陈非,你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太对劲啊。” 赵紫灵轻松地往大班椅上一靠,直率地说。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陈非立刻端正神色,道:“不知道赵总指的是哪一方面的想法?”
 
    “你跟公司签的是五年的合约,也就是说,这五年里面,你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公司对你的职位安排。”
 
    陈非点头:“我明白,我目前对这份工作没有任何不满。”
 
    赵紫灵狡黠一笑:“这个安排,包括必要时的调动和调整,你明白吗?”
 
    陈非不解地望着她。
 
    “新东安和赛特这两家店的装修是你全程跟进的,细节方面做得很到位,很多想法也很新颖,给了我很多启发,客人们对咱们的新形象反映也很好。所以我决定,明年新光和国贸换柜的时候,要借鉴这两个店面的设计,让咱们公司的品牌形象更统一。”
 
    “这样很好。” 陈非点头表示赞同,大概猜到了赵紫灵找他的用意。
 
    “下半年公司计划再开两个店面,到时候Helen和Stephanie可能就会忙不过来,她们现在每个人负责两个店面已经够忙的了。” 赵紫灵顿了一顿,“陈非,你有没有兴趣试试销售这个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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